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詩酒趁年華

第六十三章 詩酒趁年華

?黑暗中一片角落亮起了粼粼鬼火,林子云忍不住過去看。他抬手打出一道法訣,虛空之中亮起了一朵火焰,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龍穴之中,無數的屍首堆在一起,串串疊疊,如糖葫蘆一般附在一株藤上面。林子云壓制中自己心中的驚訝,依稀可見那些屍首竟然是穿着盔甲的軍人?

一株如蠻龍般的藤蔓,結出九陰果。上面有無數的屍骨,像是糖葫蘆一樣被串在上面,這場景太過恐怖。林子云實在不想多看,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吞食了這株藤上面的果實,沒來由一陣噁心。

同時,他也想到了一個驚人的可能。那個死去的怪人將自己帶到龍穴附近,是為了將自己當成祭品,催生九陰果?如果不是金翅鳥和巨人大戰,自己可能成了這株藤上千千萬萬個屍體中的一個,這個猜測讓林子云心中一寒。

若不是這怪人主使的呢?那會是誰?

衛南心智太低,林子云不相信這怪人能知道以活人獻祭九陰果的方法。此地存在無數年了,其中許多的屍骨,看起來都死去百年朝上了,只不過此地空氣稀薄,類似真空,屍體才能保存的如此完好。彷彿岐山深處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那九陰果被林子云吞食,又不知會給他帶來什麼危險麻煩。

拋開這個思緒,林子云知道此地是不能久留,必須儘快離去。

這裏終究是一條幼龍的巢穴,根本不可能通九幽,更遑論黃泉之路。不過林子云還是忍不住感慨天地之大,造物主的神奇。這個世界不乏神靈,法力通神者,可以翻手間天翻地覆,移山填海。

重新走出來,以林子云堅定的心態,還是忍不住有九死一生后和劫後餘生的喜悅。此地無法飛行,林子云試着沿途做下記號,看看能不能走出這片碎石林。

幾個時辰之後,林子云望着眼前自己留下記號的岩石,才體會到什麼叫做絕望。這塊地勢,彷彿是一個巨大的迷宮。林子云發現自己走遍這裏,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的話是龍穴,一條是隔絕靈力不能飛行的懸崖瀑布。顯然這是兩條死路,不可能走出去的。生路必然是有的,因為那怪人將自己帶入此地,若想出去必不可能走那兩條絕路,說明肯定有出路的,只不過林子云沒有發現而已。

數天之後,林子云於碎石林之中仰天發出笑聲,他終於找到了。

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之前太過慌張,全然沒有發現此地被人動過手腳,存在了障眼法。

此地的岩石擺放均衡有序,成列正五邊形,而每一個小的碎石陣之中更是只有兩條路,無數個微型的碎石林組成了一個巨大的迷宮,只要自己走錯一步,就會陷入無限的死循環再也走不出去。

不過這種障眼法,顯然只能困住凡人。想通了陣法原理,林子云也不着急。他試過用法力去摧毀這些巨石,結果發現這邊碎石太多,一不小心反而成效不大,修真者基本上都能過目不忘,林子云回想出來剛才自己走過的地形,終於確定一條線路最有可能走出去。這次他不再盲目,而是在每一個走過正確的岩石上面擺放了一根樹枝。這樣即便走岔路也能立馬返還到上次走過的小岩石陣中去。

直到一個時辰之後,林子云終於踏出那片碎石林。他不由得拍了拍胸脯,感嘆起來前人的智慧非凡。

山的北面是紫色的竹林,宛如一片紫海。

不太炎熱的季節,陽光很柔和。萬里長空無雲,歲月靜好。

山嵐上,幾簇野花開的招搖,如搖曳裙擺的綵衣女子。瑩瑩紫色,如同一塊塊精緻的瑪瑙玉鑲嵌在月宮的桂樹上。

晚間,日頭斜的落在山腰上。江潮漸漸起了,三兩隻孤鶩從山巒間驚起,劃出一道濃墨山水。隔着山河,雲端里能看見燕雲河畔,或者騾子坡的蘆葦盪裏面零星的漁家燈火已經點綴在江面,似飄落在人間的一株草,散落在夢中的一顆星。

大約也是在斜陽,掛在人高的樹頭時分,山後的茶花園,綠的發紅,紅的在跳,跳一支天涯,奏一曲高歌樂章。

茶是新茶,日頭卻彎了腰,白了頭。

林子云聞着茶香,掛滿了一身殘陽,走在山間小道上。

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蘇東坡的詩不錯,不過林子云顯然沒有雅興煮一壺清茶。

他嘴裏嘟囔著:「鬼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得出去。」

那太陽落得也快,林子云走出碎石林嘗試着飛行一段路途,這才出來看見了那一條燕雲河,激動不已。

望江里碧波滔滔,走山中茶香漫漫。

俊俏如江南最秀美女子黛眉的山巒,嬌媚如水鄉娘子巧笑嫣然微笑的水光,夕陽,春花,湖光,美,美,美!

