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再戰界橋

郭祖和公孫犢當年都是袁紹麾下的中郎將，袁曹相爭之時，被派到曹軍轄地搞破壞，最後流落至泰山為寇，被呂虔擊敗收服，多年以來在呂虔麾下任勞任怨，極為勤懇。不過如今郭祖戰死在了成陽，公孫犢失了同伴摯友，傷感之餘，也越發記恨漢軍。

此時呂虔敗退回貝丘，公孫犢眼見郝昭急速回師，自己已經達成了吸引郝昭的任務，當下也收兵回城。

郝昭趕到營寨，將俘虜的二千餘人押在後營，隨後催促輕步兵加緊開挖地道，每日又揮兵佯攻城池。不過城中多了公孫犢的二千兵馬，攻城的難度直線上升，每日佯攻之下，並未取得什麼進展。

此時曹軍已經重新穩固了魏郡、巨鹿一線的防務，曹真率領偏師進駐中山郡，正與田豫派出攻打中山的解俊、護留葉相遇。解俊兵少，中山郡的地形又適合防守，因此被曹真連續擊敗。解俊損失極大，不得已只能退出中山郡，退守饒陽縣城。

中山郡北邊是幽州，東邊是河間郡，西邊是常山郡，據住此地，便可四處出擊。如今解俊戰敗，根本無法牽制住曹真，那麼曹真便有足夠的實力東出河間、北擊幽州了。

此時幽州僅有各地方實力派留下的萬餘人把守，十分空虛，倘若讓曹真肆意攻擊，幽州軍的軍心士氣將會極受打擊，且田豫所部的糧草也將被截斷，故而陸遜、田豫無法坐視。於是二人商議之後，由田豫率領萬餘騎兵北上統領解俊、護留葉之兵，並指揮幽州留守眾軍抵敵曹真。其餘鮮於銀、閻志、田續、韓龍、宇文莫那等二萬人則留給了陸遜，以此把守界橋。

而隨着田豫北上，陸遜手中的兵力僅只剩下了三萬五千人。曹洪、鍾繇、司馬懿等人聞知，當即決定揮軍復奪界橋。

於是曹洪等人率領六萬主力大軍往界橋而來，同時傳令叫駐兵館陶等地的張郃、胡質分兵五千前來會合。

一時間界橋之地戰雲密佈。在這種情況下，陸遜也感覺到了壓力。本來依照陸遜未慮勝、先慮敗的性格，此時最好的做法是揮軍後撤。然而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當此敵強我弱之際，若不能遏制住曹軍，一旦讓曹軍打出了氣勢，自己將很難站穩腳跟，說不定會被打的步步後退，到時候不但冀州將會全部失去，幽州和青州也將陷入各地為戰的結局，形勢將會更加被動。

陸遜打大軍釘死在遠離後方的界橋，就宛如一個伸出的拳頭，正好按在了曹魏大軍的七寸之上。這個拳頭如今不敢收縮，一旦收縮，被遏制住的曹軍立刻就會活過來，進而狠狠地咬陸遜一口。

因此雖然界橋遠離後方，糧草轉運困難，且後方尚有徐宣、呂虔、弓遵等人的兵馬，並不穩固，前方又有六七萬曹軍主力圍攻而來，但陸遜權衡之後，依然還是決定固守界橋。

至少陸遜計算了雙方軍隊的戰鬥力之後，認為自己麾下兵馬雖少，但卻未必不就弱於曹軍。且就算不敵，至少也能倚仗營壘堅守。

唯一可慮的是大軍遠來，攜帶的糧草不多。田豫北返之後要去應對曹真之軍，幽州的糧草未必能夠及時送過來。在這種情況下，就必須先穩固與青州的聯繫。

於是陸遜遣人去見郝昭，命他加快進度奪取清河。又傳信給趙累，詢問何時能夠攻破平原、高唐二城，實際上也是暗含催促之意。

郝昭接到命令，當下詢問掌管輕步兵的校尉田越道：「我軍圍攻甘陵城也有十餘日了，地道還有多久能夠挖好？」

田越道：「冀州土地平曠，乾燥少石，極為適合挖掘地道。如今我們的地道已經挖到了城牆之下，約莫再有兩三天便能挖進城去了。」

郝昭聞言，這才點了點頭，當下叫田越加快進度。隨後郝昭繼續揮兵佯攻城池，便連夜晚也時常組織進攻，攪得城中守軍一日數驚。

這日田越回報，說地道終於挖好了。郝昭大喜，當即決定夜襲甘陵城。

當夜郝昭便即分兵從地道潛入城中，一舉奪取了城門，隨後大軍進城。公孫犢見勢不妙，急忙領兵出城逃跑，被早已經埋伏好的騎兵伏擊而亡，弓遵則被活捉，無奈之下投降了郝昭。

當下郝昭連夜選了五六百名士卒，又從俘虜的曹軍中則選了十數名願意投降的，命弓遵率領着，同時選了一名身形相貌與公孫犢較為相似的士兵假扮成公孫犢，大軍出發往南，去詐取貝丘城。

