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海國真正的主人

第239章 海國真正的主人

層雲之上,九幽佔據着勝楚衣的身體,足尖點在雲端,竟然就真的立在了半空中。

蕭憐不可置信地繞着他飛了一圈又一圈,「你真的是神仙?怎麼可能?」

九幽的眼光隨着她翻飛的身影移動,面容是萬古無波、冷漠到絕情絕欲的臉,可雙眼卻是情和愛幾乎要滿溢出來的眼,「你自己都已化龍,這世間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有什麼話,不如我們下去說?」九幽可以立在雲上,可蕭憐不行,她只能圍着他繼續飛。

「下面太吵,本君,不喜歡。」九幽的聲音極涼,沒有一點情緒。

「好吧,我問你,我的勝楚衣呢?」

「他本就是本君身上的一縷光,一絲追隨你的神魂,如今無非收了罷了!」

「不行!」蕭憐的聲音立時大了幾分,「你不能這樣,你快把他還我!」

「為何?」九幽微微偏了頭,有些不解。

「他是我的人!你不能就這樣把他弄沒了!」

「他並未消失,只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帶本君找到了你,如今一切正本歸原而已,有什麼不同呢?」九幽好看的眉頭微微蹙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她巨大的身影在身邊來來回回呼嘯而過。

「不一樣!你是你,他是他,他是我夫君!你,我不熟!快把他還給我!」

「夫君?不熟?」九幽微微垂了頭,凝視腳下的層雲,眼光繚亂。這兩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他該是嚮往了多少年,可如今喚的並不是自己,「本君難道不是你的夫君?」

他有些茫然。

高高雲端之上,冷漠無情、無欲無求的神祗,是他。

無盡黑暗的中央,承受地獄之苦,浸染九宗大罪的邪魔,也是他。

萬丈紅塵中,一世又一世,追隨着她,糾纏着她,百死不休的那個人,還是他。

紛亂的記憶,浩如煙海,理不出頭緒。

蕭憐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樣,靈機一動,換做帝呤的口吻,溫柔卻是詰問,「君上難道忘了?當初你曾親口說過,你並非我的夫君!」

九幽的眉頭蹙地更深,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想要辯解,「不,不是的,」他抬起頭,那眼中的情意帶着懇求,「帝呤,不是的,帝呤,我……」

「你親口說的!還不承認!若不那一句話,若不是你袖手旁觀,我如何會墮入無盡黑暗?」

「帝呤,我儘力了……原諒我……」九幽腦海中一陣劇痛,用手捂住頭,「我真的儘力了!」

絕不能讓他吞噬了勝楚衣!

蕭憐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竭力擾亂他的心神,「你胡說!你放棄了我!你放棄了我們的孩子!」

「孩子……?」九幽勉力抬起頭,「我們何曾有過孩子?」

帝呤繞着他越飛越快,「三個孩子,人非人,龍非龍,天地不容的怪物!只得藏於深海,躲避天譴的怪物!」她越說越恨,彷彿自己真的變成了帝呤。「我一個人,在海中生產,有多痛,你知不知道!你高高在上的時候,可曾記得,你是我的夫君!」

九幽痛得目眥欲裂,「不是的,帝呤,我真的儘力了……我被他……」

有些話,他只要想說出來,心頭立刻就像是被一隻手狠狠攥緊,那是昊元留在他心口的一隻枷鎖,將他困鎖起來。

漫漫歲月長河之中,他失去一切,忘了一切,獨守璃光,享受眾生萬世供奉,無欲無求,冰冷如一座真正的泥塑神像,明知自己失去了很多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卻用了不知多少時光都無法找回。

直到十幾年前,勝楚衣聽從了憫生的勸誘,倒置了召喚方寸天的玉簡,將他請下來,用以對抗從地獄中召喚出來的方寸天時,他才在他的身體中被記憶慢慢浸潤,慢慢覺醒,慢慢從心頭那一層堅如鐵石的桎梏中逃得一絲縫隙。

心頭的劇痛令九幽一陣窒息,再也無法控制身體,他腳下一空,仰面向後倒去,從雲端直直墜了下去。

「喂!你尋死啊!」蕭憐緊緊追着他,從高空俯衝而下,將驟然昏死過去的人接住,緩緩盤旋著降了下去。

等勝楚衣悠悠醒轉,眼前是蕭憐緊張的明艷的臉。

「喂!說!我是誰?」她全神戒備地看着他。

勝楚衣苦笑,「你是憐憐啊,還能是誰?」

蕭憐這才鬆了口氣,嘟著嘴道:「楚郎,我再也不瞎玩了,你也千萬不要再嚇我哈。」

勝楚衣有些憔悴,卻笑得眼睛彎彎的,「我嚇你什麼了?」

蕭憐趕緊掩飾,「內個,也沒什麼,就是被我氣暈過去了罷了。你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心口好疼。」

