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出使塞外

劉賢見王機面色難看，這才又緩和了語氣，道：「朕新頒佈的漢律已經有了明確規定，任何人都不能逍遙於法律之外。朕對中原士族並無歧視，都是一視同仁的。第一，世家大族的所有僮僕都必須交出來，成為朝廷的編戶齊民。不能有隱戶，不能有私兵，不能以漢人為奴隸。第二，凡是沒有相應官爵的人都要服役，都要繳納賦稅，沒有例外。此所謂一體當差，一體納糧。只要做到了這兩條，就不會受到漢律的刻意針對。」

王機沉吟了片刻，道：「強制士人去服勞役，終究有失體面，可否如以前一般交錢或是請人代役？」

劉賢笑道：「自然是可以的。不過朕一向輕徭薄賦，只要不遇到天災人禍，那麼百姓們只要在朕治下過得三五年，生活都將富足起來，今後這代役錢恐怕將會大為上漲。」

王機不在意地點了點頭，又道：「陛下欲要清查隱戶，這個……也說得過去。不允許有私兵，這也是應該的。只是這些僮僕都是歷年以來因各種原因活不下去的百姓，自願賣身為奴僕的。若是都放了出去，主家豈不吃虧？而且主家如此之多的田地，又該讓誰來耕種？難道拋荒嗎？」

劉賢道：「朕沒有強行要收回你們的土地，但田地若是拋荒一年，則當做荒田處理，收歸國有。但沒有了隱戶，漢人奴僕也轉為了平民，諸世家大族還是可以僱人耕種，抑或是出租田地嘛！朕是不禁止雇傭和租賃等商業行為的。而且不能以漢人為奴，但朕卻沒有禁止諸位購買外族奴隸啊！徼外蠻、匈奴、鮮卑、高句麗、倭人、濊陌、烏孫、羌氐……，凡是尚未歸附我大漢的人都不受漢律保護，你們盡可去購買。」

王機聞言，遲疑着點了點頭，當下揭過這一頁，隨後道：「土地、僮僕之事便如此吧！不過入仕之事，陛下是真不願意施行九品中正制？」

劉賢笑道：「非朕不願，實是把士子在出仕之初就定下等級，從此決定一生命運，這於我而言，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這是不合理，也是不公平的。朕絕不會施行這所謂的九品中正制。」

王機點了點頭，道：「我看過陛下頒佈的選官詔書，今後大漢當以學校士子考試為主，恩蔭和察舉為輔的方式入仕。卻不知這其中比例如何？三者之間又有什麼差別？」

劉賢笑道：「如今尚書台下分六部，九卿諸官也各有管轄之事，地方州郡縣鄉等也各有槽、掾，各自管轄的事務不同。朕招官吏，一考律法時政，二考文辭，三考各部實務，並不窮究經義。此分為國考和州考兩級，通過者則入仕為小吏，按年限和功績升遷。此乃入仕之正途。恩蔭則是有功於國之人的子女入仕的途徑，擁有士爵以上爵位的家族可恩蔭一個子女入仕。但入仕之後也須年年考核，若考績為不合格，也要黜落。至於察舉么，則是以前相差不多，每名郡守、刺史在每三年的任期之內可自行招募一二人為屬吏，向朝廷報備即可。察舉入仕者也列入官品，與其他官吏一樣考核升遷。」

王機聞言，嘆道：「察舉的名額太少，而入學又需從小開始，十餘年後才能見到成效。也就是說對中原士族而言，如今便只剩下立功的機會了。」

劉賢道：「這個機會也不多了！我已經下令叫兗、豫、青各軍不惜代價，全力進攻，務必儘快拿下目前還在曹軍掌控中的各座城池。若等天下安定之後，你們再來歸附，也沒有立功封爵的機會了。」

王機聞言，沉默了片刻，這才道：「陛下看來是真不在意中原士族，不願意多給哪怕一點恩澤了。」

劉賢笑道：「有功則賞，違法則罰。若是遵紀守法，便是沒有功勞朕也不會針對他。一切依照朕立下的律法辦事，談何恩澤？」

王機點頭道：「陛下之意，我明白了。其餘世家大族最終將如何選擇我不敢保證，不過我今既然落在了陛下手裏，則願意為陛下效力。還請不棄收錄。」

劉賢笑道：「那是自然，朕一向對歸降之人一視同仁。朕向你保證，你若能說動一城投降，朕就赦免你的直系家人，並且算你一個先登的大功。若能說動兩城投降，則朕便直接封你為二千石高官。」

