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曼陀羅茶會
?一大片月華濺射在山林間，如金銀摔碎在地上，寒光乍露。
冷風刺骨，山間溪流泉水涌動，如血管中血液緩緩而動。靜，靜的能聽見心跳聲。哧啦一聲，一根乾柴掉在地上，枯瘦男子如一隻禿鷹凌空飛起。
「你這個蟊賊惡人，倒是有些修為。」青衫男子笑道，混不把對面那人放在眼裏。
林子云躲在旁邊觀看，心道：「這人好強的修為，只怕是羽化境修士。」妖妖雖然看不出深淺，但是見那兩人神態作風，猜道：「怪事天天有，我今天遇見的特別多。林大哥，這個人好像比那個醜八怪還要厲害。」林子云回道：「妖妖姑娘，這兩人修為太強，我們靜觀不動，待會若是發生什麼異變，你見勢不對就跑。」
妖妖沖他撇嘴道：「你們都是用飛的，我怎麼跑也跑不掉的。不如爽快點，還能和你做一對鴛鴦。」林子云見她這個功夫還有閑心打趣，暗道：「這丫頭，心態也真箇好。待會如果見勢不妙，也不能誤了她，我帶着她施展遁法，說不定有一線生機。」他大敵當前，忍不住握緊妖妖的小手，安撫道：「那好，你我今日共進退，說什麼也不能落了下風。」
妖妖也沒在意被林子云如此親密地拉着手，展顏笑道：「活菩薩在上，咱們兩個定然死不了。林大哥，你還後悔送我去西燕嗎？」林子云笑道：「一千個不樂意，但是也被你說服了。」妖妖大喜道：「多笑笑，好運自然來。」
場中，青衣男子抬手掐訣，威風凜凜。他十指之間靈芒閃爍，一條條細小的雷龍張牙舞爪飛舞。林子云得前世傳承，熟知許多功夫，忍不住張口說道：「紫氣雷訣。」青衣人沒想到林子云竟然瞧出了他的法術，訝異道：「這位道友好見識，你竟然認識天師府的道術。」
林子云朝青衣男子說道：「天師府傳承古老，道術紫氣雷訣更是有神鬼莫測的威力。前輩這一手妙術，已臻化境，對付那個小小的魔頭自然不在話下。」那青衣人見林子云開口奉承，哈哈大笑道：「自然如此，好教他看看我北域神通。」林子云驚道：「前輩是北域之人？」
「你小子算是有點眼力見兒，你師承何處？又為何會在東土人間界？」那青衣人與枯瘦男子交手，好似一點都不在意，沒用出全力，還在一邊和林子云交談。林子云看這人不似邪魔外道，又出手相助自己，便開口講道：「我乃是千雪山第六觀弟子，至於出現在這裏，算是機緣巧合吧。」
那青衣人顯然沒想到林子云來自千雪山，一掌逼退那枯瘦男子，目光落在林子云身上，悠悠說道：「你可知，千雪山如今處境？」林子云哪裏知道，搖了搖頭。那青衣人嘆了一口氣，與那枯瘦男子繼續拚鬥起來。他暗中傳音給林子云道：「千雪山澹臺檀兮一劍敗盡北域天驕，本來是風光無盡。可是死在她手中各門各派的天才弟子實在太多了，引起三十六道宗，十七仙門怒火。而且她連南嶺的絕世天驕九夜也斬於劍下，現下千雪山大廈將傾矣。」
北域鍊氣，大大小小的門派數之不盡，算得上名號的是常青宗在內的三十六道宗，和千雪山在內的十八大仙門。林子云沒有想到，半月島七星秘境竟然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影響。他忍不住問道：「前輩，難道那北域第一大宗常青宗難道就眼睜睜看着不管嗎？」那青衣笑道：「常青宗是五星宗門，可是南嶺的黃泉府難道不是嗎？更何況如今整個北域被西海魔修入侵，此存亡之際，常青宗又哪裏有三頭六臂啊。」林子云見他言語之中頗為嘆息，心中已是感激。
這一句話，林子云沒有傳音，而是忍不住開口道：「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大敵當前竟然還鬧『兄弟反目』，實在可恨。」
場中青衫男子，張口吐出一道赤色的火焰，幻化成一隻鋪天蓋地的朱雀神鳥。林子云拍手叫好道：「真靈朱雀，前輩果然是神通廣大，羽化境觀畫的竟然是一隻真靈。」
