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小知青（19）

兩個男人瞳孔驟然一縮，眼看就要暴起推開車門往對面撲過去。

正在此時，年紀大點的姑娘似乎警覺到了什麼，極其自然地伸手攬住了身邊小姑娘的腰，腳步交錯，輕而易舉地避開了身後的一撲。

然後施施然看着瘦瘦高高的姑娘接着往下摔——這下換她面對一路的碎玻璃了。

「啊！」趙秀雲發出一道短促的、驚悚的尖叫，雙手毫無章法地在空中揮舞，可卻只能抓到一把空氣。

「蠢貨。」

寧寧掏了掏耳朵，直到她整個人都快貼到地面，才伸出腳毫不客氣地將人踹飛，然後她看也沒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趙秀雲，轉而對着還沒回過神一臉迷茫的程蓉柔聲道：「蓉蓉，沒嚇着你吧？」

「……」這是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差點被撲倒的程蓉。

「……」這是一隻腳邁出車門作狂奔姿勢的宋向陽二人。

圍觀眾：「……」

被嚇到的是我們好不好？！

程蓉咽了咽口水，目光不自覺地瞄向閃爍著寒光的玻璃碎片，沒忍住打了個寒顫。她剛才被寧寧姐抱住躲開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眼看趙秀雲往玻璃上摔的時候還為她擔心了一下，這會兒回過味來了，程蓉才意識到，要不是寧寧姐伸手攔了一下子，現在趴在玻璃上的就是自己了！

這讓她胳膊腿兒剋制不住立起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其後怕感不亞於前世與失控的車輛擦肩而過的感覺。

怕，是真怕。

怒，也是真怒。

趙、秀、雲！

程蓉冰寒的視線投向地上裝死的趙秀雲，從齒縫裏磨出一句話：「趙秀雲，我和你有深仇大恨，你要這麼害我？」

趙秀雲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此刻也在後悔，為什麼剛才腦子一熱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她不過是、不過是討厭看到程蓉和寧寧親近的畫面，明明自己才該是程蓉的嫂子，可程蓉卻對自己冷言冷語，反而去親近一個沒什麼背景的小知青！

趙秀雲雖然也時不時插上一句話，可那兩個人都不搭理她，往後看，趙大哥和高文一言不發，根本不理會她的眼神示意，程家兄弟更是從頭到章節附註意力都在程蓉和寧寧身上，看也不看趙秀雲一眼。明明大家走在一起，但趙秀雲心裏卻升起一股濃濃的排斥感，所以，她一時衝動，就左腳拌右腳，想讓這兩個女人摔一下給她們個教訓。

……可她真的沒注意到路邊上還有玻璃啊！

肚皮一陣一陣地疼，彷彿連內臟都在抽搐，趙秀雲懷疑那塊皮膚恐怕都青了，可她不敢去揉肚子，更不敢看程衛華的表情。

哪怕聽到程蓉的質問，她也不敢回答，她害怕從程衛華眼中看到冰冷失望的眼神。

場面一時陷入了僵冷，高文和趙大哥似是被眼前突發的狀況驚呆了，也沒個人去扶趙秀雲一把。

附近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程衛華死死捂住弟弟的嘴，鐵青著一張臉走到程蓉二人面前，仔細打量一番，確定她們連皮外傷都沒有，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寧溪同志，謝謝你。」程衛華先是對寧寧道了謝，然後努力按捺下怒氣，放柔聲線對妹妹說：「蓉蓉，咱們先回家，這事兒必須跟爸媽說清楚。」

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剛才完全是趙秀雲出手傷人，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對蓉蓉有這麼大的怨氣，但她故意傷人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程衛華特意看過了，這一片地面平坦的很，連稍微大點的小石子都沒有，試問平時身體健康平衡極佳的趙秀雲是怎麼會平地摔的？

