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章 你也沒那麼讓人討厭VS雲遙之慘

250章 你也沒那麼讓人討厭VS雲遙之慘

懸崖下

綠意蒼涼,清風拂山,斑駁細碎的日光揮灑在白衣少女身上,仿若清水芙蓉一般清塵脫俗。

湖邊的水汽夾雜着草木獨有的清新隨風襲來,秦池露出的傷口被那麼一吹,冷得登時打了個哆嗦。

待意識到自己方才一直盯着顧寶笙,竟還拿顧寶笙這種女人和雲遙比較,秦池心裏立馬痛罵了一句該死!

顧寶笙是顧寶笙,雲遙是雲遙,如果顧寶笙真的有這樣心地善良,當初怎麼會因為妒忌自己對雲遙好,把自己推到太液池中呢?

秦池為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心裏也對孟雲遙多了一絲留戀,對顧寶笙添了一絲厭惡。

他怎麼能覺得顧寶笙是好人呢?這是在背叛雲遙啊!

想到自己竟然接受了顧寶笙的藥粉,秦池心裏對自己氣憤極了。

若是別人救一次他,他就愛一個人,那他還對得起雲遙,算是人嗎?

因而,不等顧寶笙將藥粉撒在他另一隻受傷的腿上,秦池便猛然撐起上身來,「啪」的一下,便將顧寶笙手中的瓷瓶打翻在草地上。

略苦的白色粉末隨風飄散些許,隨後星星點點的落在了青翠的草地上。

草地綠得純粹,不染纖塵,白色的大片粉末便也顯得格外刺眼。

如同一塊上好通透的碧玉,被人刻意划傷,變得滿是瑕疵。

少女身姿纖細而瘦弱如早春嫩柳,站在他面前,瘦瘦小小的,還不到他肩頭。

她小臉雪白無瑕,精緻無雙,眼兒大大,唇兒小小,白嫩的臉上還有些許未褪去的嬰兒肥,看上去不過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待少女清澈如水的眸光看向秦池時,他突然有一絲說不出的心虛和愧疚。

就好像……好像他討厭的小孩子突然有一天想對他好,給他糖果吃,可他卻將糖果摔碎了一般。

跟一個孩子計較,實在不是什麼光彩大度的事情,可想到雲遙,秦池的眸光又堅定起來。

雲遙曾說過,顧寶笙的心一直都在他身上。

眼下自己是太子,說不定顧寶笙就是想趁著雲遙和楚洵不在,想勾引自己!

以前,顧寶笙不就是以雲遙的名義邀他去顧府,做過這種事情嗎?

因此,見顧寶笙平靜的蹲在地上,正要拾起瓷瓶時,秦池突然用右手粗魯的將瓷瓶一抓。

而後「噗通」一聲扔到了水裏,惡聲惡氣,一臉嫌惡兇狠的看着顧寶笙。

「顧寶笙!孤說過!孤這輩子只喜歡雲遙!

你想對孤好,想讓孤喜歡你,這輩子都是做夢!

不要以為這點兒蠅頭小利就可以讓孤喜歡你,覺得你是什麼善良的天仙!

在孤心裏,雲遙永遠是天上白雲,你就是地上的臭水溝!

想讓孤喜歡你,你下輩子投胎都沒用!」

然而地上蹲著的少女卻噗嗤一聲笑了。

秦池瞪她,「你……你笑什麼?!」

女孩子被人這樣罵了,不應該哭着跑得遠遠的嗎?

顧寶笙為什麼要笑啊?這是瘋了不成?

秦池正想着再罵顧寶笙幾句。

卻見顧寶笙從從容容的站起身來,從袖中拿出一方雪白的絲帕來細細擦手。

——連擦手的優雅姿勢都和楚洵一模一樣。

秦池還沒來得及細想。

顧寶笙便淡然一笑道:「寶笙方才之所以笑,是因為,寶笙覺得,太子殿下您從懸崖上摔下來,恐怕不止是摔傷了腿,連腦袋也摔破了……

所以,才胡說八道,語無倫次。」

「你……」

「你什麼你?」少女眸光清冷的掠過他,「楚世子雖然不是皇子,卻也是堂堂的廣平王府世子。

你說寶笙是臭水溝,那豈不是在暗罵楚世子目不識珠,在寶笙這條臭水溝里翻船?

還是在說,楚世子跟寶笙臭味相投?

太子殿下不要忘了現在你是在誰的地盤上撒野。

出不出去,全靠楚世子來救人與否,若是殿下想死在這兒喂鳥獸蟲魚,便儘管罵,儘管亂跑就是。」

秦池一聽,哪裏還不明白顧寶笙這是在威脅自己?

只怕一會兒,這女人見了楚洵便要告狀的!

