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沈遙的身世

280沈遙的身世

凜冽的寒氣中,幽幽飄來一陣水的濕氣,撲在人的身上,更覺得濕冷異常。

她的臉掩在黑暗中,唯有這樣的黑暗才能讓她心情安定些,不管她學得再像,她也終究不是高雲溪。

沈遙是個心細如髮之人,哪怕一點點破綻就可以讓他發現,所以她才選擇這樣的時間和他相見,她本來想約的更晚的,又怕他起了疑心。

天空雖有月色朦朧,卻照不亮這茫茫黑暗,這樣才有利於她更好的隱藏自己。

血脈至親。

沈遙和高雲溪竟然是血脈至親。

難道她沒有猜錯?

她在文祥閣翻閱了那本《風雲戰事錄》,找到了有關成贏兩國交戰的記載,尤其是兩國最後一戰,記載的最為詳細。

雖最為詳細,也不過聊聊數語。

新元九年冬,鎮遠將軍姬南城率兵二十萬征戰贏國,成軍所向披靡,俘獲贏國長公主蕭玉心。

蕭玉心有孕,姬南城不忍殺之,派數人勸其歸降成國,皆遭其侮罵,是夜,贏國驃騎大將越錚帶五十精兵夜襲帳營,救走公主。

姬南城帶兵追趕,迫使贏國人馬辟易數里,直退至縲河,越錚為護公主戰死,公主捶胸頓足,悲憤交加,跳入縲河,姬南城沿河尋數十里不得,至此,蕭玉心下落不明。

驃騎大將越錚?而沈遙,字子越。

她當時就懷疑,沈遙的父親會不會就是越錚,但是她並沒有想到蕭玉心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現在聽沈遙這麼一說,他很懷疑蕭玉心肚子裏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沈遙,而高雲溪是他的表妹,所以他才會說他們是血脈至親。

可是,蕭玉心在失蹤前並未嫁人,而越錚卻是有妻子的,蕭玉心貴為一國公主,怎麼會和一個有婦之夫有私情,還未婚行孕,並且,越錚還整整大了蕭玉心十六歲。

不過,這都說不準,這當中有太多種無法確定的可能性,她只是想確認沈遙的身份,他究竟是不是蕭玉心和越錚的孩子。

只要她能確認,然後再拿到證據,那摧毀沈遙不過是旦夕之間的事。

正想着,就聽到沈遙冷笑了一聲:「溪兒,難道你願意一直躲在育嬰堂,做一個亡國之奴?」

洛櫻淡淡道:「我姓高,不姓蕭,我是成國人,又何談亡國之奴?」

沈遙臉色一沉,一雙眼睛如鷹隼一般緊緊盯着她,深深的凝起眉頭道:「就算你想做個亡國奴,我贏國的百姓也不想做。」

「……」

「在成國,他們是最低賤的人,只能像狗一樣的被人驅使,不能習武拿兵器,不能聚眾,不能田獵,還遭朝廷屢次搜刮搶奪,世世代代只能為奴為婢,不得翻身。」

說到這裏,他憤恨的咬牙切齒,拳頭也隨之死死握緊。

「溪兒,你不是沒有看見過,在西市街開設的人市,我贏國人可以被任意買賣驅口,可以任意被打殺,難道你忘了那個孩子是怎麼死的?」

「……」

洛櫻眼神一顫,她不是高雲溪,她當然不知道,心撲通撲通跳起,她緊張的握住了手,沒有回答的他話。

他看了她一眼,垂下的眼眸裏帶着深深悲涼,重重的嘆息一聲又道:「我知道你是個有菩薩心腸的好姑娘,你能忍心看着我贏國百姓生活在水深火中之熱嗎?」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因為緊張而微微泛紅的臉已恢復了平靜,她淡淡一笑,笑的諷刺:「你當真是為了贏國百姓嗎?」

「……」

他堅定的點了點頭。

她笑的更加諷刺:「事到如今,你還敢如此大言不慚,你若真的為了贏國百姓,身在太師高位,你可曾為他們爭取過一絲一毫的利益?你也不是眼睜睜的看着他身在水深火熱之中嗎?」

