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二節 官僚主義

第三六二節 官僚主義

?溫體仁「嘿嘿」一笑,道:「周首輔果然熟知大明律例。周大人雖是首輔大人,卻不是有司衙門的長官,沒有皇上的旨意,也是不能旁聽刑部審案的。周大人你看,以姬爵爺之尊,若是沒有萬歲爺的親口諭旨,也是不能來旁聽的。」

溫體仁這話說得雖然咄咄逼人,可道理卻是半點不差。

在內閣設立之初,為了防止內閣專權、尾大不掉,明確內閣各輔臣、大學士都不過是皇帝秘書的地位,品級不過五品官而已。直到後來,為了強化內閣責權,一般內閣閣臣都兼任一部尚書之類的高級職位,用以提升品級。

因此雖然在名義上,內閣名次列於六部之上,可要細細糾結起來,在沒有皇帝旨意的前提下,輔臣的職責並不足以讓他可以插手刑部事務,尤其是插手刑部審問袁崇煥這樣的重大案件。

故而說完這番話,溫體仁心中異常得意,用帶着幾分挑釁的眼神看着首輔周延儒。

周延儒卻似乎早有準備,冷冷看着溫體仁得意的臉,說道:「溫大人可太小看本官了,你兼了部員,我就沒有兼任嗎?你可別忘了,我還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呢!這次是三法司會審,都察院也要參與會審,難道你刑部要大權獨攬么?」

溫體仁聽了一愣,隨即笑道:「哈哈哈,周大人不說,我還忘了這事了。不過周大人也別忘了,你身為左都御史,就可以參與審案了嗎?照例,都察院參與會審的,都是右都御史。現在右都御史李大人說不定都已經在刑部衙門裏侯著了,周大人就不要畫蛇添足了,還是趕緊回去看彈劾官員的奏章吧!」

溫體仁說得沒錯。

都察院左右都御史雖然品級相同,但實際上卻是以左都御史為尊,而其分工也略有不同。左都御史主管牽頭彈劾朝廷官員,而右都御史則負責審理已被彈劾的官員。因此來說,右都御史的責權更有一些走過場的性質,而真正可以將在職官員拉下馬的權力,還是集中在左都御史手裏。

而這在平時更大的權柄,到了現在這個特殊情況下,反而成了周延儒的掣肘。

溫體仁話音剛落,卻見旁邊又來了一頂轎子,上面走下一人,湊巧就是剛才他所說的都察院右都御史李邦華。

於是溫體仁招呼道:「李大人,現在時辰不早了,快請進刑部衙門會同審案吧。」

李邦華雖然貴為都察院右都御史,尋常官員見了他無不退讓三分,可現在他卻是在場所有官員之中地位最低的——甚至要低於才二十多歲,剛剛被封了爵位的姬慶文。

因此李邦華不敢亂說亂動,朝眾人拱手團團一揖之後,便不再說話。

卻聽周延儒沉着臉說道:「李大人,你似乎是來晚了些吧?」

周延儒雖然品級同李邦華相當,但身上兼任了內閣首輔之職,便成了他的頂頭上司。

這讓李邦華只能戰戰兢兢答道:「路……路有些堵。」

其實李邦華到得並不晚,實際上要比預定的開審時間還要更早了一刻鐘左右。但是按照官場規矩,只要你比領導到得晚,哪怕是比預定時間提前了一天,那也是你晚了,那也是你的不對。

因此周延儒見李邦華氣勢上已然落了下風,便接着說道:「好了,李大人就先回去都察院坐鎮理事吧,今日的旁聽,有我代勞了。」

李邦華沒有拌飯,只能向眾人作了個揖,便鑽進轎子離開了。

溫體仁這就不高興了,就連朝廷宰輔的體面和城府也不要了,伸出手指指著周延儒的鼻子罵道:「周首輔,你也太囂張跋扈了。前些日子李大人已經聽審過一回了,你這麼一句話,就讓他回去了?豈不是兒戲?」