雙方吶喊著且戰且走，一路靠近了貝丘城。幾名「曹軍」奮力殺到城下，三言兩語將情況告知了城中守軍，並請守軍出城救援公孫犢將軍和弓遵太守。

不過呂虔極為謹慎，雖然聽見了城外的喊殺聲，城下報訊的士卒也的確是泰山郡的口音，但呂虔卻始終心有猶疑，不敢開門增援。只暗暗派出精幹斥候潛出城去，打探情況。

大半個時辰之後，斥候回報道：「城外果有千餘漢軍騎兵在圍殺我軍數百兵馬。雙方喊殺聲震天，我軍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呂虔道：「你可看清楚了，被圍殺的的的確確就是我軍？可曾看見了公孫犢將軍？」

斥候道：「火光之中公孫將軍的旗幟十分顯眼，旗下一將，看其裝束身形，應該是公孫將軍無疑。」

呂虔點了點頭，這才決定救援。當下命驍將徐質領兵一千出城往救公孫犢，呂虔則整備后軍，隨時準備出城接應。

徐質領兵而行，來到交戰之處，奮勇殺透重圍，揚起斧頭大喝道：「公孫犢何在？」

就見一人策馬而來，遠遠地大叫道：「徐將軍，我乃甘陵守將弓遵，多謝將軍領兵來援。」

徐質聞言，道：「原來是弓將軍！卻不知公孫犢何在？我等不可久留，當速速突圍回城才是啊！」

弓遵靠近了徐質，回身往戰場一指，道：「徐將軍請看，那火把之下交戰的，不正是公孫將軍么！」

徐質聞言，情不自禁地抬眼望去。弓遵見狀，當即手起一槍，刺向徐質，正中徐質小腹，透甲而入。

徐質猝不及防，轉頭不敢相信地看向弓遵，痛苦地道：「你……，為何？」

弓遵見狀，面上閃過一絲羞愧之色，隨後低頭道：「甘陵城破，公孫犢戰死，而我則已經投降了漢軍。」

徐質聞言，罵了一聲：「叛賊！」隨即栽倒下馬。不過因是刺中小腹，雖然傷勢極重，已然再無站起來的力氣了，但卻未有立即死亡，還在地上掙扎。弓遵見狀，因為羞愧，遲疑了一下，便也沒有下馬去取徐質首級。

徐質麾下兵馬眼見變起倉促，自家主將居然被偷襲落馬，眼看不活，頓時盡皆大驚，當下轉頭便即往城中潰逃。漢軍則在後掩殺，直殺至貝丘城下。呂虔領兵出城接應了敗兵進城，隨後城上亂箭齊發，這才射退了漢軍追兵。

當下呂虔聞聽徐質戰死，不勝傷感，由此深恨弓遵。

卻說郝昭領兵南來，聞聽呂虔並未親自出城，只襲殺了曹軍驍將徐質，未能擒殺呂虔，奪取貝丘。當下郝昭頗為失望，分兵一半監視貝丘城，隨後領着其餘一半兵馬，帶着弓遵北上東武城勸降。

東武城守將蔡方聞聽呂虔大敗，損兵折將，且甘陵已經被攻破，弓遵也投降了漢軍，驚駭之下，於是也打開城門，向郝昭投降。

至此郝昭基本拿下了清河，上表向陸遜報捷，隨後復又揮兵南下，準備攻打貝丘。

呂虔聞聽東武城也被郝昭奪取，又因麾下兵少，且貝丘城本就是曹軍前次決定放棄的地區之一，城中糧草稀少，從兗州運糧較為困難。於是呂虔權衡之後，先一步撤兵南下，進入兗州東郡的樂平縣，依靠着黃河和魯河堅守。大軍依然停留在了黃河以北。

郝昭見狀，只得分兵據守貝丘，隨後將情況上報陸遜。

此時陸遜在界橋已經與曹軍交上了手。曹軍用六十架大黃弩、二千張蹶張弩、五千張踏張弩、一萬張臂張弩、二千精銳長弓手組成了近兩萬人的龐大的弓弩方陣。以梁習、夏侯衡、文欽、去卑、劉豹、魯延、李恪、蒲頭、胡質等二萬四千騎兵護住兩翼，再命胡遵、王經、曹楷、程武、樂綝、張虎、戴陵、薛洪、王琰等人督率近兩萬人的步兵，各持櫓盾長槍，組成了堅實的軍陣攻擊陸遜。

