第四二四節 練兵

第四二四節 練兵

經過這樣一番所謂的「下馬威」,這心新招募來的新兵蛋子再也不敢小瞧了「明武軍」的老兵們,一個個態度頓時變得謙遜起來——他們心裏都明白,自己這群人看上去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可要是現在就同明武軍交鋒的話,那十有八九是會全軍覆沒的。

在這樣的前提下,楊展終於可以大施拳腳,集中全部注意力開始訓練起這群新兵來。

這楊展原來是金陵城的守城將軍,得罪了南京守備勛貴誠意伯劉孔昭,幾乎命懸一線,多虧姬慶文及時出頭,才勉強救了他一條性命。

從此楊展拜在姬慶文門下,一心為他訓練明武軍將士。

事實上,在歷史上的楊展,也是一名允文允武的名將,雖然領軍作戰的本事不及李定國、孫傳庭等超一流的武將,可他卻善於經營和訓練,提督四川時候,不僅幾次打敗意圖入川的民軍、清軍,更將四川經營得有聲有色,可謂是文武雙全了。

(這裏將楊展出仕的時間提前十年。)

然而在明末那個亂世之中,楊展最終還是因為權勢過重,得罪了手下的小人,被暗殺致死,是為明末眾多悲劇之中濃墨重彩的一筆。可現在他在姬慶文手下,卻已然避免了這樣的悲劇的發生,將成為姬慶文手下最重要的將領之一。

楊展練兵,即便是外行看上去也是頗見成效。

因此姬慶文看在眼裏,得意在心中,便有意帶着袁崇煥一起去觀看訓練操演的情況,還問他:「這樣的『明武軍』,是否可以同滿洲八旗的精銳相抗衡?」

化名袁思過的袁崇煥眼下的身份是姬慶文的客將,說話要比自己當薊遼督師時候客氣許多,一張嘴就說了許多奉承褒獎的話。

姬慶文可不想聽這些違心的謊話,正色道:「袁督師,我冒了那麼大的風險把你解救出來,又帶到江南這裏,可不是為了聽你這幾句奉承話的。我不妨直說,我這人不怕聽壞話,就怕聽謊話。只要督師直抒胸臆,我姬慶文絕對不會見怪。」

袁崇煥趕忙拱手作禮道:「豈敢豈敢。袁某方才的話並沒有半句虛言。姬爵爺,你手下的明武軍的戰鬥力,其實已經遠遠超過了八旗精銳,更在遼東鐵騎之上。可以說,以同樣的兵力正面對抗,無論是八旗輕騎,還是遼東鐵騎,都絕不會有多少勝算。可是……」

「可是什麼?」姬慶文問道。

袁崇煥蹙眉道:「可是……袁某來這裏時間不長,卻也知道這支明武軍花費了姬爵爺老大的本錢。這兩千人馬,一年沒有二十萬兩的開銷,是絕對養不活的。爵爺,袁某說得對不對?」

「二十萬不過是軍餉而已,要出兵打仗,這個數目至少要再翻一番。」姬慶文如實說道。

「就是這個道理。」袁崇煥道,「袁某說句大話,要是數百人、上千人左右的小股韃子,袁某有的是辦法對付他們。可要是滿洲八旗傾巢而出,那我大明朝若是沒有堅城固守、沒有火炮助威,那麼野戰交鋒,便絕對不是滿洲韃子的對手……」

說到這裏,袁崇煥忽然陷入了沉思,思緒彷彿飛到了那個烽火連天的遼東戰場之上。

姬慶文趕忙說道:「繼續啊,袁督師接着往下說啊!」

袁崇煥這才說道:「有句話叫做『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滿洲韃子將全部人馬,不分男女老少分為『八旗』,敵酋皇太極一聲令下,便能召集起滿洲全部力量,向我大明發動攻擊。而國朝遇到邊疆有警,邊關將領往往只能調集本部人馬先行抵擋一下。若要動用大軍,則需要經過三四道手續,才能知會兵部;兵部不決的又要經過三四道手續,才能直達聖聽。等皇上決斷下來,送到前線……呵呵,黃花菜都涼了……」

姬慶文聽得十分認真,忽然問道:「要是給予邊將便宜之權呢?這樣就可以讓他們臨機應變了。」

袁崇煥苦笑道:「爵爺,便宜之權也不是那麼好用的。你看我袁某,便是最好的例子。」

誠然,袁崇煥可不就是因為督師薊遼,故而被崇禎皇帝授予了可謂僅次於皇帝的權柄,最終落了個幾乎身首異處的下場。當然了,袁崇煥也不是什麼好人,在使用這樣全力的過程當中,也並非全無瑕疵,走到今日這一步雖不算是咎由自取,其中也是因果相繼。

對此,已改名叫袁思過的袁崇煥的認識還是清晰的,只聽他說道:「其實袁某也並非無過。只是武將權柄過大,皇上始終會有芥蒂在心,而文官們對武將向來都是瞧不起、看不上的。如此這般,叫前線的將官們,又怎麼能帶好兵呢?」