「那是因為我不能。」

「哦,你為何不能?」

「……」

「你是怕你贏國人的身份暴露了?」

「……」

「我怎麼聽說陵王殿下曾為贏國百姓鳴過不平,難道他是贏國人?」

「……」

「而你,身為贏國人,為贏國百姓說過一句話嗎?虧你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師大人呢!」

「……」

「說到底,你不過是拿贏國百姓當作你冠冕堂皇復仇的借口!」

「溪兒,你!」她的話就像一把無情的利刃,刺中了他的要害,他渾身一顫,說話時喉嚨里發出咯咯聲響,「你該知道,我雖身居太師高位,卻處處身不由已,只要走錯一步,便是滿盤皆輸。」

「所以你的輸贏才重要,贏國百姓不重要。」她充滿嘲諷的看着他。

他忽然將手放到她的肩上,鄭重其事道:「不,正是為了贏國百姓,我才必須要隱忍,溪兒,你生來腳踏七星,是我贏國未來的女君,只要你振臂一呼,贏國百姓就會鋪天蓋天的圍攏到你的身邊,唯你命是從。」

洛櫻怔愣了一下,怪不得沈遙任憑高雲溪如何拒絕他,他還要一次又一次的來找他,原來還有這段干係,雲溪竟生來腳踏七星。

很快,她便恢復的淡定從容的樣子,情緒難明的「哦」了一聲,唇角勾起幽涼一笑:「難道你復國只是為了捧我登上女君之位,你自己就不想坐在那高位上?畢竟……」

她緊緊盯着他的眼睛,默默又深呼吸了一口氣,縮在袖子裏的手握的發抖,後背浸出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她要試探他,卻知道一個不慎試探不成,反被他看穿,那就會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

沉了一口氣,她的臉上保持了平靜,慢悠悠道:「你的身上也流着皇族的血液,那個位置你不是沒有機會坐。」

「……」沈遙握在她肩膀上的手很明顯的僵了僵,看着洛櫻時,眼神也更加的陰暗深幽,慢慢的放開了她,他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溪兒,你想的太多了,你我同為贏國人……」

「我們都見不得光,不是嗎?」她打斷了他的話,直視着他的眼睛,在剛剛感受到他的僵硬時,她更加能確定沈遙就是蕭玉心的兒子,她繼續咄咄逼他道,「不僅是贏國人的身份見不得光,我們的出生更見不得光……」

他眼神一顫,一下子狠狠握住她的手腕,目光寒冷的像柄劍,厲害打斷她道,「溪兒,你胡說什麼?」

「難道我說錯了嗎,還是你根本不敢承認?」

高雲溪是蓮月教聖姑與贏國魏明帝的私生女,有關這一點,是高雲溪親口說的,不過不是在清醒的狀態下說的,而是在醉酒的情況下,她故意引導才套出了她的話。

不過,她並沒有說出更多。

她這樣說,就是想更加確認,沈遙就是蕭玉心未婚先孕生下來的私生子,如果這件事得到確認,那蕭玉心當年跳下縲河就沒有死,贏國滅亡時,沈遙還沒有出生,所以不會有丁點記憶,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後一遍一遍的給他灌輸這種滅國之恨,他應該會像雲溪一樣,對贏國並沒有什麼感情。

「夠了,溪兒!我來不是跟你爭論這些的!」

洛櫻毫無懼色的看着他:「那你要跟我說什麼,復國嗎?我只是一個小小女子,沒有那麼大的胸懷和抱負,你要復仇是你的事,要復國也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你——」

一次次的激烈爭吵,讓他幾乎要想放棄,這個蕭溪兒根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可偏偏就是這個阿鬥腳踏七星。