王機大喜，他如今家族盡皆被流放朱崖，田宅產業盡皆抄沒，本身在曹魏之中官職也並不算高，那什麼九品官人法對其本就沒有多少意義。除了想要救出家人，並努力為自己掙得一個高官厚祿之外，還有什麼想頭？之所以與劉賢爭辯這麼多，無非是希冀着萬一能說動劉賢鬆口，那他可就是中原士族的大功臣了，日後必將領袖群倫，成為一方大佬。然而如今既然說不動劉賢，那王機也就只有退而求其次，只為自己爭利了。

不過劉賢卻對王機的能力頗有懷疑，當下問道：「只是你如何能夠說動各城歸降？」

王機沉默片刻，道：「我有一個強援，只是他身份敏感，此時不便於透露。」

劉賢聞言，不悅地道：「你們既要歸附朕，又何必在朕面前故弄玄虛？」

王機沉吟了一下，隨後請劉賢屏退左右，這才輕聲說出了一個名字來。劉賢聽罷大為驚訝，不過聽了王機的介紹之後，又不斷點頭。當下再無疑慮，便命人帶着王機往豫州而去。

果然，隨着王機的到來，陳郡太守袁敘很快開城投降。隨後汝陽城中也有一些家族欲要打開城門，迎接漢軍入城，卻被滿寵及時察覺，調兵鎮壓了下去。無奈之下，王機復又去到下蔡。

此時漢軍圍城日久，曹軍固守的幾座城池除了城父、相縣守軍相對較多，無法圍困嚴密之外，其餘城池都包圍的滴水不漏，因此下蔡守將張球並不知道陳縣、汝陽之事。結果王機趁夜潛入城中，連結了城中的魯、顧兩家豪族，盡起僮僕發動內亂，一舉打開了下蔡城門。石苞揮軍進擊，取了城池，下蔡守將張球也死於亂軍之中。

消息傳來，劉賢大喜。當下重賞了王機和魯、顧兩家豪族。將王機本人的父母妻子盡數從朱崖放了回來，又賜封王機為撫義將軍，令其再去梁郡、沛郡、東郡勸降。魯、顧兩家獻城有功，各賜一個士爵，家族中人均賜民爵一等。

同時，命石苞留下一萬屯田兵把守汝南郡下蔡以東諸地，其餘五千精兵和一萬屯田兵則立即北上，往東郡而去。

而陳郡的鄧艾、姜維二人也立即率領兩軍共計一萬五千人北上，往攻東郡。

在兗州、豫州漢軍接連獲勝的時候，受命出使塞外的田豫、韓龍二人也從代郡出長城，打聽得竇賓的大帳如今就設距離高柳城三百裏外的彈汗山鮮卑王庭之中，當下田豫沉吟了許久，率領麾下精選出來的三千精銳騎兵繼續沿着長城往北，繞到了馬城。此處距離彈汗山僅只一百五十里，乃是護烏桓校尉部的所在地。

當下田豫將三千精騎盡數留在這裏，隨後與韓龍一道率領着三十四人的使團，打着節杖往彈汗山而去。

一路之上遇到了許多鮮卑人的巡邏隊，田豫一路高聲宣揚這自己的身份，一邊請鮮卑人的巡邏隊回報竇賓。

竇賓此時正接待曹魏的使者辛毗，一眾鮮卑大人、部落首領大多對辛毗提出的允許鮮卑人去緣邊十郡放牧，每年曹魏賜二億七千萬錢給鮮卑各部的豐厚條件給打動了，紛紛表示願意出兵南下。然而眾人之中，卻有竇賓的女婿拓跋力微極力反對。

拓跋力微去年也參加了軻比能、步度根等人的聯合入關之舉，結果十五萬騎士外加三十餘萬老弱牧民的龐大隊伍卻被漢軍一舉消滅，逃回草原的僅只十之一二而已。

拓跋力微本人損失慘重，幸虧靠着竇賓這顆大樹，在鼓動竇賓東進的戰事中不斷壯大，如今又積累起了近萬騎兵。然而漢軍的恐怖卻也深植在了拓跋力微的心底，此時聞聽其餘鮮卑部族盡皆利令智昏地嚷嚷着南下，拓跋力微當即大力反對。

