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崇禎元年科舉 第〇三八節 孑然一身 群而不黨

第四章 崇禎元年科舉 第〇三八節 孑然一身 群而不黨

李岩聽了這話,反倒不安心起來,說道:「姬兄,離會試開考還有一個月時間,你我共處一室,怕是有些不太方便吧?」

姬慶文滿臉疑惑:「不方便?怎麼不方便了?你我都是七尺男兒,又沒有什麼好忌諱的,不知不方便在哪裏?」

李岩一臉的神秘表情,說道:「姬兄還記得阜城客棧里,錦衣衛李元胤說的『兔子』嗎?」

姬慶文這才恍然大悟,慌忙說道:「李兄這可就誤會我了。在下這一輩子,除了喜歡錢之外,就是喜歡女人……當然了也不是什麼女人都喜歡,就是喜歡那種身姿曼妙、相貌出眾的美女……」

李岩眼神一晃,笑着低聲說道:「就好像白蓮教里那個叫周秀英的女子?」

臉皮厚度僅次於北京城牆的姬慶文,聽到「周秀英」的名字,臉上居然也泛起紅來,說道:「李兄真是我肚子裏的蛔蟲,我這一點小心思,李兄居然瞭若指掌,今後我對李兄可不敢有半句假話了。」

於是姬慶文便叫多九公拿銀子在京城購置齊全了床鋪被褥,又讓天生神力的黃得功將東西送進連升客棧自己的房間內,這才安頓下來。

經過這樣一番折騰,便已到了吃晚飯的時分,於是姬慶文一行便選了京城裏頭一間有名的飯館吃飯,也算是一嘗京師風味。

酒足飯飽之後,姬慶文便打發多九公、黃得功、杏兒去陝西會館住宿,而自己則同李岩一道回連升客棧下榻。

此刻已過申時,連升客棧大堂之中卻依舊是燈火通明,三四十個趕考的舉人三五成群地圍坐在一起,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悄悄話。

這些人,姬慶文一個也不認識,也不想同他們結交,正要回房休息,卻被李岩拉住:「姬兄,現在休息尚早,不如我們也在這裏多坐片刻,聽聽他們在閑扯些什麼,如何?」

姬慶文無可無不可,便答應下來,舉頭卻見大堂里的幾張八仙桌都已坐滿,只有一張桌子只坐了一老一少一中年三個人,便拱手道:「請問三位,可否行個方便,讓我們坐在這裏?」

三人之中一人年紀最大,下顎續起了一把一尺來長的濃密鬍鬚,用深邃而又老成的眼光打量了姬慶文一番,卻不拿主意,反向身邊少年問道:「五爺,要不要讓他們坐在這裏?」

那少年年紀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唇上只留了一層稀疏的鬍鬚,思索了一下,尚未答話,卻聽另一邊的中年人冷冷說道:「怕不方便,還請另尋去處。」

那中年人四十來歲的樣子,嘴上、下顎續了三縷須髯,兩道劍眉下一雙三角眼炯炯有神,滿臉的嚴肅表情,身上雖也是書生打扮,卻一看就不是好說話的人。

姬慶文環顧四周,見客棧大堂里都已坐滿了人,唯有這裏空着幾個座位,料想必然是被這個中年人趕走了。

他心中雖不服氣,然而想到這裏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區,不能亂惹麻煩,只好壓住怒氣,對李岩說道:「李兄啊,這就沒辦法了,你有意想要留下,可這裏也沒有座位了啊。我們還是回房吧。」

姬、李二人剛要邁步上樓,卻忽然聽座中那年輕人說道:「兩位公子何須離開?不要聽他的,你們就坐在這裏好了。」

姬慶文意興闌珊,李岩卻十分高興,趕緊拱手作揖算是謝過,便拉着李岩坐了下來。

他們兩個屁股剛粘到凳子,店裏的跑堂就屁顛屁顛跑來,臉上掛着笑容說道:「兩位爺,要不要上點小吃,吃飽了肚子,才能同別的爺們考校探討學問。」

姬慶文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也是個不長眼的,現在什麼時候,剛吃飽了飯,哪還有肚子吃小吃?這樣,你選店裏上好的的茶葉,給我泡一壺上來,我刮刮油水。」