當年,身為贏國大長公主的母親也是腳踏七星,在贏國功高望重,只可惜在她即將要登上女君之位時,成贏兩國交戰。

這一戰,贏國滅亡,母親夢斷縲河。

「好了,你放開我,我要回去了。」她掙扎的想要將脫身。

「……」他死死的握住她,就是不放手,像是要捏碎她的腕骨,獰笑道,「溪兒,你就不怕我一把火燒了育嬰堂?」

「如果你連這點良知都沒有,我有絕對的理由懷疑你找我就是為了利用我,我不想到頭來只為他人做嫁衣裳,你放開我!」

就在洛櫻掙扎的時候,沈遙的眼裏忽然閃過一道異光,像是突然發覺了什麼似的,映在月光下朦朧的臉龐驟然變得雪白如刀,在黑夜中閃著森森寒光。

同時,他的心裏浸出沁入骨髓的寒意,直沁到連血液都是凝結住,他不僅沒有放手,反而更加握緊了她的手腕,眼裏露出凶獸般噬血的光,像是要叫她一口吞噬:「你不是溪兒,說,你到底是誰?」

「……」洛櫻狠狠一震,眼中閃過瞬間的驚慌,就算她再怎麼掩鉓,終究還是被他看穿了,手腕上傳來碎裂般的劇痛,她微蹙了眉心,疼得滿臉是汗,聲音帶上了一絲顫抖,「我的確不是溪兒,我是高雲溪。」

不可否認,這一次她假扮成高雲溪來見他,的確是冒了很大的風險,可是她真的忍耐不住了,眼見他就要東山再起,她前面所有的努力都要白廢,她不能一直被動的等下去。

俗話說,打蛇要打七寸,而沈遙的七寸就是他贏國人的身份,這個身份比血影門門主的身份更能致他於死地。

就算這次失敗,她也做了十足的準備,如果可以,能直接殺掉沈遙也好。

他冷笑道:「看來,非要我撕下你的假面具,才能看清你是誰。」

說着,他一手固定住她的雙手,一手慢慢的探向她的臉,她額頭的冷汗滴落下來,呼吸快要窒息了,黑暗中,他陰鬱的臉就像鬼魅一般。

不,她不能前世輸給他,今生,還要輸給他。

微微調整一下不勻的氣息,在短暫的驚慌之後,她恢復了一派鎮定,經過這多天的努力,她的武功雖然比不上他,但在他面前也有了反擊的能力。

在他掉以輕心的時候,至少有機會可以襲擊他,更何況阿沉阿涼他們事先已經躲在了周圍的樹叢中,只是害怕沈遙發現,所以並不敢隱藏的太近,不過只要她一聲令下,他們很快就能衝出來救她。

只是現在不能讓他們衝出來,否則反而容易打草驚蛇,讓自己成了他手中的人質。

就在他的手觸向她的臉時,她突然發力,手上凝聚了內力迅速的掙脫開來,然後猛地往後退了兩步,一個彈跳而起,右手已多了一把鋒利匕首,朝着沈遙的胸口直刺而來。

沈遙大驚,根本沒有想到洛櫻會是身懷武功之人,就在剛剛他還探了她的脈,根本毫無內力,驚怔之下,他頗有些狼狽的斜身一避,因為左側是一汪河塘,他只能往右側避去,身子不小心擦過身旁的柳樹,然後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遠。

他只注意到她右手的匕首,並未注意到她的左手,就在他剛剛站定的時候,洛櫻一腳踏在柳樹的樹榦上,借力再度騰空躍起,揮手間,沈遙只看見白茫茫的一片,然後就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他知道自己著了她的道,立刻屏住呼吸,縱使這樣,他還是中了毒,呼吸間,胸口一陣悶痛,急忙點了胸口兩大穴位,以防止毒素蔓延,他對着她怒喝一聲:「你到底是什麼人?」

洛櫻人已落了地,她咯咯一笑:「沈遙,你是蕭玉心和越錚的私生子吧?」

「……」

「蕭玉心枉為一國公主,勾搭有婦之夫,未婚先孕,實在是無恥蕩婦,而你沈遙不過就是個連身份都得不到認可的私生子而已,還妄想着要復國,當真是可笑!」

他越是生氣,越是加速毒素遊走,她才有越多的機會可以殺了他。

「……」

身份在瞬間被拆穿,沈遙虎軀狠狠一震,惱羞成怒的握緊雙拳,好不容易逼出的毒在震怒之下又硬生生的被逼了回去,噗的一聲,他嘔出一口血,然後運足兩層內力,一言不發,呼的一掌朝就洛櫻打來,欲要一掌打死洛櫻。

