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一份平凡的守望（上）

周三一早，王可可和張巧就走了，寢室里剩下喬琳和慕容兩個人了。慕容想買火車票，但是又買不著，每隔幾分鐘就打一次訂票熱線。喬琳看不下去，說道：「你再打一遍，鐵路局都要把你拉黑了。」

「可我得訂票啊！沒有票我怎麼回家？」

「你家比我家近啊，坐汽車不用十個小時就到了，你就坐汽車走唄！」

慕容斷然拒絕：「不坐汽車，上廁所不方便。」

慕容上廁所是挺頻繁的，大巴車上又沒有廁所，要真是被憋著了，那應該相當難受吧？

把電話打到沒電，還是訂不到票，慕容很絕望：「實在不行，那就只能坐飛機回去了，也不知道我爸媽能不能給我報銷。」

喬琳倒是想贊助她一些，不過她也囊中羞澀，幫不了太多，最後只能想了個歪招：「喂，要不咱們去火車站碰碰運氣吧！說不定能遇到黃牛呢？」

那時候火車票還沒有實名制，黃牛黨手中掌握著一些高價車票。對於買不到票的人來說，黃牛黨也是一種希望。儘管票價很貴，但是對常年在外漂泊的人來說，「回家過年」這幾個字可是無價的。

天氣越冷，公交車開得越慢，兩個女生太冷了，不由自主地在原地跳起了踢踏舞。跳得正歡暢時，慕容一眼瞥見了她偷瞄了一年半的那位小哥，頓時剎住了車，要多文靜有多文靜。

喬琳也瞥見了，還偷偷告訴慕容：「喂，曼聯球衣！」

「曼聯球衣」稍一抬頭，兩個女生急忙咳嗽著東張西望，抱怨公交車怎麼還不來，是不是在路上凍死了。

還好公交車沒有被凍死，開過來之後，兩個女生迅速鑽到了最後一排，已經沒有多少空座位了，曼聯球衣只好坐在她們斜前方。這一路上，慕容不聽地冒冷汗，哆嗦，喘不過氣，就像得了心臟病，要多柔弱有多柔弱。

緊張過了頭，才想起有點兒對不起喬琳——人家馬上就要跟男朋友分開了，今天沒跟男朋友約會，還陪自己去火車站找黃牛，這份友誼真的很讓人感動呢。

喬琳倒不在乎：「沒事，反正他回家每天都能看到。有時候生他氣了，不想見他，也躲不過去，誰讓我倆住一條街上呢。」

青梅竹馬終成一對神仙眷侶，慕容別提多羨慕了。但是她也想不明白，他們倆的感情，究竟是愛情多一些，還是親情多一些？

喬琳還沒有認真考慮過，而是臉蛋紅紅，笑嘻嘻地說：「我挺喜歡他的，每次見到他，都很喜歡他。」

雖說孫瑞陽來找她的次數偏多，但喬琳偶爾也去找他，蹭他的公開課。孫瑞陽總是給她買些小零食吃，喬琳覺得這樣不太好，孫瑞陽就按住她的頭，說道：「反正你也聽不懂，可能聽着聽着就睡過去了。要麼吃，要麼睡，你總得選一樣。」

……

喬琳很不服氣，不過如他所料，上課十分鐘，她就不停地打盹了。幸好還有他買的零食撐著，要不該如何熬過那漫長的課程？

去找他的時候，她也見過田淼幾次。在喬琳看來，「田淼」這名字取得特別好，田裏有水，用了這個名字，人生都會變得很滋潤。她長得也很水靈，白皮膚，大眼睛，在人群里格外出挑；她還特別聰明，上課總是坐在第一排，不停地給老師提問題。

在見到喬琳時，她也沒有表現得劍拔弩張，頂多就是眼神變得傲慢起來。不過孫瑞陽反應相當迅速，只要一看到田淼，他要麼拉過同學，裝作聊得熱火朝天；要麼緊急調轉方向，鑽進某間教室。總之，喬琳只是遠遠地見過田淼幾次，並沒有直接跟她接觸。

去年秋天，她有一次心血來潮想要去找孫瑞陽，還要跟他一起上公共課。為了給男朋友一個驚喜，喬琳都沒有提前跟他說，而是買了一份鴨脖，偷偷摸到之前去過的階梯教室，從後門溜了進去。

那時正是課間休息時間，田淼斜靠在桌子上，掂量著一個電子詞典，咯咯笑道：「羅子坤，你這電子詞典不錯啊，花多少錢買的？」

那個男生想奪回來，田淼卻一把舉高，說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從，從，從一個同學那裏買的二手的，很便，偏宜。」

「哦，是嗎？」田淼把電子詞典還了回去，無不遺憾地說道：「上周我好不容易坐了一次地鐵，結果包里的東西全被偷走了，電子詞典也不見了，你這個跟我那個好像。唉，不管了，如果轉一圈到了你手裏，也算是有緣吧！」

那個男生登時咬緊了嘴唇，「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如何回擊。正好孫瑞陽上完廁所回來，聽到了田淼的話，便說道：「你說什麼呢？這電子詞典是我賣給羅子坤的。我爸剛從美國給我帶了一個新的來，這個用不着了，我賣給同學，也沒什麼不可以吧？」