那青衣人抽了抽鼻子，笑罵道：「你這小子拍須溜馬的功夫倒是不錯，我看你修為不高，見識倒是不錯。」那青衫男子接着又道：「何為正？何為邪？你我修道之人，只求長生，何來正邪之分呢？說到底，一樹開的萬朵花，三千大道，殊途同歸。」林子云沒有回話，心中尋思道：「修真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實力為尊。檀兮為我犯了眾怒，師門因我而受到牽連。林子云啊林子云，你竟然還躲在這裏，擔心自己的死活，這個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你而隕落，你才是邪魔，天底下最大的惡魔。」
林子云心緒激動，男兒流血不流淚，但是想到身邊的人因為自己而死。杜懷，他千雪山第六觀的師兄弟，師尊等等，這些無辜的人因他而亡。千里雪山，生靈塗炭，鮮血染盡。林子云忍不住掉下眼淚，握緊了拳頭，一拳頭打在堅硬的岩石上面。他沒有用靈力護體，皮破血流。
妖妖安慰他道：「林大哥，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你一定要振作起來，你的敵人，最希望看見的就是你的懦弱。」
林子云心道：「妖妖姑娘說的沒錯，林子云你一定要勇敢起來。留起你的精力，將來才有可能斬殺你的敵人。」
青衣男子與那枯瘦男子打鬥也不過片刻，他抬手間雷霆滾滾，像是滅世之主。兩道驚雷從天而降將那枯瘦男子立劈成齏粉。滅殺了這人，青衫男子走到林子云的跟前說道：「你好自為之，有緣再見。小傢伙，即便是人間界，現在也不會太安穩的。你要報仇，須知你的修為遠遠不夠。」
「你的修為遠遠不夠……」這一句話，久久回蕩在林子云的心中。
青州的望江府，一架騾車趕來。
從馬車內，一隻雪白玉手掀開帘子，露出一張清秀可愛的臉頰。妖妖一襲黑衣，頭上綰了一個髮髻，頗顯英姿。她瞧瞧大街上行人商販，車水馬龍。鼻子被左右兩側的包子鋪，煎餅鋪，大酒樓，小酒館牽的左右嗡動。眼睛被五顏六色，精彩紛呈的胭脂水粉，趣味玩具弄的左顧右盼。
妖妖雙手盛着俏麗俊臉，貝齒輕開道：「好香啊。」林子云笑道：「想必你是餓了，正好我們找個地方歇歇。這騾子車倒是比馬車穩當，一開始走山路是這車還安妥不少。」林子云的馬車丟在村落裏面，這輛騾子車乃是後面花了些銀兩購置的。妖妖目光落在林子云的後背，道：「我想吃蒸鵝掌，桂花糕，水煮肉片，糖粉末栗子……」
林子云找了一家客棧，將騾子牽給小廝喂草。有林子云這個修仙者，銀兩自然不差。兩人將雲鶴樓裏面的好吃好喝的點了個遍，胡吃海喝一通。兩人剛吃飽喝醉，準備回屋休息片刻，忽然一名短髮男子徑直過來坐下。林子云喜道：「長空前輩，你也在這？」短髮男子正是長空皓，碰巧遇見林子云，他笑着開口：「林兄弟，想不到長安一別，竟然會在這裏相遇。」林子云想起長空皓曾讓自己在長安城等他，沒想到期間發生種種，兩人再次相遇竟然在青州。
林子云捧起酒杯，敬了一碗道：「前輩，請。」長空皓也不推辭，一口酒飲下還不盡興，連着喝了兩碗。林子云生平最愛飲酒，兩人趣味相投，自然讓林子云興緻高漲。林子云笑道：「這位是妖妖姑娘，剛結識不久。」然後他又對妖妖介紹道：「這位是長空皓前輩，對林某有過大恩。」
妖妖雖是女子，但是豪氣不輸男兒。她硬要與長空皓浮一碗太白，喝的臉色泛紅。長空皓看着妖妖笑道：「姑娘厲害，真是巾幗不讓鬚眉，佩服。」
林子云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前輩雖然修為比我高，喝酒卻不一定比我厲害。」長空皓聽他此言，哈哈大笑道：「林兄弟由此雅興，為兄自當陪同。」林子云端起一碗酒，道：「好，不醉不歸。」這些日子林子云心緒不寧，頗多煩惱，烈酒下肚，倒也開懷不少。