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一定不能讓這個假扮蕭溪兒的女子活着離開,他必須要殺人滅口。

這一掌,內力之強,直接震斷洛櫻身後一顆大柳樹,激著池塘里的水一層波浪,洛櫻的內力雖然比之相差甚遠,卻很熟悉他的武功路數,他這一招使的還是當年爹爹教給他的震風拳。

她對這套拳法太過熟悉,知道這拳中有風眼可以避過,不過沈遙中了毒,怕運足內力反催發毒藥,所以只敢用了兩層內力,於她而言,想要躲過很輕鬆。

靈巧而嬌小的身子往旁一側,足尖點地,縱身輕躍,向後退去,他又是一記震風拳打來,逼得洛櫻身子一側,眼看就要落入河塘之中,忽然身子一輕,背後已經有人托住了她。

阿沉,阿涼以及四大暗衛全都從黑暗中飛了出來,洛櫻落在阿涼的懷裏,隨着她從空中冉冉落地,同時,阿涼又遞了一把長劍給洛櫻。

洛櫻身懷武功已出乎沈遙意料之外,突然多出了六個黑衣蒙面殺手,沈遙驚出一身冷汗,他暗自想對方一定來頭不小,怪只怪,他沒有想到這是個殺人陷井,實在是太輕敵了。

思量間,他已經被人包圍了起來,忽然感覺背後有一道凌厲的光直襲而來,這道光蘊著一股不俗的內力,激起地上枯葉飛舞起來,沈遙不敢有絲毫怠慢,一個騰空躍起,躲過了這凌厲劍光,正待回掌招架,幾個人從四面八方齊齊朝他襲來,沈遙心中懼意更甚,可此刻,他不能稍有退縮,因為他已退無可退,

雖然面對的都是高手,可是在戰場上他要面對的是千軍萬馬,若不是那女子陰險狡詐讓他先中了毒,他還無需畏懼這幾個人。

猛吸一口氣,運足五層內力,忽然,他一個翻身,人倒立而下,雙手掌力帶着呼呼風聲驟然發出,直震的地面顫抖,洛櫻幾人被掌力所震,分散開來,齊齊朝後退去。

沈遙落地時,雙手又往地上擊了一掌,藉著這股掌力,他再度騰飛而上,人已經立在一顆大柳樹頂。

「殺了他!」

洛櫻嬌喝一聲,沈遙敢再用五層內力打出這震風拳,必然會催發毒素,他應該堅持不了多久。

長久以來積聚的仇恨讓她恨不能馬上親手將他刺成馬蜂窩,沈遙還未站定,就看見青光閃動,幾人捲土重來,一齊持劍朝他疾刺而來,他駭的面色一變,在利劍快要刺到他身體的時候,他運足了十成功力,腳點樹枝,越上更高空。

再落地時,洛櫻幾人已迅速的跟了過來,沈遙站在那裏,冷眼看着他們,兩袖忽然像灌了狂風進去一般,袖口激蕩,只好像聽到一陣鳥兒扇動翅膀的聲音,忽然從沈遙里的袖子裏飛出無數支黑羽,黑羽凝聚著驚人的勁力,疾如利針,直朝他們襲來。

洛櫻駭然一驚,只聽到十一大叫一聲:「保護姑娘!」

剎那間,六人一起擋在了她的面前,揮劍擋開黑羽的襲擊,只聽到叮叮幾聲,所有人手中的劍都被這黑羽擊出凹痕,十四和阿涼手中的劍已被黑羽擊落。

就是這樣,洛櫻也感覺到肩胛骨處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一支黑羽穿過幾人身體的縫隙直插入洛櫻的肩胛骨,若非沈遙中了劇毒,減弱了他的內力,這一招黑羽令便會讓他們非死即要重傷。