田淼有些訕訕的，嘟囔了一句「早說清楚不就行了」，言下之意，是在嘲笑那個男生連話都說不清楚。繼而她又調大音量，說道：「羅子坤，剛剛看到你在餐廳吃魚香肉絲蓋飯了，最近伙食不錯啊！」

那個男生應該是有些口吃，關鍵時刻一句話都說不利索，只能氣得大喘氣。孫瑞陽喝完水，看着田淼的眼睛，問道：「魚香肉絲蓋飯怎麼了？不是學生食堂的飯菜嗎？超過學生的消費水平了嗎？」

田淼被嗆得一句話都上不來，蠻狠地甩了一句：「就是想告訴他，拿着貧困生補助的人，可別忘了自己的分寸。」

孫瑞陽笑道：「拿貧困補貼的學生，不能買二手詞典？不能吃學生食堂的飯？這是誰規定的？」

「孫瑞陽，你給我等著！」田淼甩下這一句，一跺腳，氣鼓鼓地走了。

那個男生感激地看着孫瑞陽，孫瑞陽卻若無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道：「跟這種人不用客氣，她就會欺負老實人。你一反擊，她就不敢了。」

因為隔着太遠，喬琳並不知道男朋友說了些什麼，但對於他的口才，她一向是佩服的。見他把田淼懟得啞口無言，她便在角落裏鼓了鼓掌。

喬琳想起這件事，就變成了星星眼，跟慕容說道：「你要是跟他接觸久了，就知道他是多好的一個人了。雖然他鬼心眼特別多，但是對朋友特別好。不管朋友遇到什麼困難，他都會挺身而出，而且會非常完美地解決掉。」

不用說別的，每次孫瑞陽來看她，都會給她的舍友們帶點兒好吃的。這點小恩小惠早就把她們給收買了，喬琳偶爾跟他鬧點彆扭，舍友們都會勸她，人家孫秀才那麼溫柔的一個人，可別欺負人家。

……

時間久了，喬琳也明白了，這不過都是他的策略而已。

「喬琳，有時候看到你和孫瑞陽，真的特別羨慕。你吧，走路的時候瘋瘋癲癲的，他就跟你一起瘋瘋癲癲；下雨的時候，雨傘總是打在你身上。你喜歡吃的零食，他都記得一清二楚。夏天那次吵架，你不理他，他就在教學樓門口堵你。堵到你之後，還從書包里拿出一個西瓜來……我們都笑慘了，又覺得很感動。唉，遇到這樣的男生，上輩子該是積了多少德啊！」

想起那些小事，喬琳心裏也暖暖的。她看着外面銀裝素裹的世界，心道，我也很知足，但知足的時候，總會生出更多願望來。最迫切的願望，就是他健健康康的，那顆心臟不要出任何問題。

她倆在火車站等了幾個小時，一隻黃牛都沒有遇到，倒是看到不少執勤的警察叔叔。想必二者之間有着明確的聯繫，警察叔叔一出來，黃牛自然就要躲起來了。

二人無奈，只好打道回府。餐廳都快關門了，也沒什麼吃的了，二人心裏越來越凄涼。慕容不停地打電話湊錢，差不多已經決定要坐飛機回去了。

一掀開餐廳厚實的門簾，慕容突然轉了個圈就回來了，跟喬琳撞了個滿懷。喬琳原本心懷不滿，但是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曼聯球衣，便理解她了。

喬琳也嫌棄她是個慫包：「偷看了一年半了，連句話都沒說上，你有沒有點兒出息。」

「沒有。」

……

乾脆利落的回答永遠是最具殺傷力的武器。

喬琳自告奮勇：「今天碰到他兩次，這就是緣分吶！要不我去幫你要個電話號碼？」

「不行，哪兒有女生先主動的？」

「我替你主動，行不？！」

喬琳渾身熱血沸騰，再一次掀開帘子，猛然發現曼聯球衣就站在眼前，當即嚇得鬼叫一聲，「哐當」一屁股坐到地上，順便把慕容也給拉倒了。

曼聯球衣也嚇了一跳，問了幾句「沒事吧」，便將二人拉了起來。慕容剛站起來就逃之夭夭，喬琳卻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沖着那個男生的背影喊道：「喂！」

曼聯球衣轉過身來，喬琳才發現，二人也就是隔着一步之遙，自己的喊聲是不是有點誇張？她一下子卡殼了，怎麼辦？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呢，叫他「喂」總歸是不禮貌的吧？

喬琳當即回頭，撓著頭，大聲問慕容：「他叫什麼名字來着？」

慕容已經跑出老遠了，東北虎妞靦腆得像只小花貓：「肖子涵。」

雖然比蚊子聲音還要小，但喬琳還是聽到了，當即中氣十足地喊道：「肖子涵同學，我有件事想跟你聊聊。」

肖子涵有點詫異，但不失禮貌地笑了笑：「不知是什麼事啊，我洗耳恭聽？」

對哦，什麼事來着？

喬琳敲了敲腦袋，什麼都想不起來。大腦空了，渾身的膽量也消失了，她毫不猶豫，撒腿就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