說罷,袁崇煥便低頭沉默不語。

姬慶文也跟着沉默起來。

他知道,以袁崇煥的認識,其實並不能洞悉封建集權統治的先天弊端,可他方才那幾句話,分明已經觸及到了大明朝統治體系最敏感、最根本的核心問題,算是極真知灼見了。

眼下姬慶文也正在依靠無與倫比的財政力量,逐步擴大自己手下軍隊的實力,而崇禎這個性子急躁、脾氣暴烈的皇帝對姬慶文的不信任,也是越來越明顯地能夠感覺得到了。

「要是皇帝真的翻了臉,我有什麼應對的策略嗎?」姬慶文捫心自問。

不過現在,在崇禎眼裏,姬慶文還是一個忠心不二之臣,更何況朝廷現在正在用錢的時候,一刻也少不了姬慶文這個會掙錢的織造提督、一刻也離不了蘇州織造衙門供應的數十萬兩白銀。

因此,翻臉的時候,還沒到呢!

想到這點,姬慶文方鬆了一口氣,問道:「袁督師果然真知灼見。你看我現在這支明武軍雖然厲害,卻還不是齊裝滿員。等我按照戚繼光老將軍的兵法,湊滿三千人的滿編員額,然後再配上騎兵、槍炮、乃至水軍,不知到了關鍵時候能不能多抵擋一會兒八旗鐵騎的衝擊。至少也要抵擋到大隊人馬到來吧?」

袁崇煥眼睛忽然一閃,道:「爵爺莫怪袁某口出狂言。凡領軍作戰,只求小敗的,沒有不一敗塗地的;只求握手言和的,沒有不全軍敗退的;只求小勝即安的,沒有能夠佔到便宜的;一心想要大獲全勝的,或許也不過勉強獲勝而已。以爵爺手下明武軍的實力,一旦同滿洲八旗交鋒,除了迅速、徹底消滅其一部主力之外,絕無他想,否則逡巡猶豫,反而會被滿洲騎兵抓住空檔。袁某這兩句逆耳忠言,還請爵爺能夠採納。」

這幾句話,誠可謂是袁崇煥在遼東作戰這麼多年總結下的肺腑之言了。

看着袁崇煥這一臉誠摯的表情,姬慶文不能不有所感動,趕忙拱手道:「當然當然。袁督師這番見解可以說是兵家至理之言了,我記下了、記下了……」

姬慶文口中雖這麼說,可畢竟沒有意識到這幾句話的重要性,只在腦海中徘徊了數日,便拋之於腦後了。直到最後的關節之時,姬慶文才想起袁崇煥這幾句話,最終孤注一擲,完成了改天換命的壯舉。

而此刻,姬慶文如此用心地練兵,卻是為他這最後的努力做着腳踏實地的準備,只有事先將力量積攢起來,才能最需要爆發的時刻爆發出來。

而練兵,只是姬慶文改變歷史走向的幾個舉措之一,另一個舉措便是儘可能地平息明末那場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

對於這一點,姬慶文自己內心其實是十分矛盾的。

首先來說,姬慶文作為一個深受社會主義無產階級教育的「四有新人」,對農民兄弟還是有些階級感情的。這就決定了他在平息農民起義的過程中,很難下死心、下狠手。

譬如在之前同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等人的交鋒過程中,姬慶文用兵就十分謹慎小心,甚至可以說是謹慎得有些過分了——除去那些為非作歹的首惡元兇之外,對於那些為生活所迫而不得不走上反抗朝廷道路的農民,他總是網開一面,乃至於千里迢迢將俘虜的兩三千人從陝西帶到江南來做工,也算是給了他們一口飯吃。

然而從道理上來將,民變卻是不得不要平息的,這其中的緣由也是十分深刻而又廣泛——

其一,明王朝雖然已經從上到下、從裏到外腐朽得好像一個爛透了的蘋果。但他現在畢竟是漢人的正統王朝,特別是擔負着抵抗滿洲皇太極的重任。事實上,明朝正統依舊存在的時候,滿洲人雖然囂張,卻始終沒有辦法從正面突破關寧防線。而隨着明朝的滅亡,那支看似戰鬥力頑強的李自成大順軍,卻在一片石大敗於滿洲多爾袞,最終在吳三桂的反戈下,引發了清軍入關。

其二,農民起義雖然能夠推翻明王朝,但歷史證明,這種舊式的農民起義即便成功,也不過最終建立一個新的封建王朝,重新開始一個新的、乏味的、麻木的歷史循環而已。這樣的循環一直繼續了將近兩千年,卻始終沒有辦法將中國的歷史帶入一個全新的階段,最終在西方資本主義和工業革命的浪潮中,中國這朵前浪險些被拍死在沙灘上。

其三,由於民軍從根本上來說還是以烏合之眾為主,戰鬥力比正經官軍要差上不少,每逢大的戰役,即便是能夠戰勝官軍,也往往會付出比官軍大上幾倍的犧牲和損失。就連李自成、張獻忠這樣明末的一時豪傑,對陣明軍總體上也是負多勝少,幾次被打得僅以身免。因此來說,農民起義對普通農民而言,也不啻於一場悲劇。

那麼看上去老實巴交的中國農民,為什麼總是要走上九死一生,反抗封建統治的道路呢?

原因只有一個,吃不上飯了——造反也是死,餓死也是死,橫豎都是一死,就是死也要死出個名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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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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