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感同身受
見清溪用詫異的目光盯着自己，宋素綺立刻回過神來，努力斂下臉上的表情，矮下身子去撿地上瓷器的碎片，但此時正心慌意亂的她根本無心細看，一個不小心便被碎片上鋒利的裂刃給割傷了手。
清溪見狀連忙蹲下身去察看宋素綺的傷口，此時宋雲深聞聲也從書房裏走了出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心中不由暗道：姑母肯定是聽到方才我跟清溪表妹的談話了，才會震驚到摔碎了手中的湯盞。話說，當初自己聽到這個傳言的時候也是失神了良久，姑母有這等反應也不算奇怪。
宋素綺一邊看着女兒用帕子幫自己捂住傷口止血，一邊開口道：「原本是想來給你們送湯的，結果全灑了。」語氣中滿是懊惱和無奈。然而在十分了解自己娘親的清溪聽來，宋素綺的語氣里卻分明蘊藏了別的什麼。
清溪陪着宋素綺一起回房處理傷口，宋雲深則離開了紫蘇苑。
有時候人們總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然而，但凡有所掩飾，必然就會有不自然的地方。陌生人倒還罷了，那日夜相處、十分熟悉的親人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清溪發覺自從那天在書房門口打翻了瓷盞之後，娘親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寧。有時，會一個人坐在那裏發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喚她幾聲她都聽不到。有時又顯得格外敏感，旁邊稍有動靜，就會嚇得她一驚。
清溪覺得不對勁，很不對勁。回想那天自己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自己看到的娘親臉上的表情，只有震驚嗎？不對，自己當時分明還在她臉上看到了恐懼和擔憂，甚至還有別的什麼，她說不清。
這十分不符合常理，就算娘親聽到了自己和雲深表哥的談話，何至於此會有如此複雜的反應？
她也嘗試問過自己的娘親，但並沒有得到實質性的答案。
受了宋素綺的影響，清溪這幾日也時常有些走神。
等到了臨近放榜的日子，她才有了些精神。這時候宋老夫人的身體已經好多了，清溪和宋素綺也就回到了江府。
這日天還未亮，清溪就已經醒了，今日是會試放榜的日子，昨天晚上很晚了她都還睡不着，今晨天還未亮就已經醒來，碧兒進來伺候她穿衣的時候不禁笑道：「難得見小姐有這麼不賴床的時候。」
早飯是在松濤苑裡吃的，見清溪吃飯時急匆匆的樣子，江鶴軒不由失笑，「慢點吃，還不到放榜的時候呢，我一早就已經派人去放榜的地方守着了，那裏一有消息，他就會回來稟報的，你就安心吃飯吧。」
聽到江鶴軒這樣說，清溪立刻放緩了吃飯的速度，心神卻是漸漸緊張起來，吃到口中的飯菜也不知是什麼味道了。
一頓早飯吃完，還未見被江叔派去看榜的人回來，清溪緊張得不由在房間里踱步。江子明看了，不禁打趣道：「我怎麼看你比阮懷彥本人還緊張？」
聽到兒子這話，江鶴軒笑道：「莫說是清溪了，就連我都有些緊張。」相信跟自己一樣關心阮懷彥會試成績的人不在少數。
「回來了！」
不知門外哪個侍女喊了一聲，聲音明顯比平常高了幾分，顯露着她的激動。
清溪被這聲音一震，立刻停止了腳下的踱步，不由往房門的方向走了兩步，卻又突然停了下來，只站在那裏朝門口看去。
江鶴軒聽到那侍女的聲音亦是下意識地站起身來，跟清溪一同看向門口。
片刻之後，只見一個蒼衣小廝從門外走了進來。那小廝也顧不上行禮，一進門就激動地開口道：「中了，中了！」
清溪聞言，一直提着的一顆心終於安穩地落了下來。
而江鶴軒則迫不及待地問道：「位列第幾？」
「是榜首，頭名！」小廝激動的聲音有些發啞。
是榜首！今年科考的會元是阮懷彥，果然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
他已經中了解元和會元，如果能在殿試的時候被皇上點中狀元，那他就是連中三元的狀元了！這樣年輕的狀元已經很罕見，更不要說是連中三元的狀元了。他們朔寧已經多少年沒有人連中過三元了？得有上百年了吧？
宋素綺也是心下大喜，走到清溪的身邊輕撫着她的頭髮含笑道：「這下高興了吧？你阮師兄考了榜首。」
清溪眼中流動的儘是歡快的笑意，其實這時候她甚至有些想哭，但終究還是忍住了，她不想被娘親和江叔他們看到。
此時是忍住了，但等她見到阮懷彥的時候，卻一下子就忍不住了，不知怎麼的，鼻子一酸，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
阮懷彥見狀略詫異了一下，繼而柔下目光，伸手去幫她擦拭眼淚，刻意用極輕鬆的語氣玩笑似地道：「今天不是來恭賀我的嗎？怎麼自己還哭起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這個師兄在欺負你呢。」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哭。」清溪抽抽噎噎地開口。
阮懷彥在心中輕輕嘆了一口氣，其實他大概能猜出是因為什麼，在某些方面自己跟清溪真的很相像，她把自己當作了另外一個她，所以才會如此感同身受。
阮懷彥看得明白清溪的心思，但有人卻看不明白，這人在哪方面都聰明得很，卻偏偏每每在清溪的事情上昏了頭。
此時的程沐予正站在距離他們幾步之遙的地方，看着眼前一個喜極而泣，一個溫柔拭淚的畫面。
他不懂，阮師兄在清溪的心中已經重要到這個地步了嗎？自己認識她這麼些年，什麼時候見她哭過？而如今她卻因為阮師兄考中了而落淚。
「哭什麼？」
聽到程沐予的聲音，清溪和阮懷彥都是轉頭看他，阮懷彥注意到他看自己時不善的目光，立刻就明白了什麼，只是這種事情該怎麼解釋呢？他是高高在上的沐世子，想要什麼東西都唾手可得，很難理解清溪的感受。
清溪注意到程沐予生硬的語氣，不悅道：「我哭你也要管啊？」
阮懷彥聞言眸中閃過笑意，「能讓程師弟管着的人可不多，小師妹莫言誤會了他。」
程沐予探究地看着阮懷彥，阮懷彥則坦然地朝他笑了笑，程沐予想了想亦是自嘲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