林子云沿途,領略了這水天山色,心情好了不少。一陣清風襲來,帶着濃濃的清香,林子云被一件雪白印花裙子蓋了一臉。不知道那陣妖風竟然吹過來了一件女孩子的裙子,林子云還能感受到衣服上面留有少女般特有的氣息。此刻他的整個臉頰,正在與這件長裙親密接觸。

他急忙急亂的用手扯下裙子,面色古怪的看着四周,不見一個人影啊。

正暗自嘀咕,什麼情況,林子云頭皮瞬間發麻,感覺到一股恐怖的氣息從他的上空傳來。

「色狼,你竟敢趁本小姐洗澡的時候……偷走我的衣服。」

這聲音不大,斷斷續續,甚至因為惱怒有些結巴。聽着聲音似乎是個少女,年紀不大,還有些害羞的樣子……林子云想着。

只是他卻沒敢去看,心中有異。

「偷衣服的賊?色狼?這可真是無妄之災。」他剛剛脫困而出,天知一陣風就吹來了一個女孩子的衣服。

「哦,對了,現在還在自己手上。」林子云心中大呼自己解釋不清楚了。

只是此時只怕自己再不開口澄清,不也是相當於默認了嗎?

林子云手中還拿着疑是那少女的白裙,他怕自己不一口氣說完,那女子不給自己解釋清楚的機會,口中快速說道:「姑娘,在下並未偷看過你洗浴,當時我從山路而下,一陣……」

「你……你說不下去了吧。」那女子見林子云忽然頓住,心道此人雖然看起來像一個讀書人,但是肚子裏卻不是什麼好墨水。

接着講道:「我師姐說的沒錯,男人都會騙人。」

不是林子云不說,而是他抬頭的一瞬間,正好看見空中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這倒沒有什麼,他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楚這女子長什麼樣子,抬頭的一瞬間只見到兩條白花花的大長腿隨風搖曳。雪白的肌膚,溫潤如玉,那一雙芊芊玉腿,光澤動人,俏麗十足。

林子云呆了,那少女精巧小腳丫褪了羅襪,玉足如精靈般可愛皎潔。如蔥賽雪的筆直細腿,暴露在他的眼前。他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青年,在街頭不知道見了多少長腿短裙美女,然而他現在仍然忍不住想要驚嘆,這俏麗雙腿是蘇州小橋上撐著油紙傘的姑娘,是漫步在紅杏牆院中的江南貌美痴怨少婦。

林子云匆匆一瞥,心中羞愧,知道那少女穿了褻褲。心道:「罪過罪過,並無大過,放過放過,阿彌陀佛。」

那少女見他轉頭,這才猜到林子云為何剛才沒有說話,一時間臉紅到了耳根子。腦中不由得泛起林子云醜陋的臉龐,一臉鬍渣,嘴角流着哈喇子看着自己的樣子。實際上女孩並沒有怎麼看清楚林子云長什麼樣子,但是一想到,一想到剛才便……恨不得將林子云千刀萬剮。

啊……她受不了了,這個大色狼,竟然偷窺她的裙底。

內心在歇斯底里的叫喚,那少女連忙落在地上沖林子云講道:「拿來。」

林子云這次再也不敢回頭去看那女子,伸手將裙子遞給那女子。心中卻在盤算著如何躲開色字頭上的一把刀。

半響沒聽見身後動靜,林子云偷偷望去。

殘雪似血,樹如金雕,葉如玉琢,那掩在樹葉后,一個綰著靈蛇髻的少女正將一件雪袍長衫印花裙子披上香肩。

欺雪如凝脂白玉的肌膚,折煞了萬里風光。白衣少女頭上戴的金絲玉柄鳳簪子在她抬起螓首時,將一片黃葉掃落。這遠不及林子云心神蕩漾,這一幕讓他不爭氣的咽了一口唾沫。

「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喂妖獸。」

林子云這次真沒什麼好解釋的,悻悻然待在一旁。

本以為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卻不知那美貌少女只說了一句,「跟誰都不許說,否則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林子云嘿嘿一笑,面上露出讓人覺得噁心的討好神情,肚子裏卻泛著壞水,心中在說:「我若去了天涯海角,你能追着我的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不過這句話他是不敢說出口的,擔心會被割舌頭。

「荒山野嶺的,你一個小孩子在這裏,你家大人不擔心嗎?」

「你才是小孩子,你鬼鬼祟祟在這裏偷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少女身材並不特別高挑,相貌可愛,腰間挾著一把玉鞭。

林子云瞧她天真浪漫,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我都說了很多次了,在下並沒有偷看過你。」林子云再次開口糾正。

