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東流(下)

第261章 東流(下)

尖嘴猴腮的袍子微微一愣,以為最是棘手的傢伙竟然是個軟腳蝦,旋即連同身後的山賊們爆發出一陣難聽的嘲笑,這種窩囊傢伙真是白長了這麼魁梧的身子,為首的山賊頭子嘴角掛起蔑笑道:「那你倒是說說你們幾人里誰最有錢,說准了倒不是不可以放你一條狗命。」

那虯髯客如蒙大赦,連忙指向年輕書生道:「就是這個書生,他方才給駕車老闆塗抹的金瘡葯是二兩銀子一盒的上乘貨色,還有冊五兩銀子一本的《九州志》,他還說他變賣了家產,身上盤纏定然豐厚啊!」

只知江湖瀟灑但不曾體悟人心險惡的俠客兒面色泛白,提着木劍顫抖指著磕頭如搗蒜的虯髯客,嘴皮哆嗦著說不出半句話來,身陷囹圄的小娘子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吐了口唾沫在虯髯客身前,憤怒道:「你這人面獸心的狗東西,你不得好死!」

小魚兒被娘親緊緊抱在懷裏,他早已到了能分善惡曲直的年齡,仍是掙扎着想去踢那跪伏在地上的虯髯客。

肥碩如豬的山賊頭子最見不得其他男人比他英俊,幾個月前他帶人同樣是在這裏劫了一對江湖俠侶,男人英俊神武,女人風姿綽約,他連同幾十名手下當着那男人的面輪番上演了一場活春宮,而後又當着奄奄一息女俠的面剝了他男人英俊的麵皮餵了狗,最後雙雙成了山澗里野狼禿鷲的盤中餐。

他至今仍然記得那嫩的能夠掐出水來的豐腴女俠無比灰暗的空洞眼神,以及容貌盡毀的男子絕望含恨的淚水,此時再看那年輕書生的模樣,山賊頭子把刀一揮,朝着虯髯客猙獰笑道:「該你表忠心的時候到了,給我剝了他的皮,再給我把那小娘皮給我帶過來。」

虯髯客應聲站起,撿回大刀朝年輕書生走去,四面楚歌的俠客兒已經幾處負傷,心中焦急萬分,本來以他不算弱的輕功身法,只要躲過那幾張勁弓冷箭,再鑽進林子逃到附近官道上,撿回自己性命的機會不可謂不大,但是自幼被家中長輩灌輸的道義俠義觀念,讓他不甘就此拋下眾人離去。

隨着幾名獰笑的山賊成合圍之勢慢慢逼近,他知道難以護得小娘子和小魚兒的安全,他滿嘴苦澀,意識到自己這隻還未飛進江湖這座森林的雛燕今日恐怕就要交代在這裏,顫聲扯起嗓子朝留給他一道平安符的書生大喊道:「大牛兄,你快走啊!」

一直面無表情的負笈書生扭過頭來,第一次認真仔細看了俠客兒一眼,淡淡笑道:「不礙事。」

虯髯客背對俠客兒與母子二人,除了年輕書生外,沒有第二人看到他臉上無比驚恐的神情,他腳下步伐再不得寸進,手中高高揚起的大刀再也無法斬下。

一支冷箭洞穿虯髯客的心窩,虯髯客口吐鮮血仰面倒下,尖嘴猴腮的袍子手上長弓弓弦猶自顫抖,冷笑道:「軟腳蝦就是不可信,窩囊廢終歸是窩囊廢。」

幾名山賊圍上面容姣好的小娘子,那人剛要伸手去捉,大腿一疼,發現是那小男孩撲在自己腿上猛咬,喪盡天良的山賊吃痛難耐,當下就揚起馬刀就朝小魚兒脖頸上砍去,這若是砍實了,小魚兒必定是身首分離的悲慘下場。

來不及阻止眼前悲劇的嬌俏娘子如遭雷齏,面無人色。

小魚兒脖頸上紅繩串織的平安符亮起微光。

彷彿有春風吹過。

吹起幾顆大好頭顱。

如入無人之境的年輕書生走來,抬掌遮住小魚兒的眼睛。

山賊頭子瞳孔劇烈收縮,他雖是心狠手辣但也不是傻子,沒些腦子又如何能爬上首領的位置?那年輕書生的反應實在反常,知道自己踢到鐵板的山賊頭子高喊風緊扯呼,肥碩的身子竟然一馬當先,也不去想手下能否逃得性命,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最重要!