秦池雖然不怕楚洵,可到底顧寶笙的話說的在理,若是他不住的胡亂罵人,到時候把楚洵給惹毛了,說不定楚洵還真能做出將他扔在這兒自生自滅的事。

畢竟,之前,楚洵不就是因為自己罵了顧寶笙,把自己踹到太液池裏面嗎?

他受了傷,眼下還沒有找到雲遙,自然不能在這時候跟顧寶笙較勁。

這樣一想,秦池的放肆稍微收斂了一些。

只是仍舊沒好氣道:「孤又不是潑婦,哪有那麼多話要罵?不過……」

秦池警告的看着顧寶笙道:「孤可告訴你,不要以為孤受傷了,你就能對孤為所欲為!

孤的心裏只有雲遙,你是有婦之夫,不許肖想孤!否則……孤一定對你不客氣!」

顧寶笙唇角帶了一絲淡淡的譏諷。

她語氣平靜道:「殿下既然知道寶笙是有夫之婦,那便該有自知之明。

在殿下眼中,孟大姑娘和寶笙是雲泥之別,同樣,在寶笙眼中,殿下同寶笙的夫君相比,也是天壤之別。」

「你!」

「文你不如楚世子天資聰穎,學富五車,武你不如楚世子運籌帷幄,殺敵四方,貌不如楚世子風光霽月,俊美無雙。」

少女澄澈明亮的眸光嘲諷的看向秦池,淡淡反問道:「殿下有什麼理由……覺得你比寶笙的夫君好啊?」

秦池張嘴,突然——無話可說。

他方才只顧著罵顧寶笙,卻忘了,顧寶笙的未婚夫是楚洵。

在南齊,能與楚洵比肩的,便只有蕭琛和杜少擎。

他……除了是太子,身份高貴些之外,旁的竟是一樣趕不上!

顧寶笙見秦池又氣又急,一張臉都漲的通紅,輕笑了一聲。

空靈的嗓音散在風裏,「所以人呢,最重要的還是要有自知之明啊。」

「你竟敢!」

竟敢罵他這個太子沒有自知之明?!

顧寶笙淡淡看他一眼,「寶笙若是太子殿下,此刻知道自己身上有傷,便不會在這裏大喊大叫。

若是聲音引來了野獸,殿下的血腥氣便足以令那些野獸瘋狂了。」

秦池這才憤憤的瞪了顧寶笙一眼,閉上了嘴巴。

正在此時,咕嘰咕嘰的聲音突然清晰的從秦池腹中傳來。

「不是孤!」

秦池捂著肚子,他可不想在顧寶笙面前出醜。

咕嘰咕嘰……那腹中的聲音不停歇,響得更大聲了。

顧寶笙目光落在他身上,秦池臉紅了個徹底。

「殿下一早便出來,路上也沒吃什麼東西,自然是餓了。

此處空曠,不便躲避野獸,楚世子和錦衣衛也沒有趕來。

若是寶笙給殿下做其餘吃食,難免會引來野獸。

前方草地有些山葡萄,寶笙這便給殿下摘幾串過來。

還希望殿下不要亂跑才是。」

秦池不情不願的道了一句「嗯」。

又嫌惡道:「快點滾去摘就是了,哪兒這麼多廢話?」

他還等著身上有力氣了,趕緊去找雲遙呢!

也不知雲遙遇到什麼危險沒有!

但見此處風清水平,草軟花嬌,頗有世外桃源的味道,也不曾見野獸出沒。

秦池便放下心來,暗道雲遙也該沒什麼事的。

見顧寶笙朝那草地上的山葡萄走去。

這兒趴着也實在不舒服,秦池便慢慢的從柔軟的草地上爬向了大樹底下,直接靠在了那一株的綠樹底下,閉目養神起來。

湖邊涼風幽幽,天上日光淺淺,翠綠如傘蓋的大樹隨風起舞,發出沙沙沙的響聲。

四下太過寂靜空明,湖水微漾聲和風撥樹葉聲便顯得格外清晰。

本該很疲憊的秦池突然變得很清醒,開始環顧四周,欣賞風景起來。

他本是要看那青草湖畔的白鷺沙鷗的,可是看着看着,不知不覺,那眸光便慢慢落到了蹲在地上,採摘山葡萄的白衣少女身上。

山葡萄攀著一株綠樹,長得繁茂多姿,垂下五彩繽紛的果實來,地上也是蔓延了一大片綠葉紅珠,供人採摘。

草地蒼翠欲滴,白衣淺淺若畫,素手纖纖如玉將那地上一顆顆小巧晶瑩的紅寶石、黑珍珠、羊脂玉、紫水晶、翡翠碧玉一一拾起,放在剛從湖邊採摘的一張圓荷葉上。

她動作輕盈而快捷,很快荷葉上便擺了一大半。

秦池見她將荷葉包裹着起身,連忙收回眼神,裝作閉目養神的樣子。

不知怎的,他突然覺得有點心虛,心跳得也出奇的快。

躲那個女人做什麼呢?

