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九節 明哲保身

第三四九節 明哲保身

?聽了徐光啟的介紹,姬慶文心裏多少有了些底,說道:「閣老,我算是弄明白了,原來皇上處置袁崇煥,其原因也並不在袁崇煥本人身上,而是出在內閣次輔溫體仁身上。我看這件事情倒也並不難辦。去年滿洲韃子圍困京師時候,皇上要在京官員樂捐錢糧作為軍餉。那時候京城裏一大半的官員都拿了我的錢,溫體仁也拿了我不少銀子,賬冊至今在我手中,就憑這個,他就非得給我幾分面子。」

徐光啟雖然清廉,卻並不迂腐,去年京師之戰中,也曾拿過姬慶文給的錢——他事先即已知道姬慶文的這些錢,原本就是死了的魏忠賢的遺產,取不傷廉,便也收下了。

也因此,這其中的事情,徐光啟是再清楚不過的,知道朝廷上上下下都欠了姬慶文的人情,而且不光是溫體仁拿了錢,就連周延儒也同樣拿了姬慶文的銀子。這樣一來,姬慶文就相當於將內閣三位大臣全部搞定,如果想要搭救袁崇煥,事實上已不存在絕對的困難了。

但袁崇煥一案雖然重要,徐光啟擔心的並不在於案子本身,而是在於姬慶文通過這件案子所持的立場上。

於是徐光啟沉吟了一下,問道:「姬老弟,你既然準備要解救袁崇煥督師,那難不成,你是打算投靠在首輔周延儒門下了么……」

「哼!」姬慶文不屑地冷笑一聲,「徐閣老這是什麼話?他周延儒是個什麼東西?就是他準備投靠我,我還得掂量掂量他有幾斤幾兩呢!要我投靠他?哼哼!就怕我這尊佛太大,壓垮了周延儒這座小廟!」

「唉!」徐光啟輕輕嘆了口氣,道,「老弟這話說得雖然孤高,可內心卻是清明的。君子孑然自立,『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等古仁人之情懷,恐怕這年頭記得的人已是不多了……」

姬慶文耳中在聽,心中卻在想:什麼古仁人,我分明是個未來人,純粹就是看周延儒和溫體仁不爽罷了……

卻聽徐光啟又接着說道:「就怕姬大人這份心腸,那些腌臢官員未必能夠體會。老弟,不怕你嫌老夫無能懦弱,我還是要勸你一句,袁督師現在是個燙手的山芋,能不碰還是不要去碰的好。」

「那總不見得就讓袁崇煥去死吧?」姬慶文脫口而出道。

徐光啟聽了這話,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來,說道:「明哲保身……明哲保身……原以為這四個字,乃是官場之上最後的底線。卻不知如今這世道,想要做到這四個字,居然也難比登天了啊……」

他又嘆了口氣,話鋒一轉,說道:「姬老弟,眼看袁崇煥大難臨頭,你知道為什麼令師孫承宗老督師卻始終裝聾作啞,沒有半句表態么?」

孫承宗的意見,姬慶文之前還沒有留意,可聽徐光啟一提醒,還真的意識到,孫承宗這位朝野上下舉足輕重的人物,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對袁崇煥的事說過半個字——既沒有力保其為國效力;也沒有大義滅親要將其交部論罪。

姬慶文不算是個笨人,穿越到明末這麼許多年,對官場上這些混賬套路也餓多少有了些了解,因此多少也猜出了孫承宗的用意。

於是他便試探著問道:「莫非孫老師的用意,也落在『明哲保身』四個字上么?」

徐光啟微笑着點頭道:「老弟果然聰明,就是『明哲保身』這四個字。老弟知道,現在孫承宗老督師在關外一心恢復遼東防線,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候。若是因為袁崇煥的事情,捲入到朝廷內部的紛爭當中,那就極有可能會導致克制滿洲韃子這件大事功虧一簣。老弟會以為孫老督師這人心太狠了嗎?是,也不是!袁崇煥是他的得意門徒,就這麼死於黨爭,孫老師他自然是心疼的。可這一切,在社稷面前、在江山面前、在黎民百姓面前,都要往下放!這就是孫承宗老督師的一片苦心啊!」

