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9章 人間不值得
「為何」輕歌不解地問「曄兒還小，他不能長時間呆在長生界。」
「他是阿月的孩子，體內有我和蓮兒的血液，他能。」清淵神道「這一件事，我也是徵求你的意見。把曄兒留下，就意味着，在你突破長生境以前，幾乎見不到他。」
輕歌抿緊了唇。
清淵神的這個態度，大概沒有其他的詭詐。
「在長生界，他會有更好的資源，甚至能把他培養上天道。」清淵神道「夜姑娘，你知道他是魔君，現在他的年紀還小，能好生培養。」
「我從未盼望過他有大出息，只求他此生平安，小有坎坷，並無大難。」輕歌說。
「你作為母親的想法本神能夠理解，一切的決定都在於你，你若不信本神，大可相信蓮兒，她不會苛待自己的親孫子。」
「我提出這個想法，除了有培養曄兒的心思以外，也是為你着想，曄兒終是你的軟肋，又是個孩子，你即將突破本源境前往三千世。」
「你現在的身份頗有爭議，你與生俱來的能力，也註定着會有數不盡的艱辛坎坷，與其把心思分出來放在曄兒身上，倒不如無後顧之憂，放手一搏。」
「」
乘坐轎輦之時，輕歌神情恍惚，一路上，耳邊都是清淵神說的話。
她捨不得小包子，但清淵神所說，不無道理。
她在三千世掀起血雨腥風，極有可能傷及小包子，如此思考，倒不如在長生界來得安全。
輕歌的心有些涼。
一件披風，系在了她的身上。
溫熱的掌，包裹着她的小手。
姬月將她攔腰抱起，垂眸溫柔寵溺的望，問「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輕歌抬眸，「小月月，把小包子留下來吧。」
「留下來留在何處」
「留在長生界，陪着你和妖神大人。」
姬月眸光冷凝，如覆寒霜，沉吟了許久，「曄兒不會留下來的，他希望能保護你。」
「可他年紀還小，不是嗎不必遭受塵世間的大風大浪。」輕歌道「小月月，照顧好曄兒，好嗎」
那是他們唯一的孩子。
腹部的妖魔異骨，註定沒有十月懷胎的可能。
若非血魔種子的存在，恐怕她連小包子都不會有。
「歌兒。」妖蓮牽着小包子，出現在玄關門檻，深深地望着輕歌，「孩子還小，需要娘親。」
小包子是清淵神和她的後輩，只需要一些特殊的藥材，就能留在長生界。
妖蓮從未提過，是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身為娘親，若不能陪着孩子長大成人，會是多麼的遺憾。
她已經有了這一個遺憾，不想剝奪掉輕歌作為母親的權力，「三千世雖說風雨飄零，坎坷無數，但本神相信，曄兒不怕的。」
輕歌的目光落在小包子的身上，小包子站在門前，一雙異瞳宛如寶石，流轉着晶亮的光，水汪汪的，似有薄霧氤氳。
小包子生得粉雕玉琢，宛如上帝手中的美玉，穿着貼身的祥龍紋墨袍，皮膚白皙細膩，小嘴殷紅，整個人都充滿著勃勃生機。
他的天真爛漫里，盛滿了無懼。
莫說是紛爭四起的三千世，就算是百鬼肆意橫行之地，他亦無懼，只要能陪伴在娘親的身側。
輕歌自姬月懷中躍下，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朝妖蓮點點頭后，走到了小包子的面前，彎身蹲下，伸出雙手揉搓著小包子的雙頰。
「娘親，你不要曄兒了嗎」
似是有所預感夜輕歌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小包子先一步扮起了可憐兮兮的角色。
