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洪水到來
霍峻與劉賢會師之後，其軍中糧草自然由劉賢支應，不再需要分兵從後方調運糧草，但泰山、魯郡、任城等地也需要留兵駐守，於是劉賢乾脆命令彭式把守三郡，只將霍峻留在軍中，隨同追擊魏軍。
魏軍會合了州泰所部之後，實力有所增強，隨後強行將山陽公劉協帶到軍中，往北退往乘氏。此時一路從青州趕來的夏侯楙、司馬懿、胡質等人被陸遜揮兵銜尾追擊，一路到了廩丘。同時，曹丕新的命令也傳了過來，指示魏軍退往成陽。
於是呂虔、王昶、任福、段昭、司馬孚等人在乘氏粗略阻擋了漢軍一陣之後，便即轉而往成陽退去。
劉賢揮軍在後，不緊不慢地追擊者。之所以不急，一來是因為曹軍手中有萬餘騎兵，機動力極強，劉賢不敢追擊太快，導致自己各支部隊之間脫節。二來是因為曹軍一路逃遁，雖然不斷遷移百姓，焚燒府庫城池，但畢竟時間倉促，還是有許多百姓逃散在外，且那些結寨自守的世族豪門也多半並未遷走，這個劉賢造成了一些麻煩，儘管可以暫時不管這些逃散的百姓和固守塢堡之中的地方豪族，但為了後路安穩，劉賢始終還是要合力規劃追擊路線，兵沿途設立營寨，以作為後面運糧隊的落腳點，這多少耽擱了一些時間。三來則是從現在的情況看，曹軍似乎是想要退到黃河邊上，以便分兵增援冀州。但不管怎麼樣，天下就這麼大，任你曹軍一退再退，究竟有追無可退的時候，所以劉賢並不焦急。
如此一路追到成陽城下，劉賢卻忽然發現曹軍不再撤退了，轉而依託城池，並佔據了附近險要地形，設置連營阻擋住劉賢。
劉賢心下有些奇怪，當下傳令全軍安營紮寨，隨後廣派斥候四散去打探周圍情況。曹軍一路撤退，並不過多停留，這冷不丁突然在成陽地區停下，着實讓人心生懷疑。
劉賢擔心曹軍是否在這附近設下了埋伏。
然而斥候往外探查了近百里，卻並未發現異常，附近幾條河流都未有蓄水的跡象，同時，除了東邊有從青州撤回來的夏侯楙、司馬懿所部二萬七千兵馬之外，周圍也並無其他兵馬。
這讓劉賢稍稍放了心。
根據斥候傳來的消息，青州軍要想到達成陽還需兩日。不過青州軍到達之時，陸遜率領的兵馬也將同時到達。雙方都有援兵，實力都有所增強，這倒是不算什麼。
只是曹軍為什麼要一路後退數百里，最後到成陽這裏卻又忽然停下堅守呢？成陽僅是一座小城，以堅固而論不如西南邊的定陶，也不如北邊的甄城。曹軍為什麼要選在這裏堅守呢？
有曹操多年來一直堅持不懈的屯田政策施行，這場大戰是從去年十月開始的，對中原農耕的影響也僅只限於今年的春耕，百姓家中還是有餘糧的，曹魏府庫之中的存糧也不少，並無缺糧之虞。所以曹魏並非因為缺糧而退兵。
同時曹魏雖然疊遭敗績，但除了冀州方向極為空虛之外，在徐州、青州兩處其實都還有一戰之力，在下蔡方向甚至還略佔上風。若說是為了分兵增援冀州，所以要收縮防線，這還說得通。但如今敵軍青徐軍主力卻似乎是要在成陽會合之後就地堅守，這可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曹軍既然不是要分兵回救冀州，那他們何必撤退？就地在彭城和青州堅守不是更好嗎？何必要白白將沿途數郡之地拱手送給自己？
劉賢猜測著其中有詐，然而卻始終想不到到底詐在何處，頓時愁腸百結。
當下思索了許久之後，仍舊不得要領，只得再次加派斥候，查探周圍動靜。同時命士卒嚴查營寨周圍，看是否有曹軍預先遺留下來的地道或是引火之物什麼的。
知道次日一早，各方消息漸漸匯聚，煙斗都無一場。劉賢頓時嘆息了一聲，知道憑自己是想不明白了，於是將心中疑惑寫成書信，命信使火速送往東邊交給正領兵而來的陸遜，徵詢其意見。
只不過不知為何，陸遜的回信卻始終未曾回來。也不知是信使在半路出了問題，還是陸遜也對當前形勢想不明白。
