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質問(2)
那幫人把她捉到,一定會折磨死她的。
她此時,似乎只能等待死亡的來臨。
絕望啊。
上官墨,我是為了你,才死的!
你要是還活着的話,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忽然,那些靠近她的腳步聲驟然停下。
嘴裏發出嘰里呱啦的聲音,她聽到了那些人的腳步聲,離她漸漸遠去。
什麼情況?
紀一念劫後餘生,不敢相信竟然死到臨頭,竟然又活了。
難道,上官墨真的死了,所以聽到了她的祈禱,她逃過了一劫?
呵,真死了?
紀一念想到這種可能,卻笑不出來。
她的肩頭忽然被抓住,驚得瞪圓了眼睛。
難道,還有人沒走?
紀一念想也沒想,一個就地轉身,長腿往後一掃,手裏抓了一把沙子,就朝那人揮去。
那人退後幾步,紀一念立刻爬起來,手裏舉著槍,對準他。
這男人倒是穿了身衣服,不過也很臟。
他身材高大,但是他的右腿好像行動不便,他的左手掛在脖子上,整個看起來就是個殘疾人士。
「你是誰?」紀一念問。
那人緩緩的拿開手,慢慢的側過臉。
紀一念看清那張臉的時候,手裏的槍差點掉在地上。
「上,上官墨……」她哆嗦著唇,「你是人是鬼?」
上官墨看着眼前這個女人,他眼裏帶着怒意,一把抓住她就往一旁拉。
紀一念掙扎著,「你放手!」
上官墨沒放手,反而一直把她固在身邊,盡量不讓她的腳亂踩到其他地方。
「喂,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放手!」紀一念使勁掙扎著。
前面,一個小木屋,上官墨拉着她往裏面走,一把將她甩在那張硬硬的木製床上,「你瘋了嗎?跑到這裏來做什麼?是不是不要命了?」
他的語氣極為氣憤。
紀一念坐在床上,聽到他這語氣,看着他這神色,心裏的委屈一下子就湧出來了。
她騰的一下站起來,眼眶濕潤,沖他吼,「是,我是瘋了!我是不要命了!我聽說你失蹤了,我他媽發神經跑來找你,差點被人打死!是,現在看到你還沒死,我也就放心了。」
她深呼吸,拿出包包里的那個盒子,打開,把裏面的那份離婚協議書揚在他面前,「現在,當着你的面,我把這個字簽了。從此,你我一刀兩斷!」
氣死了!氣得肺都要炸了!
她把協議書放在那張木桌上,在包包里翻里筆。
只要當着他的面,把字簽了,從此他們就再無瓜葛。
該死的臭男人,到底是哪裏來的這麼大脾氣,見到她沒有一句關心也就算了,還劈頭蓋臉的吼她。
她真是夠賤的!
當時就該簽下這個字,管他是死是活。
非要跑到這鬼地方來找他,找到了又怎麼樣?還不如不找!
筆呢?
她把包包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筆。
難道忘記帶筆了?
紀一念咬牙,「有筆嗎?」她盯着上官墨。
上官墨看到那張臉晒黑了,嘴唇也是乾的,手掌和額頭還有擦傷,心繃緊了。
眉頭緊蹙,「沒有。」
他轉身就走出去了。
紀一念瞪圓了眼睛,這是幾個意思?
他到底腦子裏在想什麼?
既然不想見到她,幹嘛要救她?
他就不該出現在她面前,這樣就眼不見為凈了呀。
紀一念氣得恨不得的把這房子給砸了。
沒多久,他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裏端著一盆水,「把臉洗一下。這水有點臟,你將就。」
紀一念愣了一下。
原來,他是去端水了。
「沒有毛巾。」上官墨又說了一句。
紀一念從包包里拿出一條毛巾,她帶着的。
確實需要好好洗把臉,這臉太難受了。
「有水嗎?喝的。」紀一念問。
上官墨拿來一個木製的杯子,又走出去,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端著杯子回來。
「冷水。」上官墨遞給她,「過濾了一下。現在沒有熱水,你將就一下。」
紀一念洗完臉,便端著杯子把水全喝了。
洗完臉,喝了水,整個人都舒暢了許多。
她凝視着上官墨,他的臉上有大大小小的傷,都無傷大雅。
目光又落在他用布吊在脖子上的左手,還有那條一瘸一拐的右腿,擰著眉,「你這些是怎麼回事?」
「飛機失事,墜落下來,受的傷。」他語氣淡淡。
紀一念卻無法跟他一樣這麼平靜。
飛機墜落,這是何等的兇險。
要不是命大,真的早已經機毀人亡,連骸骨都找不到的。
他還能活着!
