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宋亦歡,你可知罪

332宋亦歡,你可知罪

牆壁龕窟里燭火微微,風刮過,燭火搖曳,照在他的身上,籠下一層扭曲的影子,飄飄忽忽,看上去像是鬼魅一般。

宋亦歡停了下來,挺直脊樑,靜靜的站在那裏看着他,沒有跪下行禮,也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滿腹狐疑的眼神看着他的背影。

雖然,他早就知道蓮月教教主夜無心的存在,卻從來沒有看到過他的真面目,更不會想到他就是宋允修。

當他看到他真面目的那一天,他成了謀逆叛亂的亂臣賊子,而他卻成了新帝。

他到現在都不能服氣,他苦心經營的一切,結果是為他鋪平了登上帝位的道路。

所以,哪怕是死,他也不會臣服於他。

感受到背後有一雙仇視的目光在盯着自己,慢慢的,宋景年轉過了身,漆黑的眼睛深沉的讓人看不到任何的光。

宋亦歡看到這樣的眼神怔了一下,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陰幽的瞳仁,雖西華門之變那天他見過他,可那是白天,現在是深夜,見到他,當真有一種見到鬼的感覺。

宋景年上下看了一眼宋亦歡,冷冷道:「宋亦歡,你可知罪?」

他的聲音比他的眼神還要冰冷,宋亦歡渾身的汗毛不由的豎了起來,雖已入夏,和他在一起卻好像比冬天還要寒冷。

這樣的冰冷讓他想起了他的七哥宋星辰,可七哥身體的冰冷是因為他得了不治之症,這個宋允修的身上為何也有一股很濃重的冰寒之氣?

想了想,他將腰背挺得更加筆直,仰起頭,回以一個冷笑:「我何罪之有?不過是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罷了。」

他微垂了眼睫,籠下一層陰翳,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顯得陰鷙,他輕幽幽的笑了一聲:「你以為朕提審你是因為你謀逆叛亂之事?」

宋亦歡怔忡了一下,疑惑的看着他:「除了這件事,你還有什麼可審的?」

宋景年冷笑的凝視着他的眼睛,淡聲道:「正如你所說,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這謀逆叛亂之事本來就沒什麼可審的,朕想審你姬家軍一案。」

宋亦歡的眼睛頓時閃爍過一道流光,雖只是剎那,卻融合了各種複雜的情緒,他立刻問他道:「你什麼意思,姬家軍不是已經平冤昭雪了嗎?」

「怎麼,你心虛了?」宋景年負手慢慢朝着他走來,左手的手指不經意的敲擊著右手的掌心,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時,犀利如刀,「是誰半道劫殺了裴諾,截走了宋景年寫給姬將軍的密函?」

此話一出,宋亦歡如遭五雷轟頂,剎時間,身形一晃,臉色慘白,冷汗也跟着涔涔流下,而他的腦子幾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亂轟轟的混沌一片。

這是他永遠也不想記起的事,為什麼偏偏讓宋允修知道了?

他相信這個世上,除了他和顧嚴,沒有人能知道此事,難道是顧嚴出賣了他?

不,顧嚴為他出生入死,絕不可能出賣他!

「若不是你截走那封密函,姬將軍不可能一點防備都沒有,五萬姬家軍或許就不會慘死在虎頭灣。」

「……」

「若不是你截走那封密函,宋景年也不可能在獲知裴諾身死,密函被截之後,挺而走險,單槍匹馬殺入皇宮,想拿下太后做人質,為姬家軍爭取一線生機,結果卻慘遭誅殺!」

當他獲知密函沒有成功送出之後,再想另送一封密函時間上已經來不及,所以他只能選擇一條死路。

他以為只要能拿下太后,以她做人質,沈遙和韓碩必定不敢再輕舉妄動,原想着能置之死地而後生,上天卻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他真的死了。

他每說一個字,就是一刀,刀刀致命將宋亦歡的心割裂的支離破碎。

他幾乎再無法站定,身子一軟,跌跪在地。

這是他此生辦的最愚蠢,也最無法原諒自己的一件事。

「不……你別說了,別說了……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

「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也改變不了你犯下的罪孽!」

「……」

「宋亦歡,你可知罪!」

「臣弟罪該萬死,罪該萬死!」他抬起頭,面如死灰的看着他,眼睛裏再沒有半分不服和倨傲,他甚至沒有力氣再拭去眼中的淚水,看着他的臉有些模糊,「你殺了臣弟吧!」

當初,他並不知道那是阿離哥寫給姬將軍揭露沈遙和太后陰謀的密信,他也是中了別人的圈套,以為裴諾是東涼國派來潛伏在阿離哥身邊的姦細,而他手上的那封密函正是坐實了阿離哥和姬將軍勾結的證據,所以才帶着顧嚴一起殺了裴諾,並且截下他所帶的密函。