「我去給你叫大夫!」

勝楚衣嫌棄道:「艦隊里都是獸醫,能有什麼用。」

「那怎麼辦?」蕭憐焦急道。

勝楚衣笑眯眯道:「憐憐手,揉一揉就好了。」

他躺在床上耍賴,抓過她的手,重重按在心口上,順勢將整個人都拉入懷中,用力揉了揉她軟軟的頭髮。

蕭憐仔細體察這個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一言一詞,該是與過去沒什麼分別,該是勝楚衣無疑,這才徹底放下心來,踏踏實實地伏在了他胸膛上。

勝楚衣沉沉閉了眼,用心撫着她的頭髮,這一次,他沒騙人,口疼真的好疼。

……

昊元無所不能的手,將他的影子生生撕裂下來,「從今日起,神域再無方寸少君,朕唯一的子嗣,只有主宰璃光的九幽天!而這個承載了九宗大罪的邪魔方寸天……」他看着被攥在手中的影子,終究不忍徹底滅掉,「關進混沌囚籠,永世不得出!」

勝楚衣看見,一個自己,被眾神簇擁,如同沒有情感的雕塑,冷冷看着帝呤被極雷追殺,卻無動於衷,形同陌路,最後棄她而去。

而另一個自己,瞪着血紅如琥珀的眼睛,瘋了一般掙脫了囚籠,不顧一切飛撲入無盡黑暗之中,拼盡全力將她頹然墜落的身軀托起,卻再無力與她同返,只得看着她漸漸升高,變成一個光點,而自己,卻墮入黑暗之中,心甘情願地替她承受萬靈啃噬之痛,最後忘了一切,與黑暗融為一體。

而最後一個,只是微弱的一縷光,在他歷盡九世輪迴,即將重返天際時,代替他留下來,著了魔一般地追隨着一縷殘魂化作的她,將他對她所有的愛,都在生生世世的輪迴中兌現。

……

勝楚衣的心頭,莫名一陣抽搐,快跳了幾拍。

蕭憐抬起頭,「楚郎,你怎麼了?還疼?我再幫你揉揉?」

他的大手一巴掌將她重新按倒,「沒關係,憐憐躺在這裏,就哪兒都不疼了。」

——

海上的艦隊,繼續浩蕩前行,敖天派來的第二撥、第三撥攔截的兵力,如酥爛的朽木被利刃破開,不堪一擊。

戰鬥突破地如此迅速,甚至不需要勝楚衣釋放冰淵來為獸人建造一片冰之陸地,更不需要蕭憐化身為龍,吞吐風雷天火。

僅憑獸人狂戰士的勇猛,便所向披靡。

然而,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連串的勝利,反而令一直嘿嘿笑的蘇破天都樂不出來了。

如果鮫人真的這麼弱,勝楚衣倒是真的沒必要用十年的時間在海上尋找他這個危險地盟友。

幾個人聚集在御艙內,前後細思,試圖理出一個頭緒。

「雲上,據你所知,除了海氏,還有這幾日前來攔阻的沐氏,敖天手中,還該有多少兵力?」

勝楚衣始終氣色不好,自從那日後,就一直心口如被加了道重重的鎖,每一次喘息都隨之一痛,可他不想讓蕭憐知道,便始終沒吭聲,只道是不舒服,需要調養,終日不離御艙。

海雲上一雙腳搭在桌子上,弔兒郎當地想了想,「海、沐、漣、清四大國姓,海氏已滅,沐氏不過爾爾,剩下的漣氏和清氏中,清氏向來生產祭祀,主掌供奉天女,祭拜先祖,不足為患。而漣氏掌握的是海下皇宮的城禁安全,擅守不善攻,並無出征迎戰的實力。從表面上看,贏了海氏和沐氏,便已經拿了一半海國了。」

蕭憐坐在桌子的對面,也將穿着靴子的雙腳蹬在桌子上,母子兩個造型如出一轍,「你也說了只是表面上看,那麼背地裏的真相呢?」

海雲上接着道:「四大國姓,在海國的實力,相當於泰山北斗,敖天可以將這四姓駕馭於掌中,其帝王統御之術,不可小覷。但是,海國除了四大國姓,還有另一種存在,謂之九卿。」

勝楚衣淡淡道:「比如湘九齡。」

提起這個名字,立在蘇破天身後的亂紅和百花殺不約而同地想清清嗓子。

蕭憐不可察覺的嘴角微微一挑。

三個人瞬間的小動作,瞞不過勝楚衣的眼睛。

「怎麼?你們幾個一起去了一趟東煌,可是有了什麼共同的小秘密?」

他本是將蕭憐當成個孩子逗一逗,結果三個人,連帶着海雲上,立刻異口同聲道:「沒有!」

蘇破天自以為知道事情的真相,怡然自得地笑了笑。

結果一屋子人,只有勝楚衣覺得自己被蒙在了鼓裏。

他身子不適,也不願過多追究,只當是蕭憐又藏了什麼不想讓他知道的秘密,便將修長的手指在一旁的小桌上敲了敲,「好,既然沒有,那我們繼續,說到哪兒了?」

「湘九齡!」幾個人又異口同聲搶著答。

勝楚衣看看不自覺將兩隻搭在桌上的腿交換了一下位置,強行掩飾自己樂顛顛的心的蕭憐,「湘九齡,不是已經死了嗎?」

蕭憐意味不明地看着亂紅和百花哈,「是啊,不過雖死猶生。」

這兩個獸人騷年,嘗過鮫人女子的味道,只怕這輩子,旁人都再也入不得眼了。

大好的青春,可惜了。

活該!