「娘親怎麼會不要你呢，但是曄兒，世上的事，並非抱有衝動和一腔熱血就能完成的。」
「衝動會被平靜取代，熱情也會慢慢消失。」
「長生界有奶奶和你爹，都是你的親人，他們會陪伴着你。」輕歌低聲勸慰。
小包子眼睛通紅一片，「可曄兒只要娘親。」
輕歌捏了捏他的臉，「娘親不只是你的娘親，還是一代帝王，一個戰士，可以讓娘親，無所顧忌的戰嗎」
小包子哽咽，他扭頭看向別處，擦了擦淚，乖巧地點頭「那娘親要記得回來找曄兒。」
輕歌抱着小包子，站起了身，她回頭望去，明月光皎潔，淡淡的清輝如朦朧的霧色，將她的眉眼遮掩。
小包子的雙手環住輕歌的脖頸，心中有千萬的不舍，卻不敢開口說。
還有很多人需要娘親，他不能自私地霸佔娘親。
「娘親，曄兒會夜夜在府門前為你點燈，你不要認錯路，一定要看清曄兒的燈，好不好」小包子的眼眶內蓄滿了淚水，視線已被模糊，他都看不清美人娘親的側臉了。
「好，娘親永遠都不會走錯路，一定會精準無誤的，來接曄兒。」
輕歌抱着小包子走進妖神府內，妖蓮望着輕歌的背影，嘆了口氣，「她是個好妻子，也是個好母親，反觀你」
妖蓮瞅了眼姬月，尤其是和清淵神極為相似的眉目，登時氣不打一處來，「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好，像極了你那廢物一樣的爹。」
遠處閣樓的清淵神，正在專心製作著銀鈴鐺，冷不丁打了個噴嚏，有些莫名地看了看四周，頓感寒意蔓延至脊椎骨。
精神世界的老怪物笑得眼淚飛濺，姬月低頭垂眸任由妖蓮劈頭蓋臉的罵，在溫馨的夜色里，他溫柔地看着長廊下，燈火前的母子倆人。
輕歌把小包子哄睡后，將其放在柔軟的床榻，再細心地蓋上一層錦被。
她坐在床沿，伸出的手，指腹輕輕地描繪著小包子的眉眼。
小包子的小臉還掛着淚痕，許是累了，睡得很香。
好一會兒后，小包子似是突然驚恐，一雙小手胡亂地抓着錦被，嘴裏慌張的大喊「娘娘親」
輕歌將小包子抱回懷中，輕撫其背，細聲安撫「曄兒乖，不怕，娘親在，娘親哪裏都不去，一直都陪着你。」
聽到娘親熟悉又好聽的聲音，小包子熟睡，小手卻是死死地攥著輕歌的衣襟，絲毫沒有鬆開的跡象。
姬月踏步進屋，步伐有些重。
還不等他說話，卻見床邊的輕歌，門前的妖蓮，齊刷刷看向他，眼神比刀還要鋒利。
生怕他吵醒了姬曄。
姬月頓足，嘴角猛地抽搐了幾下，有些哀怨地看着小包子。
這小東西，是上天派來搶走他媳婦的吧。
都快要離別了，還得霸佔他媳婦的時間。
姬月步子輕了些，走至床沿坐下，想伸出手接過小包子。
「啪。」
誰知還沒靠近，小包子的一個小手掌，條件反射似得，毫不客氣地砸在他的額上。
姬月的面色頓時黑如鍋底，鐵青萬分，嚴重懷疑
輕歌和妖蓮看此情景，都笑出了聲。
姬月無奈地坐在旁邊，看着自己的媳婦兒摟着其他男人，怨氣甚至要衝破屋頂了。
等到時間差不多了，輕歌才把用精神力，使小包子攥着衣襟的五指緩緩鬆開，將小包子放在了床榻。
她站起來，俯身，在小包子的額間落下一吻。
「曄兒，娘親喜愛你。」
小包子，是蒼天的恩賜。
總會溫暖着她。
姬月親自把她送出長生界，妖蓮、鳳棲特地給二人留了獨處的時間。
姬月低頭看她，滿目情深，正要伸手去抱，一輛馬車在旁側停下。
珠玉帘子掀開，露出一張精緻的臉，清澈如水的眼眸。
顏慕瑤道「得知夜姑娘要回火焰天，特地取來靈境仙車，送姑娘一程。」
姬月「」
和自家娘子，恩愛一下，有這麼難嗎
這都什麼世道。
姬月面上毫無表情，內心波濤涌動，只嘆人間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