「哼!」周延儒冷冷笑道,「兒戲不兒戲,不是你溫大人說的。都察院奉旨聽審,我左都御史親自參加,又有哪裏不對了?你要是覺得不對,自然可以向皇上聲明,讓皇上明旨奪了我的差事就可以了。皇上只要一天沒有下旨,那今日袁崇煥一案,我便旁聽定了!」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官大半級也能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因此堂堂內閣次輔溫體仁,在首輔周延儒面前便也只能忍氣吞聲,嘆口氣道:「那好吧……我原以為內閣事務繁忙,周大人是必然會在內閣里坐班的……不過周大人既然有意進來旁聽,那……那就請進吧!」

姬慶文看着周延儒和溫體仁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忽然想起明末這倆貨色似乎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好不容易才忍住笑,這才跟着進了刑部大堂。

到了大堂,如何排定坐次,又廢了好大一番功夫。

會審的大理寺卿自然是這裏品級地位最低的,坐定了末席。姬慶文的爵位雖高,卻是旁聽的角色,自然也就只能「靠邊坐」。而周延儒和溫體仁卻為了一個首席爭論了好幾句。

最後還是溫體仁拿出主審官的身份來,才勉強將周延儒壓制住,這才坐了首席。

只見溫體仁抄起大堂几案上擺着的驚堂木,大喝一聲:「眾人肅靜,帶罪臣袁崇煥!」

刑部大堂上立即有領班的衙役答應一聲,便將從天牢裏提出來,暫時關在獄神廟的袁崇煥給押了上來。

袁崇煥之前幾天曾經被提審過一次。那次,他原以為自己是絕對過不了刑部里那些個閻王的關了,卻不料刑部尚書兼內閣大學士溫體仁竟一句沒問,便將他重新押了下去。

這讓素來以精明自居的薊遼督師袁崇煥大人摸不著頭腦了。

是朝廷還沒商量好處置自己的主張?是滿洲韃子又來攻打邊關了?是孫承宗老師替自己在崇禎皇帝面前求了情?還是主審官溫體仁臨時拉肚子了?

將提審當天的情況在腦海中復盤了不知多少次之後,袁崇煥才記起自己在刑部大堂看到的一個身影:姬慶文!

可又怎麼會是姬慶文呢?

姬慶文現在是蘇州織造提督,距離京師這裏,隔開了一條黃河、一條淮河、一條長江,又聽說一個月前還在提兵對付白蓮教的逆匪,又哪會有空來京城摻和自己的案件呢?難不成姬慶文這根攪屎棍,又攪到京師這座大糞坑裏來了不成?

隨後的經歷,很快印證了袁崇煥的猜想。

袁崇煥被重新押回刑部大牢之後,很明顯地感受到了待遇的變化。

首先便是關押他的牢房從位於天牢最深處的單人牢房,被轉移到了一間一天能夠曬得上兩個時辰太陽的大牢房,而看這牢房的陳設,顯然是一間被臨時整理出來的獄卒值班看守的房間。

其次便是每天的伙食也改善了不少。飯菜里不但沒有了餿膩的味道,更是每天都有新鮮的菜、肉供應,比起自己在遼東帶兵打仗時候的伙食可是要強到天上去了。

而獄卒們對袁崇煥的態度也是好多了。不僅看他的眼神,沒有了看一具死屍那樣冰冷,甚至有時候還會問問這位曾經權傾一時的袁督師需要什麼東西,可以讓他們從天牢外頭購買進來。

袁崇煥不是個糊塗人,或者說自以為不是個糊塗人,這樣不明不白的恩惠,他是不需要的,於是逮住一個牢頭便向他打聽:「到底發生什麼事情?難不成是要送我上路,給我吃斷頭飯么?」

那牢頭倒也沒有隱瞞,直接就說:「是姬慶文爵爺親自吩咐的,要在牢裏好生照顧袁督師,督師在牢裏的一切用度,全都由爵爺開銷。督師就安心在這裏修養身體,別的一概不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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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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