陸遜麾下步兵較少，石炮和大黃弩不多，蹶張弩只有五百架，長弓手和強弩都少，在這種情況下根本無法與曹軍對射，固守營壘的打算從一開始就落了空。

幸好陸遜手中還有史阿所部二千板甲重騎兵，有魏延所部一千板甲重步兵，再加上牽招、鮮於銀、閻志、田續、宇文莫那以及騎奴軍等總計近二萬六千人的輕騎兵，防守雖嫌被動，但依託營壘主動出擊卻並不落於下風。

於是陸遜將重騎兵和重步兵輪流出擊，以輕騎兵和連弩手在後掩護接應，多次趁著曹軍蹶張弩攻擊的間隙主動出擊，給曹軍弓弩手造成了極大殺傷，這才遏制住了曹軍的攻勢。

如今的形勢是反了過來，雙方輕騎兵相差不大，漢軍略多二千人。但在重騎兵方面，漢軍全面佔優。而論步兵，曹軍則人多勢眾，漢軍人少兵精。但在弓弩兵方面，雖然漢軍這邊有連弩，但論及數量和射程，卻是曹軍佔據了全面的上風。

總的來看，漢軍略處下風，但依託堅固營壘靈活防守，卻也並未讓曹軍討到便宜。

交戰數日之後，曹軍意識到難以正面攻破漢軍，於是準備分兵截斷漢軍的糧道。漢軍的糧道分東、北二路，東路糧道是從青州運糧而來，北路糧道是從幽州運糧而來。

幽州這一路因有曹真據守中山，威脅幽州腹地，故此引得田豫回援，從幽州來的糧草一般支應田豫去了，運到界橋這裏的僅有一半。當下曹洪分梁習麾下去卑、魯延兩營六千騎兵北上去襲擊從幽州來的糧草。又分胡質、蒲頭兩營六千騎兵去襲擊從青州來的糧草。

很快，北線和東線便各有兩批糧草被曹軍襲擊。陸遜聞訊大驚，當即分派牽招、田續兩營八千騎兵北上保護北線糧道，分閻志所部五千騎兵東進去保護東線糧道。

正好此時，郝昭擊退呂虔，奪取了甘陵、東武城的消息傳來，陸遜頓時大喜，當即沉思一陣，隨後寫了軍令，從青州調了正在休養的廖化、孫康兩部殘兵共計近三千人進駐清河郡，廖化把守南部的甘陵，孫康把守北部的東武城，以此把控住清河郡，替換下來的郝昭則領兵押運一大批糧草趕赴界橋助戰，同時協助閻志剿滅曹軍襲擊糧草的胡質、蒲頭等人。

郝昭接令，在廖化、孫康尚未到來之前，仍舊分兵把住各城，隨後親領二千遼東義從保護糧草。

此時因為漢軍手中馬匹眾多，冀州又土地平坦，適合車馬行走，因此所有糧草都是用強健的戰馬拉着的大板車運送的，一車能運十石，速度不慢，因此青州這邊雖然僅剩下六千餘民夫，但運力卻足以支撐陸遜的一半大軍征戰所需。

至於青州本土，因為其餘各軍都在休養，只有趙累率領着大軍攻打平原、高唐二城，有海軍的船隻運送軍糧，也足以支撐。

而劉賢在徐州，因並無出擊之念，故而也讓徐州方面的民夫將下邳存糧不斷運往青州，以此保證了整個糧草供應鏈條正常運轉。

糧草不缺，運力也不缺，如今唯一要擔心的便是曹軍劫糧。當下郝昭押運著糧草，先與閻志聯繫完畢，隨後大張旗鼓往界橋而去，欲要吸引曹軍前來劫糧。

然而胡質、蒲頭卻也不是傻子，騎兵斥候放出了很遠，此時眼見漢軍重兵保護糧草，自然不肯出手，只耐心等待。最終郝昭押運著這批糧草安然到達界橋，交給了陸遜。

郝昭做事謹慎，北線護糧的牽招也是個精細人，揮兵與前來襲擊糧草的去卑、魯延戰了幾場，保得糧草基本不失。只是去卑、魯延麾下的匈奴、烏桓騎兵都換裝了曹軍提供的精良兵器，故此在對戰之中，牽招、田續並未能佔到多大便宜，反而因為要分心保護糧草，被去卑、魯延小小地算計了幾把，吃了些暗虧。

防守與進攻想必總是顯得被動。東、北兩線上千里的運糧道路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被保護的滴水不漏，要保證糧道暢通，最好的辦法還是將敵軍找出來，並一舉殲滅掉。

但如何找出敵軍，這卻是一個難題。

當下陸遜沉思片刻，鄭重地寫下了一封表文，命人立即送往徐州呈遞給劉賢，請求劉賢調撥親衛將木鷹的馴鷹了獵犬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