徐光啟越說越是激動,一張佈滿皺紋的老臉漲得通紅,卻又依舊是意猶未盡,接着往下說道:「孫老督師之前來京城時候,他同老夫說過。說袁崇煥的事情鬧到這個地步,說到底,還是他教徒無方、過於溺愛之故。照袁崇煥的性子,別說是當今崇禎皇帝了,就算是放在溫和寬容的洪熙皇帝(朱瞻基)、弘治皇帝(朱佑樘)恐怕也容不得他這個臣子,更別說是洪武皇帝(朱元璋)、永樂皇帝(朱棣)了。好像袁崇煥這種性子,就算是薄有才華,也不過是引禍之道,洪武朝的涼國公藍玉便是最好的例子。」

他喘了口氣,又接着往下說道:「姬老弟,孫老督師現在已將全部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他不是不想保救袁崇煥,卻也不想讓你蹚這趟渾水。老弟,孫老督師已將你作為他事業的唯一傳人,他的這番苦心,你能夠體味嗎?」

說到這裏,徐光啟又從座位里站了起來,用力拍了拍姬慶文的肩膀。

姬慶文在二十一世的現代,不過是個得了絕症幾乎要死了的屌絲碼農,好不容易穿越到明末,僥倖撿了一條性命,又託身成了一個有錢人家的富兒子,這已經讓他十分慶幸了。因此在他心裏,只想多賺點錢、多晚些花樣、多搞幾個女人罷了。

而為了自己能夠更好地賺錢、更好地玩樂、更好地搞女人,他當然是希望天下能夠太太平平的,不要一天到晚出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打攪了自己的興緻。因此,他平民亂、戰韃子、滅教匪都是出於這個目的。

卻姬慶文萬萬沒想到,沒想到自己一來二去、隨性而為,竟爾成了在孫承宗、徐光啟眼中,能夠擔負起整個社稷命運的重要人物。這份重擔,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卻又極有成就感,已開始想着如果自己現在的這條時間線流傳下去,再過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後世的歷史教科書上,會怎樣評判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人物」呢?

這讓姬慶文血脈膨脹,中二度爆表,說道:「這份千鈞重擔,我姬慶文一個人又怎麼承擔得起?不過袁崇煥的事,我卻是有話說的。」

徐光啟見自己勸得口乾舌燥,姬慶文的意見卻依舊沒有改變,不免有些發急。

可他剛要說話,卻聽姬慶文道:「徐閣老不要着急。袁崇煥其實同我交情平常。他做人固然不討人歡喜,做事也未免沒有值得商榷之處。可要殺他卻不是那麼容易的,總要給個理由才行。理由說得過去,我自然是無話可說;理由要是過不去,我也不能讓袁崇煥成為俎上魚肉。」

姬慶文這話合乎情理,讓徐光啟雖然無奈,卻也找不到可以規勸的地方,只能嘆息道:「就怕皇上、溫體仁大人未必肯聽姬老弟的道理。就算是周延儒大人,也未必同你是一條心呢……」

姬慶文犯起杠勁來,說道:「這有什麼?皇上也是要講道理的!至於周延儒、溫體仁么……他們不過是結不結朋黨的問題罷了。朋黨有什麼了不起的?京城裏面有哪個官員沒受過我的好處,沒拿過我的錢?要是誰敢亂說亂動亂放屁,看我怎麼搞得他身敗名裂!朋黨?我看我這就拉起一個姬黨來,黨徒的標準也很簡單,不看出身、不看籍貫、不看師承,就看當初誰拿過我的銀子!要是不想入黨也可以,給我把銀子吐出來就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明末有錢人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明末有錢人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四九節 明哲保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