直到又過了一日，夏侯楙、司馬懿等人率領着青州軍到來，在曹軍守軍的接應下進駐了城外的營寨。同時陸遜也領兵到來，劉賢出營迎接，眾將前來拜見了劉賢，隨後各自去安排兵馬休息。劉賢則拉着陸遜，詢問道：「伯言這一向辛苦了！面對司馬懿這個對手，感覺如何？」
陸遜笑道：「還好！司馬懿的確是個難纏的對手，此人心思縝密，步步為營，很難抓住他的破綻。不過他上面還有夏侯楙這個正都督，行事始終有些束縛。況且他到青州之時，我軍已經取得了密水大勝，青州勝局已定，司馬懿便是狡詐如狐，其實卻已經無力回天了，最多只能率領着魏軍多苟延殘踹一些時間罷了，並無法挽回大局。」
劉賢點頭道：「這也是伯言你與司馬懿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因此才在佔據優勢的情況下，一直死死地壓制住他。換了別人，朕還真擔心他沒有這個能力。伯言啊，昨日朕派遣信使送信給你，不知你收到了嗎？」
陸遜搖頭道：「臣並未收到陛下的書信。如今這四周敵我兩軍斥候極多，想來是信使在路上遭遇了不測。卻不知陛下送信給我，所謂何事？」
劉賢點了點頭，當下將自己心中的疑惑當面對陸遜說了一遍。陸遜聞言，頓時也有些皺眉，沉思了許久，也是不得要領，當下沉吟道：「或許曹軍已經從其他地方調了援兵去增援冀州，因此不需要青徐軍了，所以青徐軍才在撤退了一陣之後，最終在成陽這裏停了下來？」
劉賢聞言，道：「這也不如可能！不過曹軍如今還能從何處抽調兵馬？」
陸遜嘆道：「或許是南陽，也或許是關中。不過我更傾向與關中，畢竟以如今的形勢，曹魏只怕已經無有餘力空耗錢糧，去與蜀軍在關中對耗了。我們在中原奮戰，卻是白白讓劉備在關中撿了便宜啊。」
劉賢笑道：「曹軍便是撤退，也必定會遷移百姓，毀壞農田。益州經過數月大戰，軍民疲憊。常備兵也還罷了，長年作戰也不至於有怨言。但民夫卻需要休整，今年益州的春耕又耽誤了許多，自給自足或許可以，但卻根本沒有餘力去支應殘破的關中和隴右。只怕他便是輕取了關隴之地，近一兩年內他的實力也得不到飛躍式的增長。而以如今的形勢，我們只要在此處殲滅了曹軍的青、徐、兗、冀四州主力，則今年之內全取中原當並非奢望。如此一來，我們很快就能抽出兵力，轉而去打壓劉備了。」
陸遜點了點頭，道：「不錯！劉備如今內外交困，即便白撿了關中，短期內也無法讓殘破的關中恢復元氣。而益州百姓大半在這次北伐關中的戰鬥中被徵調起來服了數月的勞役，劉備想要再大舉徵調民夫，恐怕會激起民憤。」
二人正說之間，忽有龐統的信使傳來書信。劉賢急忙命將書信呈上來，檢查了封漆之後，拆開一看，隨後將書信遞給陸遜，道：「不出我們所料，曹丕果然放棄了關中。只留張既等隴右諸將領兵萬餘把守隴右，只留杜畿領兵五千守蒲坂，杜襲、郭淮領兵五千守潼關。其餘曹洪、曹真、鍾繇、梁習、張郃、朱靈等將則率領三萬大軍星夜兼程趕赴冀州，去抵禦田豫去了。」
陸遜聞言，點頭道：「有這支精銳兵馬在，當能暫時穩住冀州局面。如此看來，曹軍不再急着回救冀州，轉而在成陽這裏與我們對戰，這也就說的通了。」
正說之間，忽然又聽營門守軍來報，說營外有一人求見，說是受陛下故人所託，前來送信。
劉賢聞言驚訝地道：「故人？朕從未到過中原，哪來的故人？唔，也不一定，或許是當年在赤壁之時認識的曹營眾人也不一定。」當下劉賢急忙命人將來人請進來。
不多時，來人進到中軍大帳，劉賢抬眼望去，只見此人約莫二十歲左右，身高八尺，體型修長而健碩，長得英氣勃勃，十分俊朗。
劉賢見其儀錶不俗，當下心生好感，面上卻不動聲色，只問道：「你是何人，為誰送信？」
那人拜道：「我乃隴西天水人，姓姜，名維，字伯約。受前大漢宗正劉艾之託，送信於陛下。書信在此，還請陛下過目。」
劉賢聞言，豁然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姜維道：「你就是姜維？」