紀一念聽到自己的心臟砰砰的狂跳,「為什麼要瞞着我?」
上官墨不語。
紀一念又問,「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自以為是,狂妄自大?為什麼你就不能給予多一點信任?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夫妻?我願意留在你身邊,你當我是享樂的嗎?難道在你心中,我就是不能跟你一起面對問題的?」
她又將那個盒子裏的東西全部倒出來,「這些,是你給我的遺產嗎?你覺得我就是圖的你這些?還是說,你這是在打發我?從頭到尾,你從來沒有跟我解釋過什麼。從來都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只有服從的命。」
越說她越難以平復心情,有太多的東西壓抑著,讓她不吐不快,「上官墨,我這次來,不是擔心你死活的。我只是想着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果你死了,我就在這份協議上籤上字。如果你還活着,我就當着你的面,咱們把話說清楚了,以後各不相干,從此你走的你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她一想到他做的這些事情,心裏的火就直往腦門冒。
真是越想越來氣。
上官墨安靜的站在那裏,也不爭不辯。
紀一念說了這麼多,也不見他吭聲,「筆!拿筆!不是早早就把這玩意準備好了么?現在,我就當着你的面簽了字。以後,你要再敢纏着我,就是……」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是好。
很氣憤。
「沒有筆。」上官墨的聲音很輕,有些沙啞。
紀一念深呼吸,「……」
「我錯了。」
忽然,耳邊響起了這三個字。
紀一念以為自己聽錯了,對上了那雙染上憂傷和後悔的眼睛,「飛機不受控制,失靈的時候,我滿腦子想着的是,我對不起你。」
「我祈禱過上天,如果我這次能活着,我一定會好好愛你。不是用我自己的方式,而是用我們愛情的方式。一念,你……能重新給我這個機會嗎?」他的目光裏帶着晶瑩,劫後餘生讓他在此時看到心愛的女人,是又驚又喜。
老天爺願意給他一個機會,他也想好好的抓住這個機會。
可是,他真正需要機會的是,她給的。
如果她不原諒自己……
「我之前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要的。上官墨,我說過,你如果再敢欺騙我,隱瞞我,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再原諒你。不管你的初衷是什麼,都不會!」紀一念深呼吸,「我來找你,不是因為擔心你。我只是怕簽了協議之後,你又出現在我面前,說我們離婚無效。這種事情,你做的太多了。」
上官墨的眼神慢慢的黯淡下來,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轉身走出了這個小房子。
紀一念輕蹙著眉頭。
兩個人,一個在外面,一個在裏面,一直待到了天黑。
這裏的燈,很暗。
沒有天燃氣,沒有電磁爐,只有柴火。
白天熱得不得了,晚上冷得瑟瑟發抖。
外面的火光透著一點溫暖,紀一念坐在硬硬的床板上,肚子有點餓,也有點渴。
她走出去,就看門口不遠處有一堆柴火,男人一隻手正包着什麼東西,在往火堆里塞。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來,「之前在別人那裏搶來的米已經吃完了,現在只有這個,等一會兒,就可以吃了。」
紀一念這才看清,他的腳邊還有一隻野味。
「這是沙棗,你先墊墊肚子吧。」上官墨又從身後拿了一包東西給她。
紀一念接過來,看了一眼裏面的棕色果子,拿起來就吃了一個。
上官墨把另一隻野味清洗乾淨,直接放在火上烤。
火印紅了他的臉,原本那張俊美無瑕的臉如今變得滄桑無比,但是更有男人味了。
「你在這裏,多久了?」紀一念不想在有人的情況下,還不能說兩句話。
漫漫長夜,惡劣的氣候和地方,若是不找點事打發時間,那太難過了。
之前那激動暴躁的心情,也平復了許多。
上官墨烤著野味,「一個多月了。」
「這裏的人這麼兇狠,你怎麼活下來的?」
「只有比他們狠,才能讓他們忌憚。」
「可你的手,腳……」紀一念看着他身上的傷,在這裏受了傷,沒有醫療條件,是很難好的。
他從飛機上墜下來,很難想像當時有多慘,他還能在這麼多兇惡的人的包圍下活下來,到底當時有多努力,有多慘烈?