當時,他想打開那封密函,那封密函卻被封在一種特殊的機關盒裏,那機關盒由墨家人所造,如銅牆鐵壁一般,除了墨家人,沒有人可以打開,所以他一直都不知密函的內容。

直到後來,他終於找到了墨家傳人,請他打開了這機關盒,看到裏面的信,才知道自己鑄下了不可饒恕的大錯。

他無法面對這樣的錯誤,無法面對死去的姬家軍,無法面對姐姐,也無法面對自己,所以,本能的,想要遺忘。

現在這件事被宋景年重新提起,這戳中了他心裏最深的痛,如萬箭穿心,他痛苦的抱着頭,然後狠狠的捶擊著,恨不能直接將自己捶死。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看到他如此痛苦自責的模樣,宋景年眼中閃過一絲動容,冷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冰冷的聲音纏綿上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和無奈,「如果你的死能換來姬家軍的重生,那你死得其所,可是一切都無法改變了,小十……」

「……」

什麼,小十?

宋允修竟然叫他小十?

他在極度的痛苦之中又被震憾了,從未有過的震憾,這種強烈的震憾讓他停止了所有傷害自己的動作,他抬起頭,對視着他漆黑而深邃的眼睛,心跳在這一刻徹底停住了。

「你……你是誰?」

「你還記得嗎?」他轉過身,指向他剛剛注視的地下,「那裏有你,長清,小七,雲楓,還有董小檀,用石頭刻下的田字格,無聊時,你們就玩田字格遊戲,每回你輸時,你總是喜歡耍無賴,因為那個時候你年紀最小,大家也都讓着你。」

聽到這裏,宋亦歡全身的血液早已凝固了,如石化一樣,獃獃的跪在那裏,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你是阿離哥?」

七哥遠在清源山,姐姐,阿離哥,陸大哥,董姐姐全都死了,能站在這裏清清楚楚告訴他一切的人還能有誰,還能有誰稱呼他一聲小十,稱呼七哥一聲小七,稱呼姐姐一聲長清。

唯有他。

從小他們最敬仰崇拜的阿離哥。

可是阿離哥明明已經死了,他又怎麼會回來,怎麼會?

既然他回來了,又為什麼變成了宋允修?

他實在想不明白。

一點也想不明白。

「是。」宋景年的眸光染上了燭火的亮度,終於泛起一絲光亮,他俯身看着宋亦歡,聲音變得喑啞起來,「小十,我回來了,我回來奪回本該屬於我的一切!」

「……」

「除了報仇,朕還想做個勵精圖治的好皇帝,小十……」他的眼神湧起一種凝重,「如果你真心想贖罪,就助朕打下一個盛世太平的江山,而不是像個懦夫一樣選擇死亡!」

「是,臣弟謹遵聖命。」

宋亦歡重新挺直身體,然後深深的俯下身,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

這一刻,宋亦歡徹底臣服在宋景年的腳下。

……

三日後,衛元極將鎖心鑰交到了宋景年手裏。

而洛櫻於前兩日已經出宮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地方,她壓根不知道這件事。

七日後,宋景年找到了元家寶藏和度魂秘術,他並沒有立刻動元家寶藏,只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了度魂秘術,熟記了裏面的心法。

又過了三天,他撕下了度魂秘術最後一頁——招魂之術,將度魂秘術重新放了回去。

這樣就徹底斬斷了洛櫻救人的希望,她也不用再冒任何風險。

做完這一切之後,宋景年將鎖心鑰交回給衛元極,由衛元極送還給了洛櫻,因為他們二人一致認為,唯有這樣,才能讓洛櫻深深的相信,沒有人動過度魂秘術。

而宋景年以歸葬圖為聘,迫使洛櫻答應他嫁入皇宮,成為他的皇后。

在逼迫洛櫻這一點上,衛元極做的始終沒有宋景年果斷狠決,因為衛元極也有逼迫洛櫻的籌碼,只是在知道洛櫻無法再使用度魂秘術救回元蓁之後,他就心軟了,他再也沒有理由不將鎖心鑰還給她,也無法再面對洛櫻的痛苦和眼淚。

當洛櫻帶着鎖心鑰和歸葬圖,帶着所有的希望找到度魂秘術時,她才感覺到什麼叫從天堂跌入地獄的絕望。

無論她如何仔細的翻閱,甚至於不分晝夜,一個字一個字的去看,也沒有找到任何能招回死人魂魄的秘術。

而度魂秘術最後一頁是殘缺的,過去,她從未見過度魂秘術,所以根本不知道這一頁是如何殘缺的,元家的人早已經不在人世了,她就是想問也無人可問。

可是,她還是沒有放棄,因為這個世上還有通曉度魂曲的人,那就是衛極的師叔,她本來就打算在入宮之前,帶着大哥一起前往清源山去看望宋星辰,這下事情合到一塊,她更加心急如焚的要去清源山。