在拓跋力微心裏，竇賓的兩個兒子都能力平平，只要等到竇賓歸天之後，自己只要略施手段，竇部的所有部眾牛羊都將是自己的，到時候自己不難成為新一代的草原霸主。既然是自己的東西，拓跋力微又怎麼能容忍它自蹈死地，被嚴重削弱呢？

因此拓跋力微全力反對南下。竇賓一向看重拓跋力微這個女婿，見拓跋力微極力反對，故而雖然眼紅曹魏給出的優厚條件，但心底卻仍舊有些猶豫。

然而竇賓的兩個兒子竇速侯和竇回題卻十分中意南下，上竄下跳地鼓動竇賓答應曹魏的條件，而且不止一次當眾嘲笑拓跋力微膽小懦弱，被漢軍擊敗一次就失去了雄心壯志，畏懼漢軍如虎。

拓跋力微心中憤恨，卻又無可奈何。

雙方爭吵，拓跋力微處於明顯的下風。正在此時，中部鮮卑大人步度根率眾前來投奔的消息傳來，竇賓頓時大喜。步度根乃是當年的鮮卑共主檀石槐的嫡系子孫，若能得步度根歸附，無疑將會使竇賓的聲望更上一層樓，入主彈汗山統治整個草原將會變得更加名正言順。

當下竇賓隆重接待了步度根，並將步度根的萬餘部眾安置在了彈汗山以東水草豐茂的地方。

隨着步度根的到來，拓跋力微頓時大喜，當下私下裏與步度根溝通之後，便即聯袂去見竇賓。竇賓也想聽聽步度根的意見，當下問道：「我久在西部與烏孫、堅昆、羯族等人交戰，對漢、魏兩國的實力並不了解。你久在漢魏邊境，必知兩家虛實，可為我詳細說說。」

步度根道：「說來慚愧，前些年中原混戰，本是我鮮卑人崛起的良機。可惜我鮮卑各部卻也是內戰不休，互不統屬。而中原自從曹操統一北方，建立魏國之後，兵鋒極為強盛，烏桓、匈奴、羌氐等敢於捋曹魏虎鬚的盡皆被攻滅，我和軻比能、素利、彌加等人只能遣使歸附，結好於魏。然而去年崛起於中原南方的原大漢宗親劉賢重立漢室，揮軍北伐，一路勢如破竹，居然將強盛的曹魏打的節節敗退。眼看着靠近草原的幽州即將落入漢軍之手，曹魏心慌之下遣使來草原求援。當時曹魏給出的條件也如現在這般，允許鮮卑人去長城腳下放牧，並每年賜二億七千萬錢。軻比能等人貪利，故而糾合各部能戰的騎士十五萬餘人，另有三十餘萬老弱牧民隨行，殺入長城以內。滿以為憑此軍力，即便仍舊不是漢、魏兩家的對手，但趁著兩家相鬥之際，奪下幽州，為我鮮卑人爭取到一塊溫暖的草場應該是不成問題的。誰想漢軍僅只前後出動四萬餘人，倚仗天雷之力，居然反過來將我等全殲，以致東部、中部鮮卑實力大損，反被竇賓大人威壓草原，成了鮮卑共主。此豈非天意！」

竇賓聞聽步度根恭維自己乃是鮮卑共主，當下不由得意大笑，隨後又問道：「漢軍的戰鬥力真有這麼強？那所謂天雷又到底是什麼？拓跋力微與我說過幾次，但我卻始終都沒有弄明白，凡人真能掌控天雷之力？」

步度根苦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事實上誰也不知道漢軍是怎麼弄出天雷的。但若沒有天雷助戰，我十數萬鮮卑騎兵又豈會如此輕易敗於漢軍之手？」

竇賓沉吟道：「如此說來，你也建議我不要南下去與漢軍交惡？」

步度根點頭道：「至少在弄明白漢軍的天雷到底是怎麼回事之前，不該南下，以免重蹈覆轍。」

竇賓點了點頭，當下心中的天平開始傾向於拒絕曹魏了。正在此時，忽聞麾下巡哨的騎兵來報，說漢使田豫、韓龍前來求見。

竇賓聞言，轉頭看向步度根和拓跋力微道：「這個田豫似乎就是當日領兵擊敗你們的那個漢將吧？」

步度根、拓跋力微都面色難看地點了點頭。竇賓見狀，當下雙眼放光地道：「如此說來，或許我們可以當面問問他那個天雷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下竇賓傳令，叫好生接待漢使，將他們帶到彈汗山大帳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