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岐山

?世界是五顏六色的，紅的，白的，黑的，紫的……世間顏色，唯有紫色是最妖的。

茫茫紫竹林，微風習習，吹動她柔軟的身軀。層疊跌宕，岐山像是一條美人蛇，蠕動着嬌軀。

「索性參不透的禪，就由它去。」一間茅屋，一個老人緩緩閉上雙目。他穿着灰褐色的古代服裝，頭上系著藍色的方巾，好似一個老學究。

細細碎碎的聲響，如清泉砸在青岩上的聲音。地上，黑白雙子紛紛墜地。

岐山裏面多靈異傳說故事，附近的村民流傳見過一頭幾百米長的真龍曾經在雨天出沒在岐山山脈中。還有人說在岐山發現了無數的金銀財寶，秦國皇帝派人去挖掘。聽人說挖金銀的人遇見了孤魂野鬼，所有去岐山的人無一歸還。

列國征戰，幾百年前秦國曾經遭到楚國圍攻都城長安，幸好一代智囊諸葛雲獻計殲滅楚軍十萬，秦國避免一劫。當時楚大敗，一個將軍帶領了五千人馬退守到岐山。後來無論是秦楚都沒有見過這五千人馬，此事也是一大千古奇案。

深山藏虎豹，田野卧麒麟。有人說岐山住着一個老神仙，也有很多人懷着虔誠之心，在岐山山脈之中求仙道文明。

故老傳說深入人心，紫竹妖異惑人，纏綿無數里的紫海如一條亘古卧在燕雲河畔的巨大美人蛇。

夜深，山涼，風清冷。林子云收斂了全身氣息，與李牧慢慢靠近前方。隱約間可聽見打鬥聲，兵戈聲音清脆，還有猛獸的怒吼聲，以及一個女子的嬌喝。林子云靜心聽去，這女子聲音聽來年齡不大的樣子，至於那猛獸的聲音有些熟悉，一時也不敢確定。

李牧雙目已經出現焦急之色，落地之後，蒲扇一般的靈寶被他順手收起。緊接着，此人不知何時已經掏出兩枚符纂，將其中一枚符纂貼在自己身上，淡黃色的符紙轉瞬化作靈光隱去。還有一枚灰色的符纂上面篆刻着仙文，林子云粗粗一看已經認出似乎是一張鬥法專用的化靈符。

林子云接受了千雪山與太古神族的傳承，雖然修鍊不過關，但是對於陣法，符纂，已及煉丹，甚至煉器等方面都略有涉獵。這還是因為此前不能修鍊，又加上千雪山林子云本身就是煉丹，煉器上面的行家，林子云才對這些方面多有了解。

附在李牧身軀上面的也是一種鍊氣，築基層次所經常使用的一套巨靈符，此符纂便防禦。甚至可以不用激活，對方的攻擊可以自動抵禦下來，當然也僅僅只能抵抗低階修士的攻擊了，甚至抵禦的攻擊次數也不多。不過好在此符纂產量較多，製作也相對容易，好比江湖人士常用的金創葯和居家旅行必備的感冒靈差不多。

李牧所屬宗門是東土修真界內的一個小宗門，山嶽宗。東土多煉體修士，這個山嶽宗正是一個標準的體修宗門。所謂體修，走的是肉身成聖的路子，號稱可以將肉體修鍊到金剛不壞，肉身不死，活死人肉白骨的境界。

修真界佛修不在少數，很多金身菩薩，金剛，羅漢等等都是走的體修路線。太古神族其實也偏煉體，林子云靈脈未開之際，就被宇文幽用神葯催體過。其實這些神聖葯質沉澱在林子云身軀之中，奈何他修為尚淺不足以開啟，如果到了高深境界還有一半妙用的。甚至可以說，如果有吃人的妖怪，吞噬掉林子云無異於吃了一株天地寶葯。

靠近戰場，林子云發現有三人一獸。其中一個身穿李牧同款藍衣標誌的男子嘴角溢出鮮血，卧在地上，顯然已經遭到重創了。而另外一男一女也身穿藍色長袍，胸前都綉著一座山嶽標誌。

山嶽宗傳世法術是一門便防禦的法訣，名叫搬山十八訣，以力量見長。是以山嶽真宗多為男弟子，女修不過寥寥數位而已，沒想到林子云今天卻碰見一位女修士。從戰場來看，那名女修生的高大，五官卻端正無比，氣息悠長，反而是場上主力。

而另一位男修士與林子云差不多身材，看上去卻極為吃力，不僅僅身上衣服有些破爛，就連身上都有一大塊血跡，看其凌亂的頭髮眼神更顯萎靡，明顯是體力不支。為首的女修士看見林子云二人過來面色驚喜，她連忙轉身，從儲物袋中抽出一張盾牌，綻放出無量光環，更有黑白兩色符文交織。

女修趁機將盾牌抵擋在男修士面前，替他擋住一擊，又藉著反彈巨力，帶着那名男子連連撤退。

林子云目光一掃，見到那如犀牛般的怪物，眼睛一跳。原來，正是蝶麟。

他來不及說話，就看見身旁李牧化作靈光，身體一閃已經出現兩人身旁。

李牧速度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枚青色丹藥，遞給兩人。男修士艱難開口說了一聲：「謝謝李師兄。」，那女子也不多話，速度服下丹藥。