長空皓與林子云都是海量，兩人幾斤酒下肚，仍不知醉意。長空皓笑着說道：「林兄弟果然豪爽。」他與長空皓不相上下，想要分出勝負，只怕不在當下了。長空皓飲盡一杯烈酒，忽然笑着看向旁邊一個頭戴斗笠，桌上放着一柄長劍的人，說道：「這裏有一隻討人厭的蒼蠅，待我解決掉此人，再來與你飲酒。」
林子云目光也落在那個一身黑衣的男子身上，心道：「這人是誰？那柄寶劍並非凡間之物。」
只見長空皓頭頂之上，血氣滔天，一個人形幻影彷彿是滅世魔王幻化而出。那幻影盤膝而坐在虛空之中，手指結印，有五彩仙光流轉。同一時間，對面那個黑衣人頭頂上亦有血氣衝天而起，幻化成一幅黑白山水畫。
兩者對峙，只聽那黑衣男子淡淡說道：「劍門弟子果然不凡，不過閣下何必大動干戈，你我之間也並無仇怨。」長空皓卻道：「我長空皓行事想怎麼樣便怎麼樣，我看你不順眼怎麼樣？」
那黑衣男子冷哼道：「原來你是長空皓？想不到劍門弟子如此跋扈，妄為東土第一宗門。」
長空皓也不跟他廢話，羽化境的化靈神猛然一震，那黑衣男子修為雖然不弱，可卻不是長空皓的對手，他頭頂的黑白山水圖轟然湮滅。長空皓也不說話，彈指一擊。
「砰……」
不知何時，兩人中間出現一個俊朗男子。面如冠玉，身材挺拔。在此人出現之後，又有幾人出現在此地。長空皓看了一眼那個男子，冷冷說道：「白面郎君想要救他？」
林子云看見岐山中的風雲人物，忽然出現在此。心道：「究竟是什麼風，這麼多的大人物竟然全部在青州出現。」
白面郎溫聲道：「仙道七十二宗，同氣連枝。如今西海魔修猖獗，我等來人間界也只為了爭一縷天道氣運。長空兄又何必為了一己私慾而殘害仙道門人呢？」長空皓冷笑道：「你也不必用七十二宗壓我，我劍門乃是五星宗門。至於此人乃是白渠宗弟子，道友想必也知道我與他們的仇恨，就不必阻攔了。」
那黑衣男子掀開斗篷，露出相貌。白面郎似乎也不訝異，他微微說道：「王道友，看來今天長空道友是非殺你不可了。」黑衣男子是東土七十二仙道宗門之一的白渠宗弟子，名叫王濤，修為羽化初期。長空皓曾經與白渠宗結下仇怨，此事仙道之中很多人都知道。這一次，王濤被長空皓遇見，自然是要尋仇。
「曼陀羅茶道會還未開始，長空道友便忍不住想要切磋了？」一個嘹亮的聲音傳來，卻是東土隱世宗門紫魁星的付夷到了。
長空皓看了此人一眼，暗中嘆了一口氣。既然此人已來，南嶺的修士多半都來了。王濤一人還好，可是白渠宗若是所有弟子都在此處，他也無能為力。
「好熱鬧啊，師姐。」三個妙齡女子走到林子云旁邊一個桌子坐下。這些凡間的小酒倌，哪裏看見過如此神仙手段，嚇得臉酒菜都不敢抬上來了。
此三人正是名裔門的弟子，剛才是千華華絡感應到此處有人鬥法，認出來是劍門的道法，這才進來。
詩蘇蓼沒想到在這裏遇見林子云，高興叫道：「大哥哥，好久沒見，你在這裏？」千華華絡卻是帶着劉筵走到長空皓身邊，三方勢力隱隱各佔一方。
詩蘇蓼看了一眼妖妖，似乎有些納悶道：「大哥哥，你是不是都忘記我了？」林子云見她狀若撒嬌，忍不住頭疼。他還沒開口，妖妖微微一笑，朝着林子云挨近了幾分，笑道：「林大哥跟我在一起賞花品月，有些事情自然不會記得太清楚咯。」
林子云大感頭疼，無可奈何。
這時候，只見一個身穿黃衣，腰間配一枚黃玉獅子的男子也走進了雲鶴樓之中。那人身材並不高大，相貌平平，可是卻有一種霸絕天下的氣勢。那人只是淡淡的看了幾人一眼，淡淡的說道：「有什麼事，等到曼陀羅茶會再說吧。」
林子云認得此人，這人赫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小神通傷心珏。林子云心道：「有此人一來，北燕一脈算是有了主心骨，三方人馬不至於鬧的太僵。那曼陀羅茶道會又是什麼？」
