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街襲（中）

簡直堪比後世的閱兵儀式了，腦海中閃現因太過遙遠而有些模糊的畫面，庄妍不由得抿著嘴，饒有興趣地觀看。Www.

陌刀衛方陣雄赳赳氣昂昂地大步流星地走來，其後便是馬車方陣。

一隊沒有旌旗的車隊緩緩而行，隊中有車有馬。數十名騎馬者，人人臉色漠然，眼睛時有精光閃過，顯然都不是易與之輩，簇擁著兩輛馬車。其中一輛馬車色澤漆黑，裝飾雖不華麗，簡約中盡顯貴氣，從車轅到輪子所用都是難得的上好木料，造型古樸大方。馬車的一側鑲嵌著鮮紅的桐葉標誌，那是皇家的象徵。

另一輛卻是再普通不過的白色馬車，沒有任何裝飾，乾淨素雅。馬車窗帘此時小小的撩開了一角，看不清車裏的人，只看到了正執著帘布的一隻手。

那是一隻冰肌玉骨的縴手，白皙晶瑩，空靈中透著股冰涼之氣，逼人心魄……

車裏的人隔着窗帘往外看，但很快便厭倦，手懨懨地縮回，帘子頓時落下了。

這讓庄妍有些失望。因為在看那隻手的片刻，心裏陡然升起一絲冷氣，驅散了鬱結的醉意，感覺像是三伏天裏喝了一碗冰涼的綠豆粥，渾身的毛孔都舒張開來，清涼透體。

馬車方陣的後面，是亂七八糟的雜牌隊伍。騎馬，坐車，乘轎的都有，亂鬨哄的擠作一團。戈陽城大大小小數百名官員按品秩高低排列著。

最前面的自然是封疆大吏，正一品大員，戈陽道總督方肇寧方大人，卻是乘轎；並排一少年騎着高頭大馬，戴着潔白簪纓銀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龍白蟒袍，系著碧玉紅珽帶，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端的秀麗人物——正是現今世襲北靜郡王的世榮王爺。

其後有鎮國公牛清之孫，現襲一等伯牛繼宗；理國公柳彪之孫，現襲一等子柳芳；齊國公陳翼之孫，世襲三品威鎮將軍陳瑞文；治國公馬魁之孫，世襲三品威遠將軍馬尚；修國公侯曉明之孫，世襲一等子侯孝康；繕國公誥命亡故，其孫石光珠守孝不曾來得。這六家與寧國公榮國公二家，並稱"戈陽八公"。庄妍遠遠瞧見賈赦，賈政二位老爺，不覺把頭一縮，隨即醒悟到二位爺未必能認出自己來，又探頭看。

再後面更有南安郡王之孫，西寧郡王之孫，平原侯之孫世襲二等男蔣子寧，定城侯之孫世襲二等男兼京營游擊謝鯨，襄陽侯之孫世襲二等男戚建輝，景田侯之孫五城兵馬司裘良．余者錦鄉伯公子韓奇，神武將軍公子馮紫英，陳也俊，衛若蘭等諸貴族公子，不可枚數。

前面的車隊行得緩慢，這些士紳名流一大幫，又不好超到前邊去，只得亦步亦趨。乘轎的還好，騎馬的只能勒緊韁繩，按捺住性子，一步三搖地晃着。瞧那緩慢地隊形，凝重似老太爺領着進宗祠祭祀祖宗一樣。前鋒跟後衛差別也太大了吧，庄妍險些失笑了。

忽然，視野中冒出一個認識的人影，頓時一股惱怒之氣如脫韁的野馬跑將開來。咬牙切齒地，她恨恨地瞪住那條人影，目光嗖嗖放出冷箭。遠遠的，趙家嫡長子趙盾，端坐在馬背，正與旁人談笑言歡，恍然未覺庄妍的殺人目光。

「這小鬼，究竟施了什麼妖法，害得自己晚上盡做些奇怪的夢。」庄妍一邊碎碎念，一邊拚命地瞪大眼睛，冷箭嗖嗖地放過去。若目光可以殺人，趙家公子恐怕已萬箭穿心而死了。可惜他仍談笑甚歡。

殺了半晌，庄妍的眼睛倒酸疼起來，惱怒地掉轉頭，不去瞧那張可惡的臉。

彷彿命中注定般，她對上了一雙眼睛……

繁華的長街突然變得空曠寂靜，朗朗晴空瞬間轉成陰冷晦澀，天地間一片混沌，只剩下一雙無比清澈的眼睛。

那雙眼中無喜無悲，無嗔無痴，仿若萬年不化的冰山，讓她覺得冰冷徹骨，幾乎不能呼吸。

那雙眼睛並未對上她，而是冷冷地看着漸行漸近的馬車。

耳邊響起窗下清脆的馬蹄聲，庄妍猛地提起一口真氣，閉上眼努力平復一下情緒。微風吹着衣袂輕輕的飄動，四周的一切都靜謐清幽，突然她捕捉到了一絲不安的波動，睜眼的瞬間，卻見那雙眼忽然蒙上一層霧氣，轉成銀白色，彷彿冰山陡然間升高，引發了大雪崩。不安頓時化作一股濃重的殺意，彌散開來。恍惚間她似乎聽到凶獸粗重的喘息聲。