海雲上終歸比他娘有幾分正經,拍桌子,「好了好了,言歸正傳,到底有沒有人要聽我說關於九卿的事?」

蕭憐這才收了嬉皮笑臉,對着海雲上眨眨眼,慈愛道:「小雲朵,你說。」

小雲朵……

這回輪到海雲上被嘲笑。

所謂九卿,就是敖天身邊最得力的九個人,湘九齡其一,其餘八個,無論能力到身手,毋庸置疑,都是上上之選,人上之人。

只是一個湘九齡便那樣難以對付,如今,他們要面臨的,是八個。

海雲上罕有地正色,侃侃而談,將這八個人的所長和弱點逐一剖析一番。

所有人都聚精會神之間,只有蕭憐覺得好無聊。

分析什麼敵我情況,討論什麼戰略戰術,全是一群男人無聊,想盡辦法把事情搞得那麼複雜。

對她而言,一切再簡單不過了,飛過去,一把火,將海國燒個乾淨!

臣服的跪下,不服的,吃了!

完活兒!

她有意無意地看向勝楚衣,覺得他總是不經意間皺眉,不像是為當下的這些問題所擾,而是……

而是哪裏很不舒服。

她將腳從桌子上挪下來,坐正身子,用靴子踢了踢他的鞋尖,「你沒事吧?」

勝楚衣正接過蘇破天的話題,籌謀著如何將八個人一網打盡,說到運籌帷幄之事,他顯然專註而興奮,見她淘氣,也不答她,隨手抓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頭輕拍了兩下,就算是安撫她了。

蘇破天坐在對面,頓時不悅。

那樣的小手兒,本王也想要一隻。

幾個男人一直從日中討論到月至中天,才終於散去。

蕭憐已經無聊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勝楚衣等人全都出去,親手關了門,將手按在心口,背靠在門上,十分疲累。

越是靠近海國,他心頭的枷鎖就越是沉重。

為什麼?

然而他只是稍加了一會兒,忽然心有所感,又重新睜開眼睛,蕭憐也與此同時砰地從桌上起來,「珩兒回來了!」

外面,無邊夜色中,北珩如一隻輕捷的海燕般從遠處踏着一排又一排的船帆飛渡而來。

「娘親!聽說你來的時候,化身為龍?快讓我看看!」

他身子落地,四下看去,卻沒見蕭憐,只有勝楚衣立在艙門口。

「爹爹,我娘親呢?」

勝楚衣嗔道:「知道娘親來了,我這個爹爹便是個問路的了?你跟弄塵此番前去查探,可有什麼消息?」

這時,弄塵也從遠處飛渡而來,氣喘吁吁,「我當我腳力夠好的,小君上比我還要快上一倍!」

北珩笑得燦爛,「你將看家的本事都教給我了,自然再也不是我的對手。」

他接着得意對勝楚衣道:「這一次,我上了陸地,沒人看出我有什麼不同,而且,我們還查探到一個大消息。」

「哦?什麼消息?」勝楚衣來到船舷邊,迎著海風,心口的悶痛才稍加舒緩。

「敖天該是真的被咱們前面兩場戰役打怕了,這段時間,將清氏一族的祭祀全部招入皇宮,日夜祝禱,不眠不休,求鮫人的祖神保佑呢。」

「祖神……?」勝楚衣瞥了一眼海面。

敖天不會不知道蕭憐已經化龍的事。

鮫人世代信奉的地獄魔龍,身披烈火而來,卻是已經拋棄了他們,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乞求魔龍保佑呢?

「是啊,那海皇宮中,晝夜燈火通明,連晴空也被請去一起祝禱了。」

勝楚衣的手猛地在船舷上一攥,「晴空現在跟他在一起?」

弄塵道:「回尊上,正是,不過依我看,公主極為機靈,又有未卜先知之能,該不會有事。」

遠處,炮火再次響起,該是沐氏的軍隊第三次發動了奇襲。

勝楚衣極目望去,眉頭凝成一個川字,「他們在拖延時間!」

這時,海中狂浪泛起,一隻龐然大物驟然衝出海面,巨尾橫掃甲板,將北珩掠起,甩上脊背,「珩兒,坐穩了,娘親帶你兜風!」

北珩又驚又喜,趴在蕭憐的龍脊上,「娘親!原來他們傳說的是真的!」

「真的什麼?」蕭憐一開口,震耳欲聾。

她帶着他,劈風而上,撥開層雲,在夜空中飛舞。

「孩兒這次去海國,聽見許多傳聞,鮫人們都說,魔龍現世,將身披天火,帶着海國真正的主人回來!」

蕭憐回望一眼立在甲板上,仰面笑盈盈望着他們兩個的勝楚衣,「珩兒,你覺得海國真正的主人會是誰?」

北珩不假思索:「我啊!當然是我啊!」

蕭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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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在上:國師,請下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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