這可是沈遙的絕殺之技,若非要到了最後關頭,他不會隨便使出。

不僅她,人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中了黑羽。

「噗……」

當黑羽散盡,沈遙噴濺出一大口血,毒素遊走,走至全身,全身好似被千萬隻螞蟻噬咬,再也沒一絲多餘的力量,眼前陡然一陣旋暈。

說時遲,那時快,洛櫻看準時機,顧不得身上有傷,一個輕輕躍起,人如飛燕,劍鋒凝聚著凌厲殺氣,直對着沈遙的心臟口刺來。

此時沈遙已然毒發,全身疼痛酸麻,半點力氣都提不上來,他怒睜著雙目,眼睜睜的看着洛櫻手中的長劍要刺入他的胸膛,剎那間,心頭浮起千般念頭。

他壯志未酬身先死,究竟是滿腔的不甘心,雖然姬南城已死,姬家軍覆滅,可是他還沒有完成母親的意願,沒有助母親復國。

轉念一想,死了也罷,死了之後,他就可以步入黃泉去見他的清妹了,他知道她不可能原諒自己,他只求可以見她一面,向她懺悔自己對她犯下的罪孽。

只願下一世輪迴,他還能遇到她,她不再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可以安安心心的娶她,和她生一堆胖娃娃,攜手白頭,哪怕下一世過得清貧也好,只要能與她作伴。

恍惚間,他竟然看到她正對着招手,唇角展露傾城一笑,他睜大眼睛,眼睛竟盪出奇異的溫柔笑容,低低的呢喃了一聲:「清妹,我來了。」

洛櫻並沒有聽到他說話的聲音,此刻,因為仇恨,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叫囂,叫囂著要殺了他。

就在劍觸到他的胸口時,忽然從半空中飛下一道如火般的紅綢,紅綢上束著流星火球一樣的東西,急速流轉,勁道兇猛,擊打在洛櫻手中的劍上,洛櫻只覺得手腕一痛,劍已被那紅綢卷了過去,然後化作一道流光反朝着洛櫻刺來。

阿涼阿沉幾人已經受了傷,待要飛身來救已是來不急。

洛櫻臉色大變,她本以為馬上就可以殺了沈遙,沒想功虧一簣不說,連自己性命都要保不住,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兵器,原來最柔的軟綢也能變成最厲害的殺人兵器。

待要躲閃,忽然半空中飛來一個人,寒風吹動他的暗紫長袍,飄然若仙,她只覺得後背一緊,人已經被帶到了半空,轉眼間,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

來人雖然臉帶紫金面具,又是夜晚,她還是在瞬間就認出了他是誰。

衛元極。

她從心裏喚出他的名字,心頭感動萬千。

為什麼,在她幾度遇到危險的時候,他都會出現,一次又一次的救了他,而她給他的除了傷害什麼都沒有。

來人見洛櫻竟然還有同黨,似乎驚了一下,甩出長劍,再度朝着她襲來,衛元極身子一偏,已帶着洛櫻成功避開了襲擊。

來人並不敢再戀戰,紅綢一卷,纏住了沈遙的腰,用力一提,沈遙的身體已被帶飛地面,洛櫻抬眸看去,就看到柳樹枝頭立着一個黑影,瞧得不甚清楚,但依稀好似是一個窈窕身影。

就在她要帶着沈遙轉身逃離的時候,衛元極冷哼一聲,手中甩出一把飛刀,直插入那人的後背,那人悶哼一聲,不敢稍作停留。

眾人見狀就要去追,只見那人迴轉過身,手中紅綢一打,被折斷的枯柳枝化作無數暗器直朝大家射來,傾刻間,那人已帶着沈遙在漆黑的蒼穹中飛的無影無蹤。

衛元極還想去追,忽然指尖傳來一陣濕濡的感覺,然後一陣淡淡的血腥之味飄入他的鼻子,他頓時心中一痛,痛呼道:「你受傷了,你竟然受傷了?」

洛櫻蹙了蹙眉頭,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失望,搖搖頭道:「我沒事,只是小傷而……」