要不是妹妹沒出什麼事，就算她是女人，程衛華也照揍不誤！

他倒是想給蓉蓉討回公道，但不是在這個時候。

趙家村那個大隊長，從來都是無禮都要攪和三分的人，如果他這會兒揍了趙秀雲，誰知道他後來會說什麼推脫的話？而且，單單隻揍人一頓哪裏抵得過蓉蓉受到的驚嚇？這事兒必須回去好好和爸媽商量才行。

就連程蓉都不知道，看似板正固執的大哥，心裏一瞬間就轉過這麼多的念頭。程家人根本不想在這裏多待，拎起剛才放到路邊的糧油米面，就匆匆離開了現場。

聽到腳步遠去的聲音，趙秀雲悄悄爬了起來，望着程家兄妹離開的方向發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誰也沒有注意到，路對面，兩個男人放鬆緊繃的身軀，坐回車裏。

回到大吉普上，韓衛東突然想起來問小夥伴：「老宋，那女孩是你什麼人吶？」他還從來沒見過宋向陽如此情緒外漏的時候呢。

沉默了一會，宋向陽回道：「我侄女。」

想起家人，宋向陽冷若寒潭的眼眸內浮現一抹柔和，腦中同時閃過的，卻是另一個姑娘危機當頭時從容自若的笑容。

她……是誰？

回到家裏的時候，程蓉還有些沉默不語，也不知是嚇到了還是怎麼樣，程衛國看起來就像是完全忘了之前還在和妹妹鬧彆扭一樣，咬牙切齒地碎碎念要如何如何教訓趙秀雲，最後被煩不勝煩的大哥程衛華賞了一鐵拳才安分下來。

不過到家之後，程衛國又躥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做什麼去了。

程衛華沒理他，反正到飯點的時候，這小子肯定會自動出現的，拎起買來的糧食就走進家裏。

一進屋就是一股濃郁的蔥油餅的香氣，程衛華愣了愣，看了眼外面將暗不暗的天色。

這距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怎麼媽這會就開始做飯了？而且她不是說剩下的精面要留到下個月烙餅吃嗎？這是……

程蓉剛踏進屋子，就被滿桌子的餅乾牛奶糕餅盒子驚了一下，她默默地盯了五花八門的零食一眼，卻聽到她媽在廚房裏哼著小調，她探頭就看到宋向英正烙完最後一個蔥油餅，旁邊的盆子裏還攪拌著肉泥和糯米，儼然是要接着炸糰子的架勢。

程蓉眨了眨眼問道：「媽，家裏來客人啦？」

「來什麼客人？」宋向英從灶台後探出頭來，「是你小舅舅放假回家來了，還帶了他在部隊里的戰友，媽留人一起吃頓飯。」

她宋向英說完就要往回縮頭，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喊住閨女：「哎，對了！蓉蓉啊，桌子上那堆東西都是你小舅舅買的，你去把那個……那個水果罐頭拆一個，給寧寧嘗嘗！今晚讓寧寧也留下來吃飯！」

一聽桌子上的零食都是小舅舅買的，程蓉心裏一喜，聽到親媽後半句話，隨即會過味來，促狹地抬手行了個怪模怪樣的軍禮。

「是，長官！保證完成任務。」隨即一溜煙跑了個沒贏。

「這臭丫頭。」宋向英笑罵了一句，亮起嗓門喊道：「蓉蓉，快吃晚飯了，零食不許多吃聽到沒有？」

「聽到啦。」

「寧寧姐，給。」程蓉撬開水果罐頭，給寧寧倒了一大碗，經過趕集時那事兒，她對寧寧的感官簡直不要太好，積極努力地想把寧寧的名字寫進自家戶口本，看着她小口小口喝着罐頭，越看越順眼，狀似隨意地開口，「寧寧姐，今天我小舅舅回家來了，這罐頭也是他買的。我媽高興，做了一大桌子才，準備留他的戰友一起吃飯，她讓你也留下。」

寧寧喝罐頭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程蓉，問道：「你舅舅回來了？」

程蓉點頭正要說些什麼。

「姐，家裏還有沒有多餘的被子了，今晚東子他……」

正在這時，宋向陽從屋裏推門出來，轉身剛要進廚房，對上寧寧的臉頓時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