林子云知道這怪獸兇殘，趕去幫忙抵擋住此獸一擊。他白衣如雪，在黑暗中帶有一股說不清楚的氣韻，像是九天仙王臨塵般。林子云感悟星空劍道，身上綻放出神聖氣機。他活學活用，身上佩劍如龍吟震動，飛劍出鞘。他初次施展飛仙三千劍，引動天地靈氣，只覺得渾身靈力不繼，差點摔倒。

黑暗中，白衣劍仙，執一方鐵劍。

竹林中，亂葉飛舞，這一口飛劍上面被靈力澆灌，猛的變大數十倍。一劍斬落，化作三千劍朝蝶麟而去。

「轟……」

一聲巨響，林子云髮絲狂舞，宛若一尊仙王。蝶麟滾落在地上怒吼連連，龐大的身軀濺起一層沙土。

李牧看見這一幕，大喜。取出手中的符纂，不管三七二一，胡亂扔出。那女修黛目凝煞，朝空中扔出一塊巨大無比的黃鐘。此黃鐘密佈無數灰褐色的山脈紋路，隱隱看去依稀能見五座高峰的樣子。

蝶麟作勢欲翻滾而起，林子云趕緊掐訣，打出一道道符文。

「定！」

感受到體內靈力已經消耗一空，林子云苦笑一聲。這飛仙劍法雖然厲害，但是所需靈力太過龐大，以其修為根本難以支撐此法術的，看來以後只能當作殺手鐧才可以的。

定身術被林子云使用，多次都有奇效，這次也不例外。加上李牧所扔出的化靈符，最為克制靈修的。這兩招奏效，山嶽宗女修所祭煉的大鐘也一舉將蝶麟困住。

幾人看着那蝶麟被困，都是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就在蝶麟身後一座寒潭之中，一朵妖異蓮花在黑夜之中散發出淡淡紫色光芒，極為怪異。

山嶽宗的女修和其餘兩個受傷的弟子與李牧站在一起，明顯隔離林子云。幾人看向林子云的目光有些詭異的。

氣氛在此刻無比的凝重，忽然李牧哈哈一笑。幽幽山谷，月花灑落在竹葉，在秋夜，在寂靜的深澗中。呤咚泉水敲起秋日的樂章，有夜鶯隱沒在山林中，騷擾了長夜的深眠。

於寂滅之中傳來水流聲，竹林紫幽幽一片，落花流水處，有一方寒潭。清月如籠，湮滅萬物。水如銀花，潭似玉盤，一朵詭異蓮花凌寒盛開。

江陵有一一人，身長九尺，面寬大耳。少時神力，可降猛虎，力拔千斤鼎，名叫衛南。這人是天生的蠻神，勇猛無匹，但因為自小患有疾症被鄉里嫌棄，流落天涯，倒也成了一個無父無母的野人。這一切原因都因為衛南的皮膚，全然不似正常人，全身上下長著泥土一般的皮膚，且有無數的裂痕。

衛南自小無依無靠，倒也沒什麼朋友，甚至性格孤僻的他，連話都不會說，只會發出吱吱啞啞的聲響。

少年游，走四方。山間與野獸為群，天地為衣。四海間，交飛鳥魚蟲為友，朝食餐霞，夕飲白露。

衛南睡在山澗青石，宛如一頭巨猿。當人形暴龍遇上兇殘惡獸，兩者大打出手。自打出生衛南還沒在打架上輸過誰，哪怕那是一隻比獅子，老虎還要兇猛無數的動物。

衛南低吼著嗓子，學虎吼，他可不想在氣勢上就比對方弱。

一拳一拳拳拳到肉，一爪一爪爪爪刺骨。蝶麟很好奇，對面這個人一樣的怪獸為什麼比它還怪物，它可是凶獸啊。對方是一個大蟑螂，每次打到都能爬起來，而且更加強了。面對這樣的對手，蝶麟有些無奈。

最為可惡的是，兩人退戰不過一日，衛南又來了。一天，兩天，這個巨人每天都會來找蝶麟挑戰。漸漸地，蝶麟發現衛南從初次的狼狽，到最後遊刃有餘，它也不幹了。

一人一獸漸漸達成了默契，竟然建立了很好的關係。

獨憐幽草澗邊生，龍潭水深三千尺。

李牧大笑道：「杜師姐，這位是林道友。」

那位女修早已看出林子云與李牧認識，但是靈寶在前，惡獸已經被伏。眼下只有五人，除了林子云都是山嶽宗的弟子。人在面對自己的時候都擁有着黑色想法，貪婪，慾望，仇恨都被無限放大。

劍拔弩張，情況微妙。李牧眼色一跳，雖然靈寶唾手可得，可是道心難持啊。他眼睛微跳開口接着說道：「剛才要不是林道友出手相救，此番也不會如此輕易得手的，李某謝過林兄。」