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聞到幽幽的清香,他便知道顧寶笙走過來了。

「殿下,寶笙摘了些山葡萄來,方才已經用湖水清洗乾淨了。

殿下先吃一些墊點兒肚子吧。

等楚世子過來了,再另給殿下尋些吃食。」

湖裏有魚,山裏有雞,只要人手足夠,能抵擋出沒野獸,自然是能舒舒服服的吃上一頓的。

秦池知道這個,這會兒也沒跟顧寶笙吵。

何況和一個小孩子有什麼好吵的?他還能指望一個小孩兒給他做大魚大肉吃?

因而,他只嫌棄的皺了下眉便拿起一顆葡萄放進了嘴裏。

可剛一放進去,秦池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

「呸!」的一聲,便連忙轉頭把葡萄吐了出來,一直呸呸呸的不停吐口水。

「顧寶笙!」秦池咬牙切齒道:「你竟敢給孤吃這樣酸得掉牙的果子!

你誠心跟孤過不去,想孤被酸得牙齒掉光是不是?」

顧寶笙低頭看了眼那荷葉上的果子,略微蹙了下眉。

而後淡淡道:「這果子不是給你吃的。」

「你!」

「殿下難道不知,這山葡萄同進貢南齊宮中的馬奶葡萄不同?

山葡萄乃是顏色越深,口味越甜。

殿下抓的是青白顏色的果子,自然是酸澀了。」

「顧寶笙,你是故意算計孤吧?!」

秦池氣得胸口一個勁兒突突突的痛。

他哪裏到過這種地方,他連山葡萄都沒見過,怎麼知道馬奶葡萄和山葡萄不是一回事啊?

顧寶笙卻是淡淡道:「殿下餓了,寶笙自然也餓了。

殿下喜歡吃甜的,寶笙摘了甜的,可是寶笙喜歡酸的,自然也摘了酸的在裏面。

殿下自己抓錯了葡萄,怎能怨寶笙用心險惡,居心叵測呢?」

秦池啞口無言,便見顧寶笙白皙的手指拿起一顆白瑪瑙似的果子,眉頭都不皺一下,便放在了嘴裏。

貝齒雪白,紅唇鮮艷,並沒有一點兒想把那葡萄從嘴裏吐出來的意思。

秦池突然覺得,他居然有那麼點兒佩服顧寶笙,竟敢吃這樣酸澀的果子。

顧寶笙,好像也沒那麼讓人討厭。

然而這點兒微不足道的佩服,很快隨着那一荷葉的山葡萄見了底,而秦池的肚子依舊嘰里咕嚕的亂叫而告終。

他還是餓……

顧寶笙見狀,十分無奈。

男子的飯量原本就和女子不同,秦池是趕路過來的,一天都沒有吃飯,后又為孟雲遙一路奔波,此刻自然是飢腸轆轆,筋疲力盡,哪裏是那點子山葡萄可以解決問題的?

她從前是顧眠笙的時候,是會些功夫的,若是烤魚之時野獸前來,她自然有辦法保護自己,將白絲綢拋在樹上保命。

但秦池……

顧寶笙抬頭看了眼她之前停留的樹杈,便對秦池道:「殿下,你既然想吃烤魚,還請你暫且爬到樹上可好?」

秦池不悅道:「你這是瞧不起我?」

顧寶笙一個小孩子都不怕野獸,他還需要一個小孩子來保護了?

「野獸若是出沒,寶笙可用白絲綢自救,可是殿下傷了腿,自顧尚且不暇,若是給寶笙拖後腿,豈不是我們兩人都要命喪於此?」

秦池聽了,這才不情不願,慢吞吞的往樹上爬。

他腿雖然沒有骨折,但受了傷,着實也爬不快。

等秦池爬上樹,顧寶笙方扔了一塞得緊緊的棕色瓷瓶給秦池。

「殿下,山中野獸毒蛇時常出沒,還請將這雄黃粉灑在樹杈周圍,以免被毒蛇咬傷了。」

秦池好不容易才爬上那樹杈,此刻氣喘吁吁,哪裏聽得進顧寶笙的話,揮手便不耐煩道:「孤知道了,知道了,你走便是了!」

就不能等他先坐着歇上一會兒再撒雄黃粉嗎?

小小年紀就這麼又啰嗦又麻煩的,也不知楚洵怎麼受得了她!