長空皓冷冷一笑：「既然師兄發話了，師弟不敢不從。曼陀羅茶道會的決鬥會上，我自然會好好會一會白渠宗的諸位同道。」付夷身旁一個樣貌絕美的女子，冷笑道：「你好大的口氣，若是你有那個本事，儘管來戰。我雲泥可不會怕你，昔日你敗在我師姐手中，我會讓你重溫舊痛。」
長空皓大袖一揮，渾身氣息爆發，但是卻被傷心珏攔了下來。
長空皓冷哼一聲，轉身離去。林子云知道這裏的麻煩，不想深陷其中，也起身離去，追上長空皓。
林子云，妖妖，長空皓，詩蘇蓼坐在一起喝茶。林子云道：「前輩，不知曼陀羅茶道會是什麼？」長空皓微微動容說道：「是一場武道茶會，是由道院龍神月道友發起的。主要是邀請修真界的道友，舉辦的是一場悟道品茶大會。」詩蘇蓼接着說道：「這龍神月本來是北山王的女兒，拜入仙道七十二宗之一的道院。這次武道茶會是在青州北涼王府之中舉行，北涼王和北山王也素來交好。」林子云心道：「這龍神月不是說長安人士嗎？那北山王也是身在黎州，怎麼要在青州弄什麼武道茶會。」
長空皓似乎是看出林子云心中所想，笑道：「傳說這青州有一種紫色的曼陀羅花，而且具有悟道的功能，是以在此州舉辦。你可不要小看這一次的武道茶會，其中牽連極大。龍神月家族在北燕，而她的宗門卻支持南燕，這一次的茶會還是由此女舉辦，地點更是設在北燕青州地界，耐人深思啊。」林子云說道：「長空前輩，這一次參加武道茶會的人匯聚了東土修真界七十二仙道宗門的弟子，此乃仙道盛會。前輩可知，除了悟道品茶還有何事嗎？」
詩蘇蓼喝罷一杯茶，看了看低頭不語的妖妖，心道：「這個丫頭，怎麼半天不見她出聲，莫非心中有鬼？」
長空皓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林子云，講道：「你這個小子無門無派的，幾個月不見。剛才沒發現，現在才注意到你修為又高了。」林子云被他看的心中一慌，很快掩飾過去，說道：「公主和親的路上遇見了幾個歹人，卻也有些機緣。」
長空皓笑着說道：「你這小子和親的事情我倒也聽說過，西風四煞你殺了兩人，天甲宗五公子只剩下兩個。你小子挺厲害啊，不過你可要小心一點，這兩個宗門的人，應該也會出現在青州。」林子云沒想到這件事情，已經被長空皓知道了。他冷冷說道：「生死大仇，若是他們要找我的麻煩，林某隻能接着就是。」長空皓笑道：「你這小子性子，我喜歡。」
林子云問道：「前輩，真的不知道武道茶會所謂何事？」長空皓深深看了一眼林子云，開口道：「此事過不了多久，也會被人知曉了，告訴你也無妨。這一次的武道茶會，是為了仙令。」林子云心中大吃一驚，暗道果然是這樣。他面上不露出分毫，繼續問道：「仙令不是被南燕所奪了嗎？」長空皓笑着搖頭嘆道：「天知道，黑白佛宗出了一個邪門之極的小和尚搶走了仙令。聽說是因為，那個小和尚的師妹喜歡，這個魔僧便搶走了仙令，連付夷都沒攔下那個和尚。」
長空皓疑惑的看了一眼林子云說道：「林兄弟，莫非你也知道此事？」林子云搖了搖頭，仙令事關重大，任何人他都不會透露半分的。林子云正色道：「前日，我遇見一個修鍊了詭異功法的怪人，那人全身血氣乾涸，力大無窮。而且我和那人交手，感受到那人的靈力有些古怪，我本以為這一次的茶會會跟這件事有關。」
長空皓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是不是那個人的靈氣極為斑駁，而且那人似乎靈力永遠不知道枯竭。」林子云面色大變，道：「前輩，你遇見過那人？」長空皓嘆道：「西海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