「林道友海涵，奴家山嶽宗杜倪，謝過林道友出手相救。」

「謝過林道友！」

其實李牧這一招開口道歉，已經讓林子云佔據道義。修鍊之人，雖然靈寶重要，但是心性也與所達修為息息相關的。眾人熄了殺人滅口，奪寶之心。林子云已經不是初經人世的稚子，目光柔和的看向李牧微微一笑，心中卻打定主意，絕不與山嶽宗深交。

氣氛略微有些尷尬，林子云倒也沒嘗試着去化解，他性格孤僻，也不喜歡與人說話，懶得動口。倒是李牧看着林子云略帶歉意，林子云微微示意他不必如此，畢竟他也不能代表別人。

紫色竹子，迎風而舞，翩然跳動，每一次的起伏都似一段音階的跳動。一株黑色蓮花，遺世獨立，傲然盛開着一朵金色蓮花。整顆蓮花如一朵黑金色的佛蓮，蘊含着大道的氣息。蓮花周圍，神紋繚繞成龍化風，若仙女飛舞，如魚龍遨遊，美妙至極，鍾天地靈秀，集日月精華。

林子云想過去瞧瞧，不料兩個山嶽真宗的男弟子連忙過來纏住他，有一說沒一說的找話說。李牧和杜倪走在一起，兩人看似竟已經不知在何時商量好了一樣，徑直朝寒潭而去。

如此情深，奈何緣淺。

林子云微嘆，大地所有人都過不了的這一關，叫做利益。

幽谷中，清香無比，一股怪異的香味飄來，讓人搖搖欲墜，昏昏欲仙。

落月正好懸在山谷，樹梢掛滿璃花。杜倪神色激動，取出一個玉瓶，打算收走黑色蓮花。

「砰……」

一聲巨響，不知何時山林中響起一陣低低的獸鳴聲，如猛虎低吼，又如巨蟒吐息。一排竹樹似乎被猛獸用身軀撞斷般，嘩啦啦，砰的一聲倒了一地。杜倪嚇了一跳，以為是蝶麟脫困而出，連忙取出盔甲護在身前，手中掐訣一張黃澄澄的符纂又出現在此女手上。李牧反應也很迅速，手中法器已經出現，作出防守狀態。

「吼……」

一聲聲腳踏地面的聲音傳來，似乎有一座小山在移動般。一個青色石頭人，高大無比，捶著胸脯，落在蝶麟被困的大鐘前。

杜倪見此場景，也不變色，怒吼一聲：「孽障。」

別看她是女子，生性更為好鬥，提着法寶，化作靈光，全憑一雙赤拳朝那怪物轟去。鍊氣境第九層的威勢顯露無疑，夾雜着灰色靈力如一陣旋風般一拳轟在那怪人身上。

林子云見杜倪出手，暗道此女好驚人的力量。只是這威勢無比兇猛的一拳，落在那巨人身上，杜倪卻感受到自己肩膀傳來的陣痛，就連其手臂都略微發麻。她不可思議的盯着那巨人，卻正好看見那青色石頭人一般的怪物，低頭望着她。亂糟糟的頭髮間望去，是一對狼一樣的眼睛，充滿了野性和嗜血。

生平所見，哪怕是最窮凶極惡之人，也沒有這樣的眼睛。那是一雙能吃人，吞噬萬物的雙眼，充滿了無情，冷血。杜倪饒是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禁嚇了一跳，腳步後退。

李牧心中暗道不好，那怪物掄起一隻手臂狠狠抓向杜倪。這位山嶽宗的女修，只感覺一股怪力轟擊在她身上，那怪物一隻手直接捏住杜倪雙腳。

「哧……」

杜倪被其狠狠摔出，打斷了幾棵紫竹，落在地上。杜倪喉頭一甜，一股逆血再也沒有忍住，噴出。嬌軀依靠着一棵斷竹，忍不住微微輕顫。

李牧見此場景，哪裏還敢大意，鼓起勇氣掄出一塊靈盾砸向那怪人。只見得那靈盾被怪人用肉手直接抓在手中，李牧面色一驚沒想到這怪物如此難纏。他臉上出現一股肉疼之色，咬牙掐訣。

噼里啪啦一股股聲響，那靈盾瞬間爆炸。那怪人看似靈智不高，果然吃招。靈器爆炸，出現璀璨奪目的亮光。那怪人手掌被炸的漆黑，猩紅色的血液流了一地。李牧等人趁此機會，給杜倪服下一枚丹藥，坐上那蒲扇似的靈寶就要逃走。

「林兄，快！」

幾人坐上法器之後，連忙去拉林子云。只是此刻，那怪物發怒，一雙巨掌正好抓住林子云左腿。林子云只覺得腿被鋼筋鐵絲捆住，無法動彈。邁上靈扇的一條腿好似與被怪人抓住的另一隻腿分離一般。

「李牧，別婆婆媽媽了，他命不好，怪不得我們。走……」

哧……林子云身體被巨人抓住，只感覺天昏地暗，眼前景物不停變幻。

黑暗漸漸將他吞噬，而長夜才剛剛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