當然,秦池並不知道,楚洵和顧寶笙在一起的時候,是把她當小女兒那麼疼的,啰嗦麻煩只比這遠過之而無不及。

此刻,他只想着好好兒休息一番,倒是的確沒把顧寶笙讓他撒雄黃粉的事情放在心上。

心裏想着,這地兒如此明媚多嬌,連只蚊子都沒見着,哪裏來的毒蛇呢?毒蛇不該都是那些陰森樹林昏暗草叢的么?怎會來這兒?

因而,秦池想了一想,便更不把撒雄黃粉當成一回事了。

那樹杈極大,如同寬大的太師椅一般,頭上是一片青翠幽香的樹葉,又清涼,又舒服,秦池往那枝幹上一靠,整顆心都放鬆了下來。

許是因為景仁帝的命令,他連日奔波太過勞累,又或許是之前救雲遙用盡了渾身力氣,心神緊繃了太久。

陡然能靠在這樣堅實的樹榦上,還能把身子給躺平了睡,秦池霎時便閉上了眼睛,不知不覺便進入了睡夢中。

另一頭的顧寶笙剛用樹枝在湖邊叉了三尾魚,突然聽到如雷鼾聲響起,只覺十分無奈。

這樣快便睡着,恐怕雄黃粉都沒有撒吧?

秦池以為這裏是皇家花園,還有侍衛提前給他巡邏,提前捉了蛇不成?

秦池倒是心大,呼呼大睡去了,可她卻不能放着秦池的生死不管,免得秦池死了,連累楚洵和蕭琛。

無奈之下,顧寶笙只好叉著那三尾肥嫩的魚從湖邊過來,坐在大樹底下守着酣睡的秦池,戴上金羽絲的手套,拿着玄鐵匕首開始處理起肥魚來。

顧寶笙從前還是顧眠笙的時候,也曾隨哥哥顧延琛上過戰場的,烤魚烤雞這種事情自然難不倒她。

很快,翠綠的荷葉上便擺上了三條幹凈白嫩的魚,一旁的枯樹枝也燃起一叢火來。

但樹上的秦池自打那火一生起,便睡得極不安穩,好像見到什麼十分恐怖的事情一般,雙手不停揮舞驅趕,嘴裏不住的喃喃自語。

「雲遙快跑!雲遙快跑啊!」

秦池動靜極大,樹上的樹葉都拽下來幾張落在火堆里。

顧寶笙將烤魚翻了個身,撒了幾點鹽,正是焦香四溢之時。

秦池卻猛然從樹杈中坐起來,一臉蒼白,冷汗直流,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嘴裏大叫道:「雲遙,小心有蛇!」

「殿下,你做噩夢夢到毒蛇了?」

顧寶笙一面翻烤著魚,一面淡淡道:「既然夢到了,便把雄黃粉撒上,也好安心再睡上一會兒才是。」

若是秦池撒了雄黃粉,她何至於將這乾淨的草地弄得狼藉一片?

秦池聽見顧寶笙的話,慢慢回神過來。

見她坐在樹底下烤魚,一點兒沒有安慰他的意思,秦池的小性子便又起來了。

他登時不悅道:「你大字不識幾個,書也沒讀幾本?知道這蛇喜歡住的地兒嗎?

蛇,它喜歡陰涼潮濕的地兒,這地方是蛇喜歡來的嗎?你不知道就別亂說話!」

秦池正說得氣勢高漲,顧寶笙的耳邊卻突然響起了「嘶嘶嘶」的聲音。

很細,很輕,很小,幾不可聞。

然她素來敏銳,猛一抬頭,便準確捕捉到了緊貼樹榦上的蠕動之物。

是蛇,還是一慣會攻擊人的毒蛇——龜殼花。

她手中玄鐵匕首,緩緩拿了起來。

秦池一個人在那兒喋喋不休的說了許久,察覺到顧寶笙竟然沒有一句回答他的話,再低頭見顧寶笙拿起了匕首,登時大怒道:「顧寶笙!

孤在跟你說話,你竟敢對孤拔刀相向!」

「嗖」的一聲,少女手中匕首冷光乍現,咔嚓一下,蛇頭便掉在地上。

秦池見那扎進樹榦的匕首,掉在地上的蛇頭,還有滾落草地依然不停扭動的蛇身,一張臉登時嚇得慘白。

咽了好幾口唾沫才開口,「你……你不會提醒一下孤嗎?若是傷到了孤……」

「殿下!」顧寶笙冷聲道:「龜殼花向來行動迅速,齒有劇毒,晚一會兒,您便性命不保了!

何況您若是早些撒上寶笙給您的雄黃粉,何至於此?」

秦池心虛不已。

方才他還頭頭是道的說起顧寶笙不懂詩書,不懂蛇的習性,還大言不慚的說此處一定不會有毒蛇。

可話說出去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顧寶笙便宰了個蛇頭下來,以至於秦池被嚇得有一瞬的吃啥,都忘了懷疑顧寶笙嬌滴滴的一個小姑娘怎麼會如此兇狠?

