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內政 隴右

隨着黃忠在汝南停止進攻，漢魏之間的戰事暫時告一段落，除了駐兵界橋的陸遜還在與曹洪、鍾繇、司馬懿、梁習等人對峙之外，趙累指揮的青州兵還頂風冒雪駐守在平原、高唐城外的營寨之中外，其餘各處戰場的漢軍都退入了溫暖乾淨的城池之中休養。

陸遜麾下有不少幽州兵和鮮卑兵，忍耐寒冷的能力極強，雖是冬季，也能作戰，穩守界橋營寨並無問題。

戰事告一段落，劉賢轉而專心展開內政。首先自然是這一年中戰死者的撫恤和追封，受重傷退役者的安置，民夫的賞賜以及超期服役者的免稅待遇，立功者的賞賜等各類事項的落實。

尚在服役中的將士的田宅錢帛賞賜立即發放，該晉陞職務的也陸續晉陞，爵位則暫時扣下。戰死和重傷退役者的爵位則開始陸續確定，並開始下詔冊封。從劉賢起兵至今，前後戰死、傷殘、失蹤將士十餘萬人，失蹤十年以上按戰死者處理。合計冊封士爵八萬二千八百四十三人，其餘數萬功勛不顯者，也都封了不更以上的民爵。

然而這其中雖有許多人受封了爵位，但因為年少從軍亦或是戰亂瘟疫疾病等緣故，約有五分之二的人都沒有留下後人，雖封了爵，卻也只能澤及父母，無法傳承下去。

劉賢對此也頗為無奈。劉賢頒佈的律法，是不承認死後繼嗣的，若要確定收養關係，必須在活着的時候有明確的文書和見證人，經過一系列正規而嚴密的程序方可。而此前戰死的將士，基本都沒有想到要過繼族親子侄為後人的。即便有少數戰死之後，家中老父母不忍其絕後，代其收養的，但在法律上又不予以承認。

這就造成了民間許多怨言。劉賢只得指示地方官吏好生安撫，並大力宣傳朝廷的律法，努力爭取將士家屬的理解。

倒不是劉賢故意苛待戰死的有功將士，吝嗇於將爵位傳承下去。實是劉賢在立法的時候，考慮到要分拆大家族，使百姓盡量分家，增加戶數，而減少形成地方大族的可能性，故此不但田宅的劃分是以戶數為基本單位，以利誘百姓分家，而且改變了有關婚姻、財產、繼承、收養等的各類相關規定，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為了杜絕那種經濟集中的大家族的出現。

為此，劉賢在保留了漢律中關於土地國有，私人不得買賣的規定之外，還確定了各級爵位減免賦稅的田地額度，以此杜絕「投獻」或者「一人得爵，全族免稅」之類的情況出現。並且規定了田地的納稅人只能是登記在冊的授田者，一旦查出名實不符，則土地收回國有，重新授予別人。

而為了提高女孩的存活率和地位，劉賢還規定了女孩與男孩享有同等的受教育、出仕、封爵和財產繼承等權利。最關鍵的是，明確規定了擁有爵位的人若是無子，則爵位可由女兒繼承，所生子女既可隨母姓，也可隨父姓。只要能完成爵位對應的義務，則爵位便可由女兒傳承下去。

而在民間授予田宅之時，平民授予的五十畝地中，明確規定屬於丈夫的是三十畝，屬於妻子的是二十畝，宅基地則予以平分。

除此之外，唯有立功受賞方能增加自家的田地。民爵一等增加三十畝，至最高等的公乘為止。再有立功則可轉功勛與繼承自己爵位之外的其他子女抑或是積累功勛，以待封爵。

民爵不免賦稅，只在第四等不更爵位時，免自己的更役。

總之，劉賢立法的一個原則就是避免出現地方豪族和土地兼并，並保證男女家庭地位和繼承權的大致平等。

然而此時封爵，遇到了大批量無後的得爵者，這卻鬧起了一些小小的風波。

對此，為了維護法律的權威，劉賢自然不能妥協，但戰死者無後，無人侍奉香火，這卻也的確是讓天下人詬病的事。當下劉賢下令，所有戰死者靈位皆入忠烈祠，每年由天子率領文武百官定期祭奠。各地烈士陵園則由地方官府每年祭掃，享受國家供奉，與國同休。

由天子每年祭拜，這一條頓時將洶洶的輿情壓下去了許多。而與此同時，十數名不幸戰死的女護士以及上萬死亡民夫的封爵，也讓天下人瞠目結舌，感慨不已。原來女人封爵並不是作秀，只要付出同等的努力，女人也一樣能為自己掙來爵位。原來天子並沒有將民夫視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螻蟻，只要為天子出力，那就是真真正正一視同仁的。

