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趙儼戰死

光挨打而無法還手，這是十分打擊士氣的事情。黃忠用石炮、大黃弩、蹶張弩攻城，每日總能殺傷數十名曹軍。一天殺傷三四十人，十天便是三四百人，百天便是三四千人。把守上蔡的這數千曹軍，不用三四個月就將被殺傷殆盡了。

想要保住城池，唯一的辦法就是設法毀掉城外漢軍的攻城武器。

然而漢軍兵力極多，自己本就只有五千兵馬，前次出城偷襲漢軍的粥廠又損失了數百人，這數日的對戰之中也損失不小，若要出城野戰的話，趙儼實在沒有信心能勝得過黃忠的大軍。

既然這樣，那就只有偷襲了。

然而偷襲卻也並不容易。黃忠本就是難得的智勇之將，傅彤、馬岱也是久經沙場，鄧艾、姜維、爨谷等人也頗通兵法，文武雙全。有這些名將抑或是名將坯子統領全軍，根本就沒有半點破綻可尋。

趙儼每日登城觀察漢軍情況，卻根本尋不到偷襲的機會，只得悻悻不已地作罷。

然而隨着時日的推移，城中守軍傷亡越發慘重，士氣已經漸漸低落到了谷底，無奈之下，趙儼只能派人出城向汝陽的滿寵求援。

滿寵收到求援信后，沉吟了許久，這才嘆了口氣，隨後寫了書信，一式三份，命信使分路送給上蔡的趙儼。

這三路信使兩路被漢軍斥候發現擒殺，只有一路安然逃到了上蔡城下，將信送了進去。趙儼收到書信，隨即面色陰晴不定地變幻了一陣，這才命親兵遍告全軍，說兗州刺史黃華已經徵召了三萬新兵增援汝南，太守滿寵如今合兵四萬，不日就將發兵來救上蔡，並率領大家反攻平輿、郎陵，重新安定汝南郡。

城外的漢軍才只二萬四千人，若有四萬大軍前來，裏應外合之下，不難解圍。

城中守軍因此士氣大振。

此時，黃忠也看着斥候送來的曹軍援兵訊息，沉吟著對旁邊的傅彤、馬岱等人道：「滿寵給趙儼的書信上說，他不日即將率領四萬大軍前來解上蔡之圍。你們怎麼看？」

傅彤道：「我覺得這多半是滿寵在虛張聲勢！如今許昌被我軍拿下，逆賊曹丕逃往洛陽，惶惶如喪家之犬，倘若曹軍真的徵調了援兵，必定也是首先穩定河洛，其次復奪許昌，怎麼會來增援汝南呢？我看滿寵此計，多半是欲效仿當年陳元龍守廣陵，蔣濟守合肥一般，故布疑陣，欲要像嚇退孫權一般嚇退我軍。」

黃忠點了點頭，隨後笑道：「不管這援兵是真是假，但要想嚇退我們，這卻是做夢。我軍在下蔡有精銳一萬四千人，有屯田兵一萬人。在平輿還有趙范率領的屯田兵五千，在武陽關、郎陵、安城等地，還分佈着五千屯田兵。兵力雖略遜，但戰鬥力卻未必便弱於滿寵的新兵了。便是他真的率領着四萬大軍前來，我也不必懼怕，正好排開陣勢，大戰一場。」

眾將聞言，都點頭表示贊同。

當下黃忠命馬岱加派斥候，去查探汝陽方向滿寵的援兵動向，隨後又傳令各城小心戒備。再令各軍准好準備，以備與曹軍大戰。

如此過了數日，這夜，黃忠正準備休息，忽聽斥候來報，說北面山道之上燈火通明，似乎有大軍到來。

黃忠一驚，急忙出帳查看，果見北面火光星星點點，綿延的範圍極廣。黃忠疑心此必是曹軍，當下命眾人戒備，又派出精銳斥候前去查探。

正在此時，東邊、西邊也突然出現了無數火光，看其距離原來，約莫也有三四十里。

黃忠見狀，心下暗驚，暗自思量道：「莫非我這是被包圍了么？我軍斥候為何沒將敵軍到來的消息傳來？」

正思忖之時，就見北、東、西三面的火光突然盡皆熄滅。黃忠看的奇怪，不知道敵軍是就地休息了還是趁著夜色掩護往自己的城寨殺來了，當下只得命全軍戒備。

如此疑神疑鬼地過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卻並無一個曹軍前來襲擊。黃忠感覺頗為奇怪，正在此時，親自去查探情況的馬岱回來，向黃忠稟報道：「附近三十里內並無曹軍營壘，五十里內也沒有發現曹軍蹤影。北面汝陽方向百里之內也無曹軍，其餘東、西方向的斥候較少，未能進行密集排查，但就目前的情況看，也沒有發現一個曹軍。」