「我有讓你們走了嗎?」

書生言語初出口淡如春風,再細聽卻如奔雷入耳,在並不寬闊的山道中擰成一線匯風成潮,頃刻間將所有山賊顱內紅白物事絞碎成稀泥,口鼻皆是鮮血四溢,死得不能再死了。

除了那個心思歹毒不下山賊頭子的袍子。

早已被周圍血腥慘景嚇得失禁的袍子想起之前這書生換座的奇怪舉動,掙扎着想做個明白鬼,顫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會有埋伏的?」

書生淡淡道:「我曾經和山賊馬匪打過不少交道。」

話音落下,尖嘴猴腮的袍子顱內翁鳴一聲,癱軟倒下。

三十餘具冰涼屍首橫卧當場,俠客兒愣愣著覺得腳跟一軟,癱坐在被鮮血染紅的泥濘中,他仰望着那書生背影,狠狠咬破舌尖,滿嘴血腥劇痛,他才知道自己不是做夢。

短短一天光景中經歷太多曲折的小娘子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年輕書生蹲下身子,放開捂住小魚兒的手掌,小魚兒迫不及待的睜開雙眼,映入孩子眼帘的是滿地血腥屍首,小傢伙只是皺了皺眉頭,卻不害怕,年輕書生很是滿意。

書生取下小魚兒脖頸上已經黯淡下去的平安符,重新摸出一道符紙,不見任何筆墨落下,符紙表面憑空浮現出比之前繁複玄奧數倍的圖案紋路,年輕書生將這道珍貴劍符塞進銅墜里,捏了捏小魚兒的白嫩臉蛋道:「小男子漢長大后要好好保護自己的娘親哦,大牛哥可不能一直守在你身邊的。」

小魚兒狠狠點了點頭,心思機靈的他怎麼會猜不到這些想擄走娘親的壞蛋是大牛哥哥解決的,頓時歡呼雀躍道:「以後我一定要成為像大牛哥哥這樣厲害的人!」

嬌俏娘子終於回過神來,極認真的彎腰施了個萬福,心底把自己埋怨了個遍,這樣救了自己和孩兒性命神仙中人,她之前竟以為他是那居心不良道貌岸然的登徒子,現在想起來她臉上還是一陣火燒,心細的她猛然想起書生之前換座的古怪舉動,定然是提前察覺到有箭矢,這才換座不動聲色的為他們母子擋下箭矢!

說是負笈遊歷實則是仙道中人的年輕書生來到馬車旁,一隻手將幾百斤重的馬車和兩匹劣馬從陷阱中提了起來,一邊對身旁恭敬猶如面對自家老祖的俠客兒緩緩道:「你一心想邁入江湖,實則這看似方寸間的馬車就是你想見的江湖。」

「小小馬車不過七人,有善有惡,有正有邪,有貪生怕死,也有不離不棄,更有置生死於度外,這就是江湖。」

年輕書生指了指俠客兒存放平安符的胸口,「什麼時候把這平安符上的意思琢磨清楚了,這江湖之大,你盡皆可去。」

俠客兒激動到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緣再會了。」

不等小魚兒和俠客兒出聲挽留,粗布衣裳打扮的書生重新背上書箱,面帶笑容,身形如陽光下的春雪般漸漸消融。

俠客兒急忙問道:「敢問仙師名諱?」

年輕書生還未散去的身形一滯,臉上浮現追憶神色,回憶起當年自己也曾在掌教面前問過同樣的話,書生搖頭笑道:「相知於江湖,相忘於江湖,不也挺好嗎?」

書生轉身,身形消散。

剩下憨厚的駕車老闆跪倒在地朝遠方含淚膜拜。

「神仙菩薩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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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劍永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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