百姓之中的喧鬧頓時越發少了起來。而與此同時，各族蠻兵、胡兵戰死者也與漢兵一樣同等封爵，這讓眾蠻兵尤其是剛剛歸附而來的鮮卑兵們看到了希望，軍心進一步凝聚。

這個冬天，劉賢便在積蓄軍資、訓練新兵和論功行賞之中渡過，直到年終將至，劉賢這才將徐州軍務暫時交給刑道榮掌管，徐盛、丁奉、陳應、鮑隆協助。隨後率領親兵啟程南下，回武昌去準備正旦大朝會。

在劉賢忙着處理內政的時候，曹丕和劉備也沒有閑着，曹丕退守洛陽以後，在賈詡、劉曄等人的建議下，一邊增調兵員增援潼關，一邊繼續遷移百姓至洛陽、河東等地，以作長久之計。隨後又傳令河東太守杜畿，叫加緊打造戰船，以防備漢軍水師日後經過黃河進入河洛地區。

對於境內日漸增多的饑民，劉曄的建議是全部遷移到在董卓之亂中遭受嚴重破壞的河洛，先以粥吊命，等到明年開春便統一組織屯田，以彌補軍中日漸短缺的軍糧。

曹丕也知道等到明年，無遮無擋的冀州、兗州、豫州平曠之地必定會成為漢魏之間激烈的戰場，便如當年曹操與呂布爭奪兗州，曹操與袁紹父子爭奪冀州之時一般，多半會被打的城池破碎，災民遍地。到那個時候，唯一能夠穩定供應軍糧的地方就只有河洛之地了，因此必須未雨綢繆，為明年的屯田準備足夠多的人力。

當下曹丕趁著冬季戰事緩和之機，將境內的流民、錢糧、工匠、作坊等不斷往河洛遷移，以備久守。

本來略顯混亂的魏境因曹丕刻意的大規模遷移之故，反倒暫時呈現出了反常的安定之像。

與此同時，攻打潼關的張飛望着巍峨雄壯的關城，禁不住發出一聲無力的嘆息。郭淮、杜襲固守關隘，絕不出戰，潼關那險峻的地勢又讓張飛一身萬人敵的武藝難以施展。堅固的關牆便是用飛石車、車弩不間斷地轟擊也損傷不大，且關上的大黃弩、蹶張弩還不斷還擊著蜀軍，因此攻打數月，張飛都未能取得進展。眼見進入嚴冬，寒風凜冽，出身蜀中溫暖之地的蜀軍極不適應西北嚴寒的天氣。不得已，張飛只能收兵回營，鬱悶非常地酗酒解悶，整日裏望着關牆痛罵，並鞭撻士卒為樂。

而在隴右，趙雲、鄧芝攻打隴關未有進展，劉備攻打上邽也未能得手，不過隴右諸郡卻也都落入了劉備的掌中。此外，劉備還派人聯絡羌人，眾羌見劉備勢大，紛紛表示願意歸附。除上邽、隴關之外，隴右大定。劉備又命吳懿領兵去奪涼州，涼州刺史鄒岐領兵來戰，被吳懿擊敗，鄒岐戰死。

護羌校尉蘇則於是固守姑臧，拒不投降。因道路遙遠，且天氣酷寒，蜀軍糧草有限，故而吳懿只得領兵退還雍州。

劉備久攻上邽不下，十分惱怒。正無計可施，恰遇天寒地凍，洒水成冰。參軍馬謖於是建議修築冰牆，以抵擋城中箭矢，使蜀軍能夠安然抵達上邽城下。

劉備大喜，於是趁著嚴冬冰雪覆蓋之際，嚴令眾軍燒水澆築冰牆，混以泥沙，十分結實。冰牆皆修築一丈五尺高，不斷往上邽推進。

不過數日，冰牆已經澆築到了上邽城下。張既無論是用箭射還是用滾木、礌石去砸，那厚厚的冰牆都並無損壞。蜀軍在冰牆的掩護下得以從容越過城外的壕溝，安全衝到上邽城下，隨後弓弩手奮起掩護，輕步兵架起雲梯，奮勇攻打。