上官墨沒有把這些傷當回事,「只要不死,還有一口氣在,就不一定會輸。」
紀一念聽着這話,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他就這麼自信嗎?
當時,他有沒有害怕,有沒有絕望過?
「你,後悔過嗎?」
「沒有。」
紀一念緊蹙著眉頭,「如果再來一次,你還是會這麼做?哪怕是丟了命?」
「是。」上官墨撥弄着火,抬眸望着她,「如果我死了,他們能夠放過你,也是我所期望的。」
紀一念:「……」
「不管你現在把你自己說的有多麼的偉大,我都不會感激,也不會感動的。」紀一念偏過頭。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執迷不悟的男人。
她咬牙,「你不知道什麼叫做商量嗎?不知道什麼叫做共同面對嗎?」
「我知道。可我的女人,我只希望她無憂無慮。」
「上官墨!」紀一念大吼他一聲,「你都死過一次的人了,到現在你還沒有明白嗎?我跟你在一起,不是貪圖享樂的。夫妻本是一體,不管是甜是苦,是要一起面對的。那樣才叫生活,才叫過日子!懂了嗎?」
「懂。」上官墨點頭,「所以,如果能回到最開始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我都會事無巨細的告訴你,讓你知道我的一切。沒有一絲隱瞞,坦誠相待。」
紀一念啞口。
「這個世上,沒有如果,時間不會倒流。不經歷,不知道事情會往哪裏發展。唯一可以改變的就是重新再來。」上官墨翻轉着火上的野味,已經散發出誘人的香味,他不去看她,「可是,我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紀一念的心被這句輕輕淡淡的話給震了震。
她看他低眉的樣子竟然如此凄涼,還有一絲可憐。
她絕對不會再心軟了。
給過的機會,是他自己不要的。
她不能沒有底線,也不能為了他一再的挪開底線的標準。
紀一念不再說話,兩個人圍着火堆。
好一陣,上官墨把烤好的野味遞給她,「吃吧。」
紀一念看了他一眼,「你呢?」
「這裏還有。」他的目光落在火堆里。
紀一念接了過來,就見他在火堆里掏。
一股香甜味飄出來。
「紅薯?」紀一念微驚。
「這是類似於紅薯的一種。」上官墨拿着那隻紅薯,見她一直盯着他面前的食物,「你想吃?」
紀一念輕揚了一下眉,「一人一半。」她把肉分了一半給他。
「你吃吧。」上官墨沒有接過肉,把紅薯也給了她。
「那你呢?」
「我還不餓。」上官墨站起來,一瘸一拐的走開了。
紀一念皺眉,「上官墨,回來!」
上官墨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
「回來!」紀一念又重複了一句。
上官墨終於轉過身,目光里印着火光,卻格外的凄涼,可憐。
「過來!」紀一念耐著性子。
上官墨又是一瘸一拐的走過去。
紀一念把肉分了一半給他,又把紅薯分了一半給他,「吃。」
上官墨盯着她手上的食物,沒有接。
「叫你吃啊。」紀一念語氣已經很不耐煩了。
上官墨的右手接過紅薯,左手正欲去接肉,又被紀一念給拿了回去。
他看了她一眼。
「坐下。」紀一念示意他坐下。
上官墨坐下。
紀一念把肉撕下來,遞到他的嘴邊。
上官墨望着她。
紀一念皺眉,「看着我做什麼?吃呀。」
「你吃……」
「讓你吃你就吃,哪來那麼多廢話。」紀一念粗魯的把肉按進了他的嘴裏。
上官墨咬着肉,慢慢的咀嚼著。
紀一念也吃了一口肉,「上官墨,我會把你帶回去。然後,我們倆就離婚的事,好好的處理乾淨。」
上官墨不說話。
「你不說話就代表你默認了。我不要你的一分財產,我只需要乾乾淨淨的一個人。」紀一念又撕下一塊肉,遞到他的嘴邊。
這一次,他自己張嘴吃了。
紀一念瞥了他一眼,「你的手和腿,也需要得到治療。一會兒,我聯繫鄭軒,讓他想辦法來帶我們出去。」
「沒用的。」上官墨出聲了。
「什麼沒用?」
「手機是撥不出去的。」
紀一念皺眉,立刻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果然沒有信號。