她不知道自己是懷着怎麼樣忐忑和焦慮的心情到達清源山的,這一個多月比她在戰場上面臨最危險的時刻還要難熬,她無數次的想像過宋星辰現在的模樣,也無數次的想像過衛元極師叔給她的答案,更是無數次的從噩夢中的驚醒。

當她看到宋星辰的第一眼,她頓感天地都在旋轉,雖然,在來之前,衛元極早就提前給她做了思想準備,可是衛元極所有的說辭都遠不如見到真正的宋星辰來得讓她震憾。

藥水淹沒了他的身體,只露出一個頭,曾經那樣俊朗明媚的臉龐已經枯瘦到好似被風化的雕塑,只要輕輕一碰,他就會徹底的消失。

她一下子就癱軟在他的面前,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臉,又縮了回來,因為她害怕,害怕輕輕一碰,他就不見了。

她只敢輕聲的,溫柔的一遍一遍呼喚着他的名字:「星辰。」

「……」

「星辰。」

「……」

「星辰。」

「……」

她得到的永遠都是沉默。

「星辰,我來了,你為什麼不理我?」

「……」

「你是不是怨我來的太晚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阿櫻,你不要這樣,不要……」衛元極一起蹲在她的旁邊,他不知道如何勸她。

「衛元極,你怎麼還在這裏?」聽到衛元極的聲音,她這才反應過來,她伸手一下子抓住他的胳膊,顫不成聲道,「求你,求你一定要我幫我找到你師叔,一定要,他肯定會知道度魂秘術殘缺的那一頁是什麼,是不是,是不是?」

一到清源山,他們就得到了一個消息,衛元極的師叔採藥去了,洛櫻本來還想着等他一等,可是現在她心急如焚,快要沒辦法再等了。

「……」

阿櫻,殘缺的那一頁早已經被皇上撕了,你永遠都找不到了。

他想這樣告訴她,可是無論如何也開不口。

雖然他們是為了阿櫻好,可是他們都知道阿櫻不會接受這樣的好,因為她把她的娘親,她大哥,甚至於宋星辰的性命都看得比自己還重,更不要說他們三個人的性命加在一起,到最後的結果一定是她會毀滅了自己,連輪迴都不得入。

「你說話呀,你為什麼不說話,你告訴星辰,我們還有辦法救他的,還有的……」

洛櫻心痛的如千刀萬刮一般。

皇後衛元琦站在遠遠的地方看到這一幕,心痛如刀絞,淚水不自覺的一滴一滴滑落下來。

她好不容易才掙脫了所有的束縛,義無反顧的上得這清源山來,不管宋星辰變成什麼模樣,她總想留在他身邊陪着他,陪他到最後一刻。

她知道宋星辰並不喜歡自己,他喜歡的是姬長清,可是她從來沒有要求過宋星辰喜歡自己,她的喜歡只是她一個人的單相思,從小到大,她喜歡的人都是宋星辰,而不是皇帝。

嫁給皇帝,除了家族的責任,更因為她知道自己對宋星辰的喜歡和仰慕是無望的,雖無望,她卻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他,這種愛幾乎成了一種執擰。

可是洛櫻為何如此在乎宋星辰,其實,在洛櫻入宮落水,宋星辰救了她之後,她就已經懷疑他們之間的關係,不過後來聽說是因為洛櫻是洛庭尹的姐姐,宋星辰才救的,當時,這種懷疑勉強打消了。

現在,見到洛櫻如此悲傷的樣子,又勾起了她心中的懷疑。

終於,在當天晚上,衛元極的師叔採藥回來了,他的答案給了洛櫻最後一記重擊。

他從來沒有見過度魂秘術,並不知道度魂秘術缺的最後一頁是什麼。

他所學的度魂曲雖然來自元家,卻並非他盜取,跟贏國長公主蕭玉心更沒有半點關係。

他曾是離國皇室的九王爺,算起來離國聶太后還該叫他一聲九皇叔,他的母妃曾是元家的私生女。

他並不知道他的母妃是如何得到度魂曲的,反正,除了將度魂曲傳授給他以外,他並沒見過母妃在任何場合吹奏過度魂曲。

當得知所有的真相之後,洛櫻的希望徹底破滅,她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撐過來的,反正她告訴自己一定要撐住,因為星辰還在,大哥也在,她不能倒下。

靠着這樣的信念,她堅持守在宋星辰身邊,她對宋星辰的這種感情讓衛元琦更加不解,衛元琦終於忍不住問了衛元極,衛元極只能編個故事來誆她。

他總不可能告訴自己的姐姐,洛櫻就是姬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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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嬌:一品毒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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