差一步,只差一步,她就可以殺了他了,為什麼又讓他逃了。

雖然這一次引誘他過來,只是想要套出他的話而已,可是也做好了在萬一的情況下除掉他的準備,尤其是她沒有想到她會如此順利的讓他中了毒,又激發了他的憤怒,加速毒發。

依她對沈遙的了解,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所以不被逼到危險境地,她是不會輕易冒險的。

可是,已經開了弓就沒有回頭箭。

成功,近在咫尺,劍已碰到了他的胸膛,轉眼間卻變成失敗。

忽然,她胸中掀起一陣懊惱的痛意,這股痛意如龍捲風一樣鋪天蓋天的襲來,喉嚨處傳來一陣腥甜之意,她話沒說完,「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人已暈倒在衛元極的懷裏。

……

醒來時,太陽當空,已近中午。

眼睛一睜,就看到一張美好的令人眩目的臉,一雙瀲灧晴光的眼睛看着她雖充滿憐愛,卻又夾帶了一種怨嗔的惱怒。

「阿櫻,你真是太過分了。」

「……」

她睡眼惺忪的看着他,一臉的迷茫之色。

「你做這麼危險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幸好她只是急痛攻心,沒有大礙,否則他一定要擔心死了。

「我……」

迷茫之後,她很快就清醒了,她有些心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話,雙眸垂下,躲閃着他的眼睛。

「若不是我正好去育嬰堂找你,又怎能救你回來?」

「……」

「就算你有苦衷,不肯完完全全的信任我,但也請你,至少在做這樣危險事情的時候,提前告訴我一聲。」

「……」

「你放心,我答應過你不相問,我就不會問你為什麼,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願意守護你,時時刻刻的守護你。」

「……」

「阿櫻,你若還敢再有下次,我一定會將你囚禁,讓你成為我的籠中鳥。」

其實,他今天本來不打算找她的,也不知為什麼,右眼皮跳了一整個下午,他心中惶惶,不自不覺的又走到了洛府,卻發現洛櫻不在,一問方知洛櫻去了育嬰堂,他急忙趕到育嬰堂,哪裏有她的身影。

待從山上下來時,就聽到了寂靜黑夜中似有打鬥的聲音傳入耳中,循着聲音,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她竟然假扮成了高雲溪,高雲溪明明還在育嬰堂。

她總是這樣一意孤行,從來也不人考慮他的感受,甚至不會考慮到他的存在,不管再危險的事,只要她說,他都願意為她去做。

反正,他雙手早已沾滿血腥,根本不在乎再殺多少人。

她呢,永遠把他排除在外。

他生氣了,很生氣,若不是看她傷著,他恨不得將她的屁股打腫,給她一個狠狠的教訓。

「衛元極……」

洛櫻的聲音已經哽咽,心頭除了感動,還有一種沉甸甸的東西壓着她,她幾乎不能拒絕他對她的好,可是她可以跟他說嗎?

她可以說,她就是姬長清,她重生歸來就是為了要復仇,為了替五萬姬家軍沉冤昭雪,她除了要除掉沈遙,她還要對付皇帝和太后。

皇帝是他的姐夫,就算他對皇帝有不滿,他為了家族利益還是會維護皇權,他可能會為了自己選擇放棄家族的利益嗎?

不,不可能。

他那樣愛他的祖母,愛他的父親,愛他的姐姐,愛他的哥哥……

唯獨,她從來不曾聽他提出過那個幾乎把他捧在手心裏,任他為所欲為的母親。

退一步說,就算有可能,她又如何能狠下心腸,讓他和他的家人之間產生隔閡,如果讓他知道了她就是姬長清,他一定也會矛盾痛苦的吧?矛盾痛苦要不要阻止她對付那個殘暴的昏君。

還有星辰,她答應了他,就該信守承諾,她怎麼能在兩個男人之間左右搖擺。

喚了他的名字之後,她還是不知道要對他說什麼,眼睛裏有一種滾燙的液體流了出來,剛流到眼角,他就驚慌的伸手拭了她的淚。

「阿櫻,你怎麼哭了,對不起,我不該凶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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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嬌:一品毒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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