這讓秦池只覺得臉上彷彿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臉是火辣辣的疼。

顧寶笙卻沒功夫與他在此細說,當即便淡道:「殿下,樹上的蛇恐怕不止這一條。

您要麼撒上鬼醫特製的雄黃粉,要麼便從樹上下來,到這火堆旁坐着。

寶笙雖然會用匕首作飛鏢,斬殺幾條,可也不是次次都能這樣準確的。」

秦池咽了咽唾沫。

然而,上樹不容易,下樹,他也不容易啊!

一見那草地上還有那沒有頭,還在蠕動的蛇身,秦池渾身都在起雞皮疙瘩,腿都軟了。

他飛快看了周遭的樹榦,四周安靜的只聽得到風的聲音和底下蛇在草地上蠕動的聲音。

秦池覺得,這蛇,該是只有這一條了。

因而,他咽了眼唾沫道:「孤……孤撒雄黃粉便是了!不……不需要下來!」

天知道,他從小天不怕地不怕,惡狗來了也能打,可是最怕的,卻是這蛇啊!

不管有毒無毒的,他都怕!嚇得腿軟得走不了路的怕!

然而,這個秘密只有他自己和蕭德妃知道,旁人根本不知。

因此,秦池還是想把這個秘密瞞住的。

顧寶笙見秦池堅持要躺在樹杈那兒,也沒有勉強他。

畢竟,鬼醫的雄黃粉效果甚佳,只需在周遭撒上一層,任何毒蛇毒蟲一聞氣味,便會逃之夭夭了。

見秦池始終僵持不動,顧寶笙不由出聲提醒,「殿下,雲州蛇蟲鼠蟻眾多,還請殿下快些撒上雄黃粉,以免毒蛇再來啊。」

「催……催……催,你……你催什麼催!」秦池白著臉瞪了顧寶笙一眼。

從袖中慢慢的拿出顧寶笙之前給的雄黃粉。

可是手一捏住冰冷的瓷瓶,就會想起小時候他觸碰過的那冰冷的蛇身,想到那蛇……

「嚓」的一聲,瓷瓶被秦池控制不住發抖的手一扔,準確無誤的掉進了火堆里。

顧寶笙長嘆一口氣道:「殿下,雄黃粉如今掉進火堆,是不能取出來了。

還請您從樹上下來吧。」

秦池這會兒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總不能告訴顧寶笙他從小出了那事兒便怕蛇吧,現在還被嚇得腿軟走不了路吧?

堂堂的太子竟然怕蛇,說出去只會笑掉大牙啊!

因而,他堅持道:「孤覺得,這樹上已經沒有毒蛇了,孤……孤就在這樹上待着。

你在下面烤好了魚,再遞給孤就是!」

顧寶笙微微蹙眉。

雲州的毒物一向很多,若是秦池繼續在上面,她在底下烤魚,難免有照看不了,讓他被毒死的時候。

因而,顧寶笙也不讓步,「殿下,若是您覺得不方便從樹上爬下來,便跳下來吧。

這草地柔軟,並不會傷到你什麼的。」

「孤不跳!」秦池咬了咬牙,咆哮道:「孤都說了,孤就要在樹上待着,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秦池剛一吼完,突然,這樹像是活了一般,嘶嘶嘶的在回應着秦池的吼叫。

