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不過棋子

第二百零八章 不過棋子

陸詹鎮定自若,彷彿談論的不是膽大包天的計劃,而是在說着今天天氣很好般輕鬆自在。「恆兒,亂世出英雄,如今天下四國無一太平,群雄逐鹿,就看最後鹿死誰手。不過這事倒還不急,眼前最重要的是西甘。之前沒跟你說是因為,一來為父還想歷練歷練你,怕你一時不能接受;二來朝中政局不明朗,絕非反策的好時機。如今為父剛得到消息,賢王與福王離心,晉王參與各方勢力,而你與榮王一直都暗中有所接觸的吧,為父估計朱禧道這四個兒子很快就要自相殘殺,到時候我們舉兵反攻就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爹,你怎知四位殿下很快就要起內訌,若我們反攻,北烈是什麼打算?還有娘和弟弟妹妹們,他們還在琉璃城。若是一旦被人發現了你的計劃,你讓他們如何自處?」

「朱禧道瘋了,據說連兵符都下落不明。西甘一半兵力在我們這,項生又是個死腦子,若想奪位就只有另想他法了。一旦朱禧道駕崩,時局就會變得更加複雜,所以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要麼是讓朱禧道下禪位詔書,要麼就看誰先找到兵符。而現在朱禧道這瘋癲的狀態就算下了詔書也無法讓人信服,至於兵符嘛,為父也很好奇,朱禧道將它藏到了哪裏。」

「但一直這樣僵持着,肯定有人會先扛不住,那誰先跳出來打破這僵局就很關鍵了。四王都不是省油的燈,福王、晉王宮中朝中都有勢力,賢王自劉嬪死後足不出戶,實在不像他的個性,不知是否有什麼鬼計,而榮王,我相信你也發現他背後有人了吧,估計絕不只有白露山莊這麼簡單。當初為父安插了不少眼線進榮王府,最後皆被消無聲息地清除了。四王中,其實為父最看好的就是榮王。」

「而當一群豺狼虎豹垂涎欲滴地盯着一塊鹿肉時,只要有人稍加挑釁,定會引起軒然大波。而我們,只要做那推波助瀾的無形之手就可以了。至於是誰先跳出來送死,與我們而言都無所謂。」

陸青恆並不知道皇上瘋了和劉嬪去世、賢王閉門不出之事,上次黑衣人來時也沒說,從西甘到這裏最快也要月余,但陸詹卻總是能第一時間掌握朝中動態,他是怎麼得到消息的?

陸青恆懷疑地問道,「爹在朝中安插了多少眼線?你收買了多少人?」

陸詹自負地一笑,「根基總是要從最基礎的打起,為父苦心經營多年,豈是一朝一夕之間的事情。待日後大功告成,為父自會將這些勢力交到你手上,讓你無後顧之憂。」

陸青恆看着陸詹突然問道,「苦心經營多年?看來爹早有起兵謀反之心,還非這次的事情促成。」

陸詹愣了下,很快便坦然道,「那又怎樣?未雨綢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他不犯我,我又怎會起這撥亂反正之心,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陸青恆苦笑,「不,即使沒有聖上聯合徐相謀害你這事,你也不會放過他的。這次不過正好給了你一個契機而已。爹,那你準備與北烈如何合作?你就這麼相信巴無情?」

陸詹拍了下陸青恆的肩膀,認真地說道,「巴無情幫我繼續拖住徐長安,待我取得大權,左、右兩翼軍整合,便會出兵與他先共奪東魏,再滅南寧。憑巴無情區區一個北烈若想獨吞任何一方,恐怕都會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所以巴無情要想得到更多,就不得不與我合作,因為他自己也知道,無論朱禧道的哪個兒子坐上皇位,都沒有能力許他平分天下。」

陸青恆說不出話來,真相殘酷又現實,讓人無法又不得不面對。哪怕鮮血淋淋,陸青恆覺得自己掙脫不開這枷鎖了,他告訴瑤兒要防著朱靖鈺,打着為朱氏守江山的名義要求朱靖鈺守護陸家,到最後卻做着覬覦朱氏皇位的大逆不道之事。親情,友情,到底什麼是忠?什麼是孝?難道真的自古忠孝難兩全嗎?

若是今日是福王登基,朱靖鈺想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為朱靖鈺披荊斬棘。福王無能,上位只會使西甘百姓生活得更加水深火熱,所以他支持推翻暴政。若是晉王繼位,只要朱靖楓能做個明君,他相信靖鈺會和他一樣,選擇支持晉王。

但是,若是他……他陸青恆的爹搶了那龍椅,名不正言不順,他如何能承受得起這全天下的罵名,如何再面對朱靖鈺?如何自處?