白衣碎花裙少女,潔白如玉的面頰上面浮現出紅霞。頓住腳步,狠狠逼視着林子云。她伸出如象牙般的晶瑩的手指指著林子云雙眼:「再說,把你眼睛挖了。」

林子云見她生氣,沒來由一陣心虛。低聲說道:「好了,好了,再也不說了。」

那少女見林子云談吐風流,樣貌雖談不上好看,但也有一種韻味。加上林子云多次解釋,心中相信幾分他或許是真的沒有偷看。兩人行走在茶林之中,言語慢慢親近起來,竟有些相談甚歡。

林子云瞧她生的明眸皓齒,一雙大眼睛婉轉跳躍,似乎會說話般,只覺得從沒有遇見過這麼可愛的姑娘,忍不住親近。與她交談之時,就會講一些好玩的笑話給她聽。夕陽西去,古道上,時而聽見少女銀鈴般的笑聲,清脆悅耳。

那少女似乎漸漸對林子云放下戒備,也開始跟林子云說起自己為什麼會在此處。林子云聽后頓時大感驚訝,難怪岐山上會有如此之多的詭異,可能與這個有些原因吧。

這少女是燕雲十六州青州世俗一個大家族的掌上明珠,因為幾年前得到機遇,被上界仙人發現她身具仙骨,引入了東土修真界一個叫做名裔宗的門派修行。之所以出現在此地,是因為奉了宗門命令,來到人間界輔佐當代大秦國國王李隆統一天下。

至於為什麼上界仙人,為何會紛紛下界輔佐真主,和山嶽真宗的李牧所說差不多。他們這些低階修士實際上都不知道根本原因,大多數都是接了宗門發佈的命令。所來下界,無非就是覺得任務簡單,危險不大,而又可以得到一份豐富的獎勵。

「我看你修為不差,卻好像什麼都不知道。那你為何出現在岐山,不知道這裏現在充滿了危險嗎?」詩蘇蓼瞥了一眼林子云。

女孩是青州世家詩蘇家的大小姐,因為同行的師姐有緊要事,暫時與她分頭行動,所以才會出現在此地正好與林子云相遇。

「姑娘我沒有騙你,我只是長安城腳下東去百裏外的泗陽鎮,小羊村的一個普通人,並不知道這麼多事。無意中涉險,是機緣巧合之故。」詩蘇蓼望着林子云的眼睛,大眼睛一動不動地凝視着他,似乎想從他的眼睛裏發現一些可疑。但是她見林子云目光清澈,相信了幾分。

「我與妹妹娟兒來到長安,只不過想謀個生計,可惜途中發生了太多事,與我妹妹也已經走散了。」林子云說到此處,不由得黯然。眼前浮現出娟兒的笑容,彷彿就在昨天,又彷彿在天邊。

聽林子云說起過往,詩蘇蓼畢竟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女,不由得對他有幾分同情起來,說話也軟了幾分,更顯親近。

後面林子云說到古廟遇險,青平道人與其徒弟因為一卷經書反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大戲,詩蘇蓼時而驚訝,時而嘆息,俏臉黯淡。

「這世間所有人都在為了名利,為了長生打打殺殺,卻不懂得安身立命就是最大的幸福么?」

林子云瞧她神色黯然,想當初自己也有過這種想法,留下的只是無奈吧。你不殺人,人要殺你,你能如何?無非是因為世間所有人都有過不為人知的痛楚,所以人人都想要做那掌控自身命運的人吧。籠中的金絲雀,再漂亮又有什麼用呢?它渴望的還是那自由自在的長空,可惜這麼淺顯的道理,說出來無人會去感受。

世界上,最大的謊話,還不就是感同身受。

林子云說話風趣,故事講完,詩蘇蓼彷彿身臨其境,經歷了一般。詩蘇蓼以為林子云在想念妹妹,開口安慰林子云說道:「若是你說的沒錯的話,長樂公主就是前楚朝的公主上官朝雨的話,你妹妹應該沒事的。」

「你知道?」

「當然知道了,傳聞幾年前上官朝雨生了一場大病,後來是一位仙人救了她。這位仙人就是你說的娟兒的師尊靈花婆婆了,這位前輩是羽化境界的大修士,你放心就好了。」詩蘇蓼回道。

林子云聽她這樣講,心底安穩幾分。只不過《九華仙經》在娟兒手中,也不知是好是壞,自己還是需要有足夠的實力,到時候管什麼靈花婆婆,林子云都要接紫娟回來。

白馬嫁給了桃花,綠柳邂逅了蒹葭。你是山間的一縷斜陽融了傍晚的一杯清茶。

水墨卷里,細柳簇擁著湛藍的雲天。墨綠汀蘭纏綿在淺淺的江畔,一個少女撐著畫槳,划著烏篷船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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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華不見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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