顧寶笙暗道不好,恐怕這裏龜殼花那蛇不止被她殺的那一條。

可是,那一瓶子雄黃粉都被秦池扔到火堆里了。

顧寶笙在腦子中思索一瞬,便拿出了今日楚洵送她的簪子。

然而,就在她拿出簪子的一瞬,樹榦上突然湧現出數十條龜殼花嘶嘶嘶吐著蛇信子,貪婪而緩慢的向秦池蠕動而去。

不像是原本就在這樹上的,倒像是從四面八方特地奔向秦池的。

顧寶笙眉眼冷凝一瞬,暗道恐怕這是有人在孟雲遙和秦池身上動了手腳了。

但此時,來不及細想,那龜殼花便條條興奮的張著蛇口朝秦池涌過去,樹榦如同深褐色的波浪起伏,直要將秦池吞沒其中。

顧寶笙眼疾手快按住綠萼梅玉簪的花蕊,「嚓」的一聲,銀針刺中一條,「嚓」的一聲,又是一條。

分明是細如牛毛的銀針,卻是如同大刀切白菜一般乾脆利落,擦嚓嚓幾下,那樹上的龜殼花便從樹上蠕動到了地上,奄奄一息了。

玉簪中的銀針細小而多,不多時,那樹上的毒蛇便被悉數解決。

然而,躺在樹杈上的秦池卻是被嚇傻了一般,眼睛瞪大,嘴唇微張,一動不動的躺在原地。

顧寶笙皺眉喚他:「殿下,毒蛇已經被解決完了,還請你儘快下來吧。」

她必須儘快在秦池身上塗一些香粉掩蓋住那些吸引蛇的氣味才行。

呆愣如木偶的秦池猛然聽到顧寶笙叫他,僵硬的側身回頭,只覺脖子一扭,「砰」的一聲,整個人不受控制的砸在了一堆軟軟的蛇肉上。

好巧不巧,正好手指戳進了一條龜殼花的嘴裏。

蛇死不會立刻僵硬不動,因而那龜殼花一咬。

「啊!」的一聲,秦池便痛苦的尖叫起來。

顧寶笙眼疾手快,袖中取出一枚解毒丹,「啪」的一下打進秦池的嘴裏。

「咳咳咳……咳咳咳!」秦池嗆得滿面通紅,卻仍舊不知將咬住他手指的毒蛇甩開。

顧寶笙皺了皺眉,伸手便從火堆里拿出還在燃燒的樹枝,將那些死而未僵的毒蛇一一挑開。

秦池雖然服用了解毒丹,那些劇毒不能將他斃命,可手指頭仍是烏黑一片,只是毒素未蔓延到手心上面。

他的意識有些模糊,看不大清顧寶笙的面容。

他趴在地上,隱隱綽綽的,只能看到一抹身姿纖細的白衣少女,手握樹枝,步履輕盈而動作迅速的將他身邊的毒蛇一一挑開。

最後,那少女放下樹枝,蹲在他身旁,伸手拿出銀針,將他被毒蛇咬中的手指戳破……

秦池最後的意識,便是那抹似曾相識,卻不全相似的幽香,還有一身白衣。

像從前雲遙的香味,像從前雲遙的衣裳,但,卻是雲遙再也沒用過的香味,再也不會穿的白衣。

……

秦池是被烤魚的香味叫醒的,天色漸漸暗淡下來,是青青灰灰的冰冷,他腹中空空如也,飢腸轆轆,不停嘰里咕嚕的亂叫着。

努力睜眼一看,一旁卻是橘紅色的星火溫暖如春的閃耀着,火堆旁坐着著梨花白衣的纖細少女,硃唇皓齒,膚色勝雪,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正一眼不錯的落在面前的烤魚上,專心致志,心無旁騖。

她睫毛烏黑長翹,膚色雪白透亮,那微微上翹的眼尾無需輕彎,已是說不出的明媚傾城。

秦池見狀,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在他喉嚨,不吐不快一般。

想來,若不是顧寶笙,他恐怕不是餓死就是被毒蛇咬死了。

可偏生,這些事情還都是他跟顧寶笙唱反調惹出來的。

他有愧,有心想道歉,卻不知從何說起。

躊躇一陣兒,秦池覺得,這救命之恩,便勉強算是顧寶笙將功抵過。

他以後不責怪顧寶笙小時候推他入太液池這件事就是了。

再者,他心裏也有個疑惑,他想問問顧寶笙,那與雲遙從前略微相似的香料,究竟從何而來?

顧寶笙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用那種香料的?

這樣想着,躺在地上的秦池便努力的醞釀了一番,艱難的張了張嘴。

他大人有大量,便勉勉強強原諒顧寶笙,告訴她,她也沒那麼讓人討厭,從今以後他不罵她就是了!

然而話還未出口,那白衣的少女卻突然眼尾一彎,美眸清輝流轉,像是盛了這波光粼粼的清澈湖水一般明亮醉人。

秦池還未反應過來,便見少女手中的魚被放在一旁的荷葉上。

而那身姿纖細的少女已經落入了湖邊一個高大的男子懷抱之中。

湖面粼粼波光,天上星河燦爛,向晚幽涼微風將兩人的青絲纏繞在一起。

高大男子將纖細嬌小的女子抱在懷裏,額頭抵着她的,語氣有些帶急道:「可有受傷?」

剛說完,便試圖檢查少女身上有無傷痕。

「我沒事。」少女的聲音不比白日同他說話的清冷嘲諷,對着楚洵,那聲音含了溫暖柔和的情意,如明媚春暉。

秦池躺在地上,見那兩人額頭抵著額頭,鼻尖抵著鼻尖,突然心中有一絲說不出的酸澀,他別開眼不去看。

他總覺得,楚洵抱着顧寶笙的時候,他有種莫名難耐的心痛,好似心的某一處,缺了一角一般。

可兩人的對話聲卻在這寂靜的夜晚一字不落的傳進他的耳朵里。

「對不起。」楚洵像是剛剛才趕過來的,有些微微喘氣,他急急地的解釋道:「路上已碰到了他們,全部斬殺,這才來遲……笙笙……」

「我知道的。」少女聲音嬌嬌軟軟,如小貓崽撒嬌一般道:「我知道你只是有事耽擱了,那你可有受傷?」

楚洵搖頭。

有那麼一瞬間,秦池沒聽見兩人說話,像是有隻貓在他心上抓,抓得又疼又癢,讓他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