黃忠聞言，皺眉道：「滿寵也是曹軍名將，如今虛虛實實，其中必定有詐。然而我軍斥候卻始終找不到敵軍蹤跡，無法做出有效應對啊！」

旁邊鄧艾道：「以末將觀之，必定是滿寵的疑兵之計。四萬大軍行軍豈能不漏出半點動靜？此必是滿寵派出的小股部隊在故布疑陣而已。將軍可立即派人去汝陽、陳國甚至是更北邊的陳留郡查探前一段時間是否真有曹軍援兵抵達，若是沒有，則完全不必理會敵軍的裝神弄鬼。」

黃忠點頭道：「這也是一個辦法。只是凡事就怕萬一，倘若曹軍真有援兵抵達呢？我軍還是要做些準備才行。」

姜維道：「將軍所言甚是，可派人去營外五里之處每隔百步點燃一堆篝火，命巡哨兵仔細觀察。倘若真有曹軍前來夜襲，必被巡哨發現，我軍便能有個準備。至於數十裏外再有什麼火光、鼓角之類的，那也不必理會，免得中了疲兵之計。」

黃忠道：「如此甚好！我軍並不怕與曹軍交戰，唯一擔心的就是遭遇突襲而已。如此安排，我軍可安睡也！」

當夜全軍休息，黃忠果然命人在營外點燃篝火，至下半夜，篝火漸漸熄滅，巡哨兵當即分出數人前去添加柴火。幾名士兵來到篝火之旁，就聽弓弦響動，數支羽箭射來，將幾名巡哨兵射殺在地。

營壘之中望樓之上的哨兵看見，急忙敲響銅鑼，營中漢軍聽見，紛紛起身趕到營門時，卻並未見到一個敵軍，頓時都有些驚疑。

此時黃忠、傅彤等眾將也趕到了轅門，聽了巡哨兵的話，黃忠當即命馬岱領騎兵出營巡查了一番。不多時，馬岱將幾名死去的巡哨兵屍體帶了回來，對黃忠道：「末將出營巡查，並未發現伏擊的曹軍，想是去的遠了。只帶回了這幾名士兵的遺體。」

黃忠聞言，沉默片刻，隨後嘆了口氣，道：「看來曹軍的確僅只是些小股部隊，也只會這些偷雞摸狗的小手段了。只是曹軍這麼襲擊，也極為煩人，該當如何反制才好？」

姜維道：「明日可在篝火之後預先挖一坑洞，內伏數名弓弩手。然後派機靈的悍卒，身穿兩層鐵甲前去添柴，引誘曹軍襲擊。到時候我伏兵一舉殺出還擊，必能報今日一箭之仇。」

黃忠聞言點頭，當即依計行事，第二日晚果然反射殺了三名曹軍。原本有些慌亂的軍心頓時穩定了不少。

此後數日，雙方你來我往，零星的戰鬥殺的十分激烈。雖然漢軍未落下風，但大軍卻被這小股曹軍驚擾的十分被動。黃忠對此憂心忡忡，正在此時，派往汝陽、陳郡、兗州的斥候回來稟報，說前段時間的確有許多曹軍進入了汝陽城中。

從北方開來的曹軍每日五千，排列成整齊的隊列浩浩蕩蕩地進入汝陽城中，旌旗蔽日。而從其武器裝備和精神面貌上看，來的應該都是精兵。

黃忠聞言，頗為驚訝，沉吟不定。旁邊鄧艾、姜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疑惑之意。就聽鄧艾問那斥候道：「你是說每日五千人，不多不少？而且進城的曹軍都極為精銳？」

那斥候答道：「不錯，我等打探得來的情況就是如此。」

鄧艾、姜維聞言，轉而沉默不語。當日散帳，二人復又聯袂去了黃忠的營帳，密謀了許久。

次日，就見黃忠升帳，對眾將道：「昨日斥候來報，說汝陽滿寵果然來了援兵，這些日子敵軍大隊兵馬雖然不知蹤跡，但其小股部隊卻也將我軍襲擾的苦不堪言。長此下去，我軍必定疲憊，等到滿寵的主力到后，將士們哪還有力氣與之廝殺？方今正值寒冬，不宜用兵。我欲領兵撤退，待明年春暖之時再出兵奪取上蔡。諸位以為如何？」