姜維見劉賢這個表情，一時有些發懵，隨即點頭道：「我就是姜維。」
劉賢急忙上前扶起姜維，上下打量了一下，這才笑道：「當年朕請劉艾滿天下的找尋你，後來劉艾幾經波折才終於將你調入許都，充作郎官。朕本來叫他設法將你送到朕這邊來，只是你年紀尚小，又畢竟在都中任職，難以又借口讓你外放，故此才耽擱了下來。去年曹丕篡漢，朕還擔心你在亂局之中，會有所傷損。後來得知劉艾將你帶走好生安置了起來，這才放心。想不到今日劉艾竟然捨得派你來見朕了，真是幸何如之。」
姜維將劉賢如此看重自己，終究少年心性，心底頗為喜悅，當下道：「承蒙陛下看重，姜維愧不敢當。陛下尋我之事，劉宗正都詳細對我說了。姜維何幸，敢勞陛下掛心。」
劉賢大笑道：「姜伯約乃忠勇之國士也，如何當不得朕之看重？你既然來了，就暫時不要走了，先留在朕身邊當個參軍吧！」
姜維聞言，當即下拜道：「末將謝陛下！」
劉賢又笑了一下，急忙再次扶起姜維，隨後轉頭將一旁的陸遜給姜維介紹了一遍，陸遜見劉賢如此重視姜維，也對姜維極為客氣。
就見姜維小心地與陸遜見禮之後，這才轉頭對劉賢道：「陛下，末將奉劉宗正之命前來送信，書信在此，還請陛下過目。」
說着，姜維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雙手呈送給了劉賢。劉賢當即接過，拆開一看，頓時驚得叫了一聲，隨後問姜維道：「伯約可知這書信內容？」
姜維點頭道：「末將知道！事實上自從曹丕篡漢之後，劉宗正便聯絡了中原朝野之中仍舊忠於漢室之人在四處打探曹軍的情報，意圖對陛下的北伐大業有所助益。如今這個情報，便是前太尉楊彪當年的一個老下屬，如今正擔任濮陽令的蔡方暗中送給楊彪，隨後又有楊彪送給劉宗正，劉宗正見事關重大，這才命我星夜兼程前來送信於陛下的。」
劉賢聞言點了點頭，隨後將書信遞給陸遜，嘆道：「我們在這裏亂猜曹魏大軍退守成陽的原因，差一點就誤了大事。原來曹軍故意引我們來此，是欲要掘開黃河，引河水來淹我軍。此計如此毒辣，若是成功，不但我們六七萬精銳兵馬，四萬民夫將會難以倖免，黃河決口之下，沿途的郡縣也將遭受洪水沖刷，只怕由黃入淮的這千里之地，將盡成澤國了。」
陸遜聞言也自大驚，仔細看了書信一遍，隨後嘆道：「成陽距離黃河尚有一二百里，誰又能想到曹魏居然如此喪心病狂，居然欲要掘開黃河？據聞那黃河河床有多段都高於地面，全靠河提保護，如此這般，根本不必費心費力地去攔河築壩進行蓄水，只需算準時間，掘開河堤，濤濤河水便會傾瀉而下。地方隔得遠，又不必特意蓄水，這也難怪我們查探不到。」
說着，陸遜轉頭問姜維道：「書信中只說曹軍近日便會掘開黃河，伯約可知具體日期？」
姜維搖頭道：「具體日期不知，不過曹軍既然是要引我軍到成陽來，他好一舉掘河水淹沒我軍，如今我軍已經齊聚成陽，想必曹軍發動就在這一兩日了。如今派兵去阻止恐怕已經是來不及了，同時這附近的山川地理形勢我等也並不完全知曉。難以知道黃河河水衝來，將會波及多大的範圍。唯今之計，只有儘快撤離。若是擔心時間不夠的話，也應該轉移營寨至高處躲避。」
劉賢聞言，點頭道：「不錯，我們大軍好轉移，但後方這一路之上尚有數萬民夫在源源不斷地為我們運送糧草軍資。必須先派兵叫他們躲避。」
當下劉賢命全軍拔營，連夜撤往高處，同時派出快馬傳信，叫後方沿途的民夫盡皆就近躲入堅固城池或是高山之處，暫停向前線運糧。
隨後劉賢又急忙將這幾日派出的斥候找來，詳細詢問成陽東西兩面的地形，隨後在圖紙上標準出來，意圖以此來確定一旦黃河決口，洶湧的河水將會波及多寬的範圍。
正忙碌間，大軍已然移營完畢，到了當夜三更，果然聽見北方傳來一陣地動山搖一般的轟隆聲。
曹魏果然是掘開了黃河，河水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