這一看,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男子兩隻大手本是捧著少女的臉頰在輕柔的憐惜,然而那柔情脈脈的眼神卻突然炙熱,他捧着她雪膩白嫩的小臉,從額頭慢慢的親吻到眼睛,親吻到鼻尖。

如蝴蝶親吻嬌艷欲滴的花朵上,淺淺淡淡,輕輕柔柔。

然而,最後,卻是如狂風暴雨一般,重重的吻了上去。秦池躺在地上,心裏突然有種被人凌遲的痛苦。

楚洵每一刻對顧寶笙的親吻,都像是有鈍刀子在他秦池身上割肉一般。

一片一片,毫不憐惜,卻因刀子太鈍而無法將那肉痛快的割下,只能硬生生的受着這煎熬與折磨。

他沒有說話,然而不知不覺中,眼底不知從何而來的酸澀已讓他眼角滑落下淚水。

湖邊親吻的那對璧人也結束了親吻。

秦池原本以為,顧寶笙從前那麼喜歡他,雲遙也說,顧寶笙至今對自己仍然有情,他如今深受重傷,她怎麼也會過來再看一眼自己的。

可是,秦池想錯了。

楚洵和顧寶笙直接讓凜四和凜五等人用擔架將他抬在後頭走。

而楚洵卻是直接將顧寶笙背在了背上。

嬌嬌小小梨花白的一團背在楚洵寬大的背上,竟是說不出的契合。

但秦池在他們身後,沒有看到。

少女聲音空靈,還在嬌軟的問著:「哥哥給你的地形圖你可還回去了?」

楚洵聽她叫哥哥叫的這樣親切,皺眉一瞬,將小姑娘的小屁|股抬了一抬道:「這一份,是他留給你的。」

若非顧寶笙是蕭琛的親妹妹,秦池和他恐怕都會葬身於此。

畢竟,蕭琛可是出了名的殺人不眨眼,冷血冷情比他更甚。

不是有地形圖和蕭琛另外埋伏的兵馬在,恐怕錦衣衛對上平津侯那一萬精兵,也會有些吃力的。

少女聽到地形圖留了她一份,彎了彎唇,將身子貼上去,頭埋在楚洵的脖頸處,輕聲道:「楚洵,你真好。」

秦池聽到這一句,努力蹭起頭來一看。

便見那高大男子將少女背在背上,少女笑靨如花,輕輕在那高大男子的俊美面容上印了一個吻。

雖然方才已經見到楚洵親吻顧寶笙了。

可是楚洵主動親吻顧寶笙,他還能勉強欺騙自己,說顧寶笙是女子,無力抵抗,是不情不願的接受的。

然而,此刻,顧寶笙親吻楚洵時,眼底滿是細碎明亮的光,好像溫柔春風拂過,融化了兩汪清泉,眸光清澈見底,明瑩又乾淨純粹。

秦池終於不能再欺騙自己,那樣純粹的光,絕不會是一個心裏還有自己的女子會對別的男子流露出的眼神。

是雲遙騙了他——顧寶笙根本就沒有那麼喜歡他嗎?

可若是不喜歡,顧寶笙小時候又怎麼會一口一個阿池哥哥,圍着自己轉,央著自己背着他玩呢?

然而,那時候,顧寶笙那麼小就會欺負雲遙,他怎麼可能對她好?

因為雲遙,他從來不將顧寶笙放在心上,更是從來不搭理她。

也一直覺得,顧寶笙追着他,他一次次的將她罵走是一件很解氣很痛快的事情。

此刻猛然發現,顧寶笙原來真的不像雲遙所說的那樣喜歡他,她心裏最愛的人是楚洵,自己的性命於她來說,並無關緊要。

只是因為怕他死了,楚洵有罪,她才會出手相救。

秦池突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又忍不住去想,雲遙一向心地善良,為什麼在顧寶笙這件事上,卻屢屢欺騙自己?