張既揮軍拚死反擊，仗着居高臨下的優勢屢次擊退蜀軍，但終究是孤城難守，眾寡懸殊，至十二月二十七日，城中守軍傷亡逃散殆盡，城池終於被蜀軍攻破。

張既命人焚燒了府庫中的存糧，隨後力戰而亡，其餘楊埠、姜敘等人也多戰死。梁寬與其子梁緒、梁虔投降劉備，尹奉的侄兒尹賞也歸附了蜀軍。

劉備派尹賞帶着張既的首級以及將士家眷的書信去隴關勸尹奉等人投降。那尹奉全家在馬超之亂中被殺，對尹賞這個家族的獨苗呵護備至，寄予厚望，如今見尹賞居然投降了劉備，反來勸降自己，尹奉頓時羞怒交加，當場吐血，回到住處后不久便氣急而亡。

隴關之內的守軍見主將身死，城外的蜀軍又帶來了張既的首級以及眾軍失陷在上邽城中的家眷書信，當下商議之後，便即開城投降。

至此劉備拿下了關隴全境。雖然在攻打上邽時死傷近萬人，但破城之後收降的曹軍也有二三千人，再加上隴關投降的三千曹軍以及近來依附而來的羌氐兵，劉備的實力不減反增。

唯一可慮的是上邽存糧被張既臨死之前下令燒毀，如今隴右極度缺糧，劉備手中的糧食再千里迢迢運到上邽之後已經只夠蜀軍自己食用了，抽不出多餘的糧食來賑濟饑民，以致隴右之地今年大荒，饑民只得向蜀中、關中逃難，沿途餓死無數。逃到蜀中、關中的流民也多淪為了當地豪族的佃戶僮僕。

劉備手中無糧，只得對此聽之任之。

儘管情況有些不完美，但能夠拿下隴右，劉備卻也已經頗為滿意了。當下留兵把守隴右諸城之後，劉備下令，正式將都城遷到長安，同時命文武官吏都去長安舉行大朝會。

半道之上，劉備收到了輾轉送來的中原戰報，得知龐統、黃忠、馬超等人盡皆取得了進展，漢軍拿下了許昌、汝南等地，逼得曹丕退往了洛陽。

劉備頓時愁眉緊鎖，對旁邊的關羽道：「劉賢兵鋒如此銳利，恐將為我軍之心腹大患啊！」

關羽沉默片刻，點頭道：「如今曹魏屢敗，雖尚有兗州、并州、河洛以及大半個冀州，半個豫州，擁兵二十餘萬，實力仍舊不容小覷，但與劉賢相比，卻已經全面落入了下風。而我軍初得隴右，關中殘破，論實力依舊較弱。唯有拿下潼關，坐視曹丕與劉賢相爭，我軍再休養生息，積蓄力量，待三五年後，反能整合巴蜀關隴之力，真正與曹丕、劉賢相抗衡。在此之前，倘若劉賢速勝了曹丕，必定會立即出兵攻我，則我軍勢難與之相爭。」

劉備點頭道：「此言甚是，只是該如何才能平衡曹丕、劉賢，使得兩家長久相鬥，好讓我軍能夠安心積蓄力量？」

關羽沉吟道：「只有誰強就牽制誰。只是潼關對我軍十分重要，這卻不能不先拿下。只有拿下潼關，我們才能隔岸觀火，才有餘力去平衡曹丕與劉賢。」

劉備聞言，點了點頭，忽然道：「關平、關興、關索、關鳳四位賢侄和賢侄女如今都在劉賢麾下，倘若日後兩軍對壘，刀兵相見，豈不是人倫慘事？可否設法招他們回來？」

關羽眼睛一咪，隨後道：「無妨，倘若真的兩軍對戰，我只在陣前一招，諸子必定倒戈相投。如今暫且在劉賢麾下也好。」

劉備嘆道：「朕知道你的打算，只是劉賢、龐統都非等閑之輩，只怕難以如願。諸位侄兒都在劉賢麾下，這實非好事。還是先暫且設法召回才是，便是只能召回一兩人也好啊！」

關羽聞言，緩緩點頭，道：「當年我逃難道鮑家莊，曾為我三子關索定了鮑庸之女鮑三娘為妻。如今便可以成婚為名，招關索前來。此外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鳳兒今也早過了及笄之年，也可尋一良配成婚了。」

劉備聞言，嘆道：「朕與雲長、翼德患難與共，朕登基時，冊封劉禪為太子，眾臣共推翼德之女為太子妃。倘若當時鳳兒在，太子妃之位卻也未必……。如今我其餘諸子盡皆年幼，反是翼德之子張苞頗有勇略。若雲長有意，朕願保此大媒，你看如何？」

關羽點頭道：「陛下美意，豈敢推脫？張苞此子我也極為喜歡，便依陛下吧。」

劉備點了點頭，當下遣人去向張飛告知此事，隨後命李福為使，前去武昌面見劉賢，並帶着關羽的親筆書信，以便召回關索、關鳳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