眾將聞言，都無異議。

當下黃忠傳令撤軍，眾軍於是開始收整營中物品。姜維又領兵掘土掩埋了營中的溝渠、火堆。至當日下午，全軍開始撤退。

趙儼在上蔡城中聞聽黃忠撤軍，心下大喜。不過為策萬全，也不敢立即開城，只派出斥候出城四處查探，得知漢軍每日後退三十里，兩日之後的確已經退了六十里之遙，這才鬆了一口氣。

正在此時，就聽城門守軍來報，說城外有數百曹軍，聲稱是滿寵派來解圍的援兵，欲要進城。

趙儼聞言，點了點頭，當下來到城上，確認了城外兵馬的身份，這才命人打開城門，放城外兵馬進來。

來的確實是滿寵派來的援兵，為守兩員將領名叫賈栩、蔣延，與趙儼也曾有數面之緣。當下趙儼傳令排宴，以感謝二將解上蔡之圍。

酒過三巡，就聽趙儼道：「漢軍雖退，但我上蔡城中也損失頗大，且城中糧草不足以渡過這個冬天，若要堅守，須得調運足夠的糧草到來。卻不知滿太守派你們來時，可有交待？」

賈栩、蔣延聞言，道：「我家太守早有安排，只等漢軍一退，便會派遣民夫運送糧草到來，趙將軍不必擔憂。」

趙儼聞言，這才展顏一笑。

如此又過了數日，城外果然有一支運糧隊到來，趙儼與賈栩、蔣延上到城頭一看，見城外的運糧隊果然都是曹軍的穿戴，用吊籃將公文吊上來檢查了一遍，也確實是滿寵的親筆公文。與此同時，城外運糧的民夫也都操著汝南人的口音，一切都全無問題。

就聽賈栩探頭道：「據我所知，此次押運糧草的應該是典農都尉郭舉，為何不見？」

就見糧隊之中一名二十四五的青年牽着一輛糧車出來，指著躺在車上的人道：「郭典農在半道上染了風寒，如今高熱不退，已經陷入昏迷，還請諸位將軍速開城門，讓郭典農能得以延醫救治。」

賈栩、蔣延看了看糧車上的人，果然是典農都尉郭舉，看其臉色通紅，果然是病的極重，二將這才收了疑心。隨後望着那青年又盤問道：「你是何人？」

那青年道：「我乃典農都尉部的小吏，名叫鄧載，郭典農病重，糧隊之事目前由我代理。」

賈栩、蔣延問了鄧載幾句，見其對答如流，將汝南典農都尉部的情況說的十分清晰，又有公文和病重的郭舉當面，當下再無疑惑。於是二將請趙儼開門。

趙儼一直在旁，見盤問的十分清楚，頓時也放心地開門。

眼見城門洞開，城外的鄧載當即率領運糧隊進城。趙儼、賈栩、蔣延都親自下城來接糧草，並安排人去請醫者來為典農都尉郭舉醫治。看看三將都下城來，靠近了糧隊，就聽那鄧載大喝一聲，趁眾將不備，手起一刀，將最近的賈栩砍翻在地。

其後的一眾運糧「民夫」紛紛從糧車上取出連弩、繯首刀、短槍等兵器，勢如猛虎地往曹軍殺去。趙儼猝不及防，被連弩當場射死。蔣延慌忙欲要逃跑時，早被化名為鄧載的鄧艾飛起一腳，踹翻在地，眾軍一涌而上，將之活捉。

至此，城中再無領頭的大將，鄧艾得以從容佔據城門，接應了夜行曉宿，悄悄埋伏在附近的姜維、爨谷、馬岱等人進城。城中曹軍見勢不妙，頓時紛紛投降。少部分逃出城去，被馬岱派出輕騎追殺，雖然殺了大半，但卻也不敢保證沒有敵軍逃脫。

三日之後，率眾假意撤退的黃忠領着眾軍返回，進了上蔡城中，盛讚鄧艾、姜維之功。因城中曹軍有人逃脫，必定會去汝陽傳信，想要再詐取汝陽城是不可能的了。況且趙儼是因為不熟悉汝南情況，又有賈栩、蔣延在前面盤問，再加上鄧艾本來從小就是汝南郡的屯田民，十八歲時還因為讀書識字，做了典農學士（典農都尉下屬的低級小吏），專職看守稻草。雖然職務卑微，但鄧艾卻極為內秀，早將典農都尉上下情況摸得通透。

因此此次詐取上蔡，任由賈栩、蔣延如何盤查，鄧艾都對答如流，全無破綻，這才能成功詐城。但若是換了對汝南情況了如指掌的滿寵，鄧艾卻未必還能成功。

故而黃忠權衡之後，只得放棄了原本設想中的繼續詐取汝陽的計策，轉而開始分兵把守上蔡、郎陵、平輿、武陽關等地，罷兵休養，靜待寒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