一隻五指修長的手搭上劍柄，緩緩地拔劍。庄妍的視線化作一團虛無，只存在那把劍，一寸一寸地在虛空中顯形，周身閃著耀目的紫色小蛇。

劍陡然飛起，傲然立於天地間……

「姐姐，你在看啥呢？」旁邊擠來湘雲，瞧見窗下的車隊，驚呼道：「真是太……」「子」字未出便哽在喉嚨里——她被接下來的一幕驚呆了。

風，突然從天空刮過，「呼呼」的帶起了滿天的樹葉，一片巨大的陰影瞬間便籠罩了整個天地。

庄妍抬起頭來，看着天空中漫天飛舞的綠葉，隱隱感到迷惑：在這個四月天氣里，如何能有這麼大的風呢？耳中似乎聽到了一片奇怪的聲音，既不像風吹動的樹葉聲，也不像瀑布落入深潭的水花聲，而像是無盡的潮水，在廣闊的海面上狂嘯奔騰而來。

綠色汪洋中，陡然破出一絲紫光，如閃電似霹靂，挾著毀天滅地之威，剎那間撕裂幾十米的空間，襲向黑色馬車，一股強大的劍氣鋪天蓋地直壓而下。

狂風大作，帶起一頭青絲，耳中傳來凄厲的慘叫聲「護駕——」，馬車車夫帶着決絕之意，沖入劍芒，換得一線生機。只見一個少年倉皇撞開馬車側壁，狼狽竄出。幾乎同時，馬車便已被劍氣震得粉碎。

無邊劍氣中，隱隱約約透出一絲驚心動魄的紅色光芒，那是車夫爆開的血肉。一道黑色的沫液從中彪灑而來，將庄妍的臉擊得生疼，又急速滑淌而下，落到唇角竟是滿嘴甜腥。

紫光一折，如附骨之蛆，斜斬少年腰腹。少年擰身而起，劍光從其腳底掠過，空中落下一個灰色物體，是少年的鞋底。

紫光又一轉，空中爆發出一道巨大的黑色閃電，如死神鐮刀般劃出一道弧形，再次斬向少年。十數道人影躍起，迎向銀光，卻被黑色閃電擦身而過，所到之處皆化作虛無。無數鮮血，內臟飄灑開來。

「空間裂縫！」湘雲駭然驚道，「劍靈八階！」。

眼看躲避不去，少年臉露痛苦之色，猛然扯下頸中項鏈，待要捏碎。白色馬車中已探出來一名身着白衫的中年美婦。她一臉肅然，黑白分明的美目光芒大盛，半空中忽然幻化出一名五色的女子光影出來，擋在少年前方。

此女子身材修長，下身呈螺旋狀，容貌妖媚，一雙明眸閃閃發光，若似天上星辰一般清涼，令人難以忘懷。女子躬身呵了一口氣，吐出一股藍色氣流，化成一面冰壁。

「鏗」，紫光擊中冰壁，發出一聲刺耳的金屬交擊聲響，直震得庄妍耳鳴眼跳，心驚膽戰。

紫光微頓，現出一把鐵劍來，劍尖微顫，瞬間刺出千百劍，落在冰壁上閃出點點白光。「叮叮叮」的敲擊聲清脆，悅耳，如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動聽。

「天啊，八級雪女式神！」湘雲一驚一乍的。

「你怎麼知道是八級？」庄妍訝道，「這才開打呢。」

「她下身的螺紋圈數是八，就代表八級。」湘雲解釋道，目光緊盯着場內。

「哦。」庄妍應了聲，也是萬分緊張地看着眼前頂尖武者的拼殺。

此時傳來一陣陣巨大的爆炸聲響，如同天塌地陷、翻江倒海一般，這片天地劇烈的搖顫，動蕩。只見整個冰壁猶如水晶一般竟然寸寸的碎裂開來，轉眼間化為了烏有。

雪女雙手交握放置胸口，低聲喃喃自語着。

忽然間，氣溫陡然降至零度以下。一股寒意襲上心頭，庄妍不經意仰起頭，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天空已經變得白茫茫一片了。

一片片潔白晶瑩的雪花，從天空飄落，漫天飛舞著。空氣中漸漸瀰漫起一股肅殺的寒意。那正如輕煙般輕盈裊娜的無數雪花，彷彿也開始散發出淡淡的殺氣。

雪花悄無聲息地飄落，落在庄湘二人眼裏，異常美麗。

「大雪無痕，小北極宮！」湘雲夢囈般輕聲說道。

雪花愈下愈多，形成一條巨龍，張牙舞爪撲向停在半空的鐵劍

在這魔幻般的情景中，庄妍的心神被一隻忽然出現的手吸引住了。這隻手詭異地從虛空中探出，修長的五指握緊劍柄，手上青筋暴起。

鐵劍彷彿有了生命似的活了過來，庄妍又聽到了一陣粗重的喘息聲。朦朦朧朧中，一隻巨大的凶獸從劍身處浮出，凶獸周身紫霧氤氳，身形模糊，只有一對眼睛清晰可見，眼神貪婪且嗜血，放出詭異恐怖的紅光。紫霧中，凶獸急速迎向巨龍。

兩隻巨獸撞在一起，「轟」地爆發出萬千道光芒。比之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璀璨奪目的紫色霞光出現在高空之上。

雪女身形晃動，幾乎透明了。馬車上的白衣美婦臉色慘然，咳出一口鮮血，癱倒下去，神色委頓之極。

高空中的霞光一斂，鐵劍凌空而下，空中幻化出一道道殘影，直落向逃出幾丈開外的少年。少年三丈處人影急速閃現，那是前來救駕的戈陽城大小官員們。沖在最前處的，是方肇寧方大人，他眼眶迸裂，無比惶恐地看着鐵劍落在少年身上。

這一擊威力無儔，其中蘊含着恐怖的力量，巨大的衝擊力如同大山一般，直將少年衝撞出幾十米。

「轟」天搖地動，少年狠狠地撞上地面，頓時出現一個大坑，一道巨大的裂痕隨着余勁，向著遠方蔓延而去

然而他卻未死，庄妍詫異地看着窗下的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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