撥不出手機號,那可以打緊急求救電話,也能發送SOS啊。
「手機在這裏,是沒有任何聯絡外面的作用。」上官墨知道她在想什麼。
「那是要怎麼樣?」紀一念皺眉,看着不遠處的火,她知道那些火堆是誰點的。
她不知道那些人會怎麼對付他們。
雖然今天上官墨看似鎮住了他們,但是他們要是發起狂來,她跟上官墨一定逃不掉。
「他們現在不敢靠近我,是因為這房子的周圍都佈滿了機關。從你今天撲倒的那裏,離機關已經很近了,他們才不敢過來。」上官墨說:「否則,以我這樣的情況,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紀一念還以為是他的能力讓那幫人不敢過來,原來是佈置了機關。
難怪他之前是拖着她走。
不過,這也是他的能力。
「那我要是沒有撲倒,我也死了。」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上官墨說:「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紀一念冷哼,過了一會兒,她說:「難道我們就要困在這裏?」
「等我的手腳好了些,要護着你出去,應該不難。」上官墨聲音輕輕。
「什麼叫護着我出去不難?你不出去?」
上官墨抬眸望着她,「這裏的居民有上百人,在沒有武器的情況下,我是沒有辦法做到以一敵十的。他們兇殘起來,如同猛獸。能護着你出去,已經是萬幸。」
紀一念擰著眉。
上官墨重重的嘆了一聲,「你不該來這裏。」
「我要是知道有這麼兇險,一定不來。」紀一念瞪了他一眼,狠狠的咬下了一塊肉。
「已經失蹤一個月,等同於死亡。你完全可以當我死了。現在你來,反而把你自己困在了這裏。」上官墨深吸了一口氣,「你後悔了嗎?」
「後悔。」紀一念想也沒想。
上官墨的眼裏劃過一抹憂傷,唇角扯了扯,笑的很蒼白,「所以,我會想辦法把你送出去的。」
紀一念越聽心裏越煩躁,她剝開紅薯皮,遞到他的嘴邊,「吃。」
上官墨看了她一眼,張嘴把散發着香味的紅薯吃掉。
兩人默不作聲的把吃的都吃完了,紀一念喂他就跟喂仇人一樣。
完全是直接塞進他的嘴巴,也不管他吃不吃得了。
吃完后,竟然發現他的嘴角沒有一點點髒東西。
這男人,都已經落魄成這個樣子了,吃相還這麼好。
「飽了嗎?」上官墨問她。
「嗯。」
「你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去弄點水。」上官墨站起來。
紀一念也沒有攔他。
看到他拿着一個鍋端了一鍋水,然後架在柴火上。
「這裏一到晚上就很涼,為了身體着想,就不要洗澡了。一會兒用熱水燙個腳,擦一擦就睡吧。」上官墨看着鍋里的水,已經在開始起煙。
紀一念隔着火光盯着他,「你好像習慣了。」
「有住的,有吃的,有水,有火,比起最艱苦的時候,已經是奢華了。」上官墨抬眸望着她,「你以為我從來都是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嗎?」
紀一念搖頭,「不會。軍人的歷練,從來都不是安逸的生活。」
一片寂靜,他們坐在火堆前,聽着柴火發出噼里啪啦的輕炸聲。
好一陣子,水終於開始冒泡了。
上官墨又站起來,去拿木盆。
拿了一個帶把的大勺,把水倒在盆里。
然後又兌了點冷水,試了一下水溫,「去洗吧。」他端起水盆,往屋子裏走去。
紀一念看着他這個樣子,鼻子微微泛酸。
那個天人之姿,氣宇軒昂的男人,此時在這個地方,顯得那樣孤寂,甚至還有一點點的狼狽。
他不該是這樣的。
這樣的經歷,至少現在的他,不該有的。
她大步走過去,搶過他手上端著的盆,「我自己來。」
上官墨停在那裏,沒有跟過去,「你放心洗吧,我在外面看着。」
紀一念洗完后,她換了身衣服,把盆拿出去。
「洗完了。」
「嗯,你去睡吧。我在這裏守着。」上官墨接過了盆,坐到了火堆旁。
紀一念問,「你不睡嗎?」
「裏面只有一張床。」他仰起頭,看着她。
------題外話------
感覺,又沒多少人看了。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