說着,姬慶文便從懷裏掏出一錠三四兩重的銀子,放在桌上。

跑堂看到銀子,笑得臉上的肌肉都抽搐起來,說道:「大爺,小店最好的茶葉,一壺也就二兩銀子,您給得太多了,我去拿銀剪給您找錢。不過掌柜現在不知跑哪去了,銀剪怕是不太好找,您老可要多等會兒。」

姬慶文「哼」地冷笑一聲:「天下烏鴉一般黑,你們京城裏的跑堂,跟西安城裏的一樣壞,不就是不想找錢給我嗎?沒事,多的錢賞你了。你拿五個茶碗過來,小心伺候,要是灑著燙著,看我怎麼收拾你。」

跑堂是個知趣的,已猜出姬慶文的用意,便道:「爺是想請這三位也喝一杯吧?哼,這三個人,既不住我家的店、又不喝我家的茶,憑空在這裏坐了快一個時辰,真是臉皮厚!」

三人中那中年人聽了,立即火氣,眉毛一豎,問道:「你,你說什麼?」

他聲色俱厲,一句話就將跑堂的嚇住,唬得他啞口無言,呆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那年老之人卻道:「你小聲著點兒,這跑堂雖然嘴巴沒個把門的,可說的也是事實,我們到這裏確實是什麼東西也沒點。他開門做生意的沒生氣,你生氣什麼?」

中年人似乎十分敬畏那老年人,臉上因怒氣緊繃的肌肉立即鬆弛下來,低眉說了個「是」字。

李岩在旁看得清楚,微微一笑,對那跑堂的說:「你也是狗眼看人低。你瞧瞧這三位的衣着打扮、舉止神態,哪裏像個窮困潦倒的篾片相公?想必是出門喝飽了水,懶得花這冤枉錢罷了。」

跑堂的趕緊順坡下驢,說道:「是小人有眼無珠,是小人有眼無珠。」說着便走了下去。

這跑堂做事還算麻利,不一刻便泡好了一壺茶,又端上五個乾淨茶碗,分別放在姬慶文、李岩和那三人面前,又極麻利地在茶碗裏各倒了七分滿的茶水,便躬身退了下去。

姬慶文見面前三人端坐不動,似乎還有些緊張,便端起面前的茶碗,吹散幾片漂浮在水面上的茶葉,小心啜了一口熱茶,說道:「三位也是進京趕考的吧?這跑堂的嘴巴雖然臭,可這茶味道還不錯,來,不要客氣,我們天下讀書人都是自家人。」

那老者輕輕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說道:「老朽先謝過公子的茶了,可公子這話老朽卻不敢苟同。天下讀書人怎麼會是一家人呢?別的不說,東林黨和閹黨就勢同水火,別說是精誠友愛了,就是同桌吃一頓飯都不可得,又哪裏像一家人的樣子?」

李岩眼睛一亮,說道:「看來這位前輩對朝中局勢也是頗為熟悉,卻不知是東林黨?還是閹黨?」

那老者虯髯一聳,微微笑道:「老朽既不是東林黨、又不是閹黨,所謂『君子不黨』,老朽願仿效之。」

李岩也笑道:「那我這位姬兄所說的話就沒錯了。我等也是一樣,既非東林、也非閹黨,孑然一身、群而不黨。」

那老者欣慰一笑,說道:「兩位雖然尚未踏入仕途,沒有到官場這大染缸里泡上一泡,不過能有這樣一番覺悟,已是很難得的了。來,老朽以茶代酒、借花獻佛,敬兩位一杯。」

說着,那老者便舉起茶杯,深深喝了一口。

姬慶文、李岩不知此人底細,只覺得這人說話豪爽,又帶着幾分親切,便也舉起茶碗跟着喝了一口。

這一口茶下毒,桌上的氣氛頓時輕鬆不少,正待說話,卻聽大堂之中有人起身說道:「諸位,我們枯坐無益,不如斗一鬥文,也算是靈敏一下文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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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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