然而,剛出現這種想法,就聽到前面撕心裂肺,扭曲變形,好似整個人都要被撕碎的聲音響起。

儘管聲音尖銳而沙啞,但對孟雲遙熟悉無比的秦池還是聽了出來。

「是雲遙!」秦池驚呼一聲,便立馬對楚洵道:「快!快帶孤去救雲遙!」

「還請太子殿下莫要衝動。」凜六舉着火把回來,一身都是雄黃粉。

他冷聲道:「主子,前面是蛇窟,孟大小姐,方才掉在了裏面。」

秦池一聽,着急得通紅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蛇……蛇窟?」

他才從蛇堆里活出來,老天爺為何偏偏跟他過不去?

可是他能眼睜睜看着孟雲遙死嗎?

為雲遙,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去,蛇窟……死便死吧!

「帶孤過去!」秦池咬牙下了命令。

但凜六卻是直接點了他的穴道,讓他在此等待。

「殿下,您腿上還有傷,若是進去,反倒會成那群蛇的盤中餐。

還請您在此稍候片刻,屬下們一定會儘快將孟大姑娘帶出來!」

秦池守在外面的每一刻都煎熬無比,直到,錦衣衛撒了無數的雄黃粉,又有耍蛇高手將蛇引開,這才用擔架將孟雲遙從蛇窟里抬了出來。

可這一抬出來,連最熟悉孟雲遙的秦池都難辨她的真面目。

只見孟雲遙的一頭長發被啃得只剩了個頭皮,臉上也是坑坑窪窪,腿上竟是血肉模糊一片,小腿以下,只有帶血的碎布。

秦池瞪大了眼,努力想去尋找孟雲遙的小腿,雙手,卻發現——空落落的,什麼也沒有。

只有細碎的血布孤零零的搭在上面,昭示著孟雲遙在蛇窟里經歷了什麼。

「雲遙!」秦池猛然失聲痛哭,讓人放下他的擔架,隨後艱難努力的爬到了孟雲遙身邊。

也不顧她渾身血肉淋漓,抱着她的身子便大哭起來。

凜六皺眉:「太子殿下,孟大姑娘還有一口氣在,還請您先讓開一步,讓屬下為孟大姑娘療傷可好?」

秦池聽到孟雲遙還有一口氣在,紅着眼睛忙道:「快!快過來替雲遙療傷!

若是你治不好雲遙,孤要你陪葬!」

凜六點了下頭,而後將隨身帶的包袱打開,將一瓶一瓶五顏六色的藥粉藥膏抖在孟雲遙身上。

可惜,孟雲遙傷口太多,流血太多,即便此刻能勉強止住血,保住命,那張臉卻是傷到了骨頭,永遠扭曲,再也不能恢復如初了。

顧寶笙見秦池守在孟雲遙身邊,兩人都是被蛇所傷,想到今日那龜殼花朝秦池奔來的模樣。

顧寶笙便道:「楚洵,他們兩人傷得太過蹊蹺了。」

秦池是一群龜殼花朝他襲擊,而襲擊孟雲遙的雖然不是會置人於死地的龜殼花,卻也是以人肉為生的蛇,若是僥倖,尚且能存活一命,不過,即便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瞧著……倒像是女子的手段。

不知為何,顧寶笙一下就想到了恨孟雲遙入骨的蕭德妃。

楚洵淡淡瞥了秦池和孟雲遙一眼道:「這種葯,須她自己吞下蠱,才能誘蛇而出。」

「那秦池身上吸引蛇的藥粉……也是秦池救她時,她所撒的?」

楚洵點頭,眸中閃過濃烈的殺意。

顧寶笙握住他的手,他這才緩緩開口道:「她想殺了你們兩人,頂替你的位置與我為妻。」

也因此,即便一早知道,孟雲遙在這裏,他仍舊不會這麼快趕來救她。

顧寶笙淡然一笑。

突然覺得,人在做,天在看這件事是有道理的。

孟雲遙機關算盡,以為那些東西只對秦池有用,卻想不到,她自己原本就是人家棋子,而那些惡果,也都被自己所吞。

山高路遠,晚上回蕭山王府並不方便,因而,眾人便就地安營紮寨,住了下來。

第二日清晨,幽靜的玉蘭山卻猛然傳出女子叫破嗓的驚呼聲,驚飛了整個樹林中的鳥兒。

「啊!」

「雲遙,你怎麼了?」秦池慌慌張張從地上爬起來。

------題外話------

看文的寶寶們,如果喜歡文文,請投五星評價票,不喜歡清清的文文,請把五星評價票留給喜歡的作者哈~

三星四星的低分票還請不要浪費在清清這個小透明身上哇,換成五分投給您喜歡的作者吧~(>_<)~

喜歡文文,有免費五星評價票的寶寶,還請多多支持一下清清(*^3^)么~

記住,是免費的,五星評價票啊!別花錢買!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名門嫡女:權寵嬌妃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名門嫡女:權寵嬌妃
上一章下一章

250章 你也沒那麼讓人討厭VS雲遙之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