陸青恆心中隱隱浮起了一個念頭,一個讓他感到恐懼的念頭。他顫抖著雙手,拚命壓制住自己內心的驚慌,感覺自己的聲音來自九逍雲外,飄渺不可及,「爹,娘和弟弟妹妹們,你是不是也在你的計劃之內?」

陸詹本欲離開的腳步停下,原本彎著的腰突然挺直,像是在跟自己做着鬥爭似的,好一會才側過身看着陸青恆,眼中深不見底,幽暗的似個黑洞,陸青恆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

「恆兒,一將功成萬骨枯。」

一句話,僅一句話,陸青恆頓時感到了刺骨的寒冷。不,他已沒有了知覺,靈魂出竅,血液凝固。

「爹。」一聲撕吼拼盡了陸青恆所有的力氣。他床上跌了下來,背上的傷口裂開,血肉模糊,卻全然不顧,跌跌撞撞地衝到陸詹面前跪下,淚流滿面。

「爹,他們是您的妻兒啊,您曾經那麼愛他們,您怎麼捨得拿他們當棋子呀?」

陸青恆吼得聲撕力竭,頭不停地磕在地上,沒幾下陸詹腳下已是一圈血痕。陸詹閉了閉眼,一揮手將陸青恆拂至床上,寒著臉說道,「爹又何曾想利用他們,只是我若不將他們留在京中,朱禧道和徐長安又怎會相信我?我是你們的父親,是你娘的夫君,我也不想將他們置於危險之中。恆兒,在朱氏那些人眼中,他們是制衡我的棋子,所以沒有人會輕易動他們的,將來……將來……爹一定會想法保他們安全的。」

陸青恆似是不認識陸詹般,「呵呵呵」地邊流淚邊仰天大笑,語中帶着無盡的諷刺。「救他們?你從拋棄他們那一刻起就設好了所有的局,他們在你眼中就是拿來迷惑皇上的工具。你根本不在乎他們的生死,你在乎的是你的謀逆叛國,是你的阿世盜名。在你心裏,我們都是你的棋子,娘是,弟弟們是,瑤兒是,我也是!你勾結賊人賣國求榮,你拋棄妻子不仁不義。爹,恆兒求你了,我求你回頭吧,不要再錯下去了。娘還在家裏為你一雙雙做着鞋,雲兒博兒還在等你教他們騎馬射箭,瑤兒還盼着你為她擇一門良配。爹,你曾經那麼愛他們,難道都是假的嗎?」

看着痛哭流涕極盡崩潰的陸青恆,陸詹面色凄凄,腦海中不斷閃過嬌妻幼兒的臉,他想去扶陸青恆,身體一個趔趄差點跌倒。

陸青恆見陸詹面露鬆動,大喜之下連忙扶住了他,「爹,您想通了是不是?您還愛我們,愛這個家的是不是?瑤兒曾說您是世上最慈祥的爹,她沒有說錯,您是最好的爹,您深愛着娘,是最好的夫君。」

陸青恆喜不自禁,顧不得自己背上皮開肉綻的疼痛,笑得像個孩子。

然而陸詹在聽完他的話后,卻突然措不及防地傾泄出了全身的冷意,臉上剛有的一點動搖全部被狠戾所取代,一下子就像換了個人,沒有一點溫情。

陸青恆大驚,連忙去喊陸詹,「爹,你……」

陸詹雙目一點點被黑霧覆蓋,他死死禁錮住陸青恆的雙肩,聲音像是來自地下,「住嘴,什麼都不要說了,沒有人能阻止我的計劃。成就大業總要有人犧牲,委屈了雲兒,將來爹一定會為他修建祠堂,讓他享永世香火。」

陸青恆心中本能地覺得陸詹的話不對勁,下意識地就說道,「不,爹,還有娘和博兒瑤兒,他們不能死,他們都要活着。爹,您救救他們吧。」

陸詹猛地推開陸青恆,整個人像魔征了般瘋狂地笑了起來,「他們?救他們?他們本就該死,本就不該來到這世上。」

陸詹又忽地湊到一臉驚濤駭浪的陸青恆面前,無限柔和地說道,「恆兒,爹有你就夠了,你和她長得真像啊,比你娘還像。其實瑤兒最像她,可惜……不過沒關係,有你在爹身邊就可以了。她身子不好,一生的願望就是只想要一個孩子,等爹打下了西甘,爹就帶你去見她,你叫她一聲娘親可好?她若地下有知,一定會高興壞了的。」

陸青恆心中泛起驚濤駭浪,心驚膽寒的看着完全陌生的陸詹,根本不知道他口中所說的「她」到底是誰,但可以肯定絕不是他娘親。他還說瑤兒他們該死,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饒是陸青恆再謙和的性子,這會兒也是怒大於懼。他騰地站了起來,少年挺拔的身板如同翠竹般充滿韌性,犀利又強悍。陸青恆怒目圓睜,傷心失望讓他語不成調,卻強撐著與這個他從前一直視為天的男人對視,咄咄逼人地追問,「她是誰?她不是娘親?你難道是為了她才要拿娘親他們的命去換權利的嗎?她在哪?死了是嗎?我要去見她,我要問問她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你這樣無情無義。你不是我爹,我絕不會與你同流合污的。」

陸青恆說着就往外沖,人還沒到門口,只感到後頸一痛,眼前一黑,整個人陷入黑暗中。

陸詹眼中的濃墨再次褪卻,將陸青恆趴着放在床上。陸詹走了出去,從帳後走出一個矮個男人,一身銀色盔甲,低着頭悄然無聲地走近陸詹,陸詹背對着他說道,「看好他,那葯繼續給他吃,不準傷他,將傷口處理好。」

不待矮個男人回應,陸詹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男人等陸詹走遠才抬起了頭,對着陽光,一雙幽藍色的眸子赫然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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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鳳歸來:重生不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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