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火攻對火攻

曹軍為求全殲漢軍，擒殺劉賢，於是決定進擊。但具體要如何進攻，這卻讓曹軍眾將傷透了腦筋，經過一番商議之後，還是決定從漢軍讓出來的北面山坡進攻。不過為了防備漢軍的重騎兵衝鋒以及連弩攢射，曹軍也決定只搶佔灘頭陣地，以之構築營壘，然後水陸並進，將漢軍所在高地的所有灘頭全部拿下。

於是呂虔開始調兵遣將，命勇將徐質領鐵甲長矛兵二千人為前鋒，乘坐輕舟當先沖陣。又命部將郭祖、公孫犢各領三千弓弩手在後掩護，隨後命徐和領輕步兵三千人在後接應。又請夏侯衡、司馬懿、任福、段昭等人各領兵馬佯攻漢軍所在高地的東、西、南三面，以作牽制。

呂虔、王昶、州泰等人則率領其餘兵馬為後應，隨時支應各處。

漢軍已經基本放棄了北面灘頭，徐質的前鋒乘坐輕舟，十分順利地上了岸，隨後謹慎小心地列陣往前推進了一百二十步，長矛如林，小心地戒備着山坡頂上的史阿所部重騎。

與此同時，郭祖、公孫犢率領的六千弓弩手也隨後上了岸，就在徐質的前鋒之後列成陣勢戒備。再之後，徐和率領的三千輕步兵也上了岸，隨後從船上搬抬鹿角、拒馬便在岸邊一百二十步的距離上開始佈設營壘。

不多時，營壘佈設完畢，徐和隨後又開始命人掘土壘牆，對營壘進行加固。同時，徐和的輕步兵也從腰間的皮袋之中取出一個個的扎馬釘，這卻是仿製的漢軍扎馬釘。

扎馬釘製作簡單，大批量的使用之下也無法保密，自從劉賢第一次使用出了扎馬釘之後，曹軍其實就已經開始着手仿製了。只不過扎馬釘這種兵器乃是防守利器，在阻隔敵人的同時，也將自己給阻隔了起來，不利於進攻。前些年劉賢軍中騎兵較弱，故而曹軍之中裝備的扎馬釘並不多。但如今劉賢揮軍北伐，連戰連捷，尤其是幽州大勝之後，漢軍的騎兵實力對曹軍完成了反超，

在這種情況下，扎馬釘對曹軍的作用就瞬間大了起來。於是曹丕下令，叫少府下屬的軍器監加急趕製了十餘萬枚扎馬釘送到冀州和成陽前線，用於防守。而且後續的扎馬釘還在源源不斷地運送過來。

呂虔手中此時便有三萬餘枚扎馬釘，此時為了防備漢軍重騎兵的衝擊，呂虔便急忙命輕步兵將扎馬釘給撒在了陣前。

在曹軍佈設營壘的時候，晉宗、陳肅收到命令，叫出兵驅趕曹軍，卻被徐質的鐵甲長矛手和其後郭祖、公孫犢兩部弩兵擊退。連沖三次，皆未能得手。

隨後史阿率領着板甲重騎也衝下山來，作勢對着曹軍沖了一陣，卻又做出忌憚曹軍扎馬釘陣的態勢，在快要衝到曹軍之前時，復又轉向退回了山上。至此，漢軍不再出擊，只在山坡上的營壘中對着曹軍虎視眈眈。

隨着防禦工事不斷完善，曹軍眾將懸著的心漸漸放下。徐質率領的鐵甲長矛手完成了掩護任務，隨後也退回了鹿角陣之後。呂虔見狀，當下命州泰率領麾下兵馬上岸，持長矛盾牌保護營壘，隨後命徐質、郭祖、徐和領兵往東，呂虔自領輕舟船隊也往東，水陸並進，前往攻擊漢軍的東面灘頭陣地。

劉賢見狀，命張任率軍支援東營，馬忠、留贊率領二千長弓手、二千蹶張弩掩護。

呂虔揮軍連沖數次，皆未能攻破漢軍軍陣，反在漢軍精銳長弓手和蹶張弩方陣的打擊下順勢慘重。

當下呂虔只得收兵退了回來，站在船頭，望着高地上的漢軍營寨皺眉沉思。

正在此時，忽見司馬懿駕船來到，對呂虔道：「漢軍困獸猶鬥，瘋狂反擊，我們若是強攻，恐怕難以得手，必須另外設法才行。」

呂虔道：「仲達有何妙計？」

司馬懿道：「方今六月，我們雖然掘開黃河，使得洪水滔滔，但其實卻是氣候炎熱，天乾物燥。漢軍不知有什麼陰謀，自己放棄了灘頭陣地，使得我軍輕鬆上岸。先前我心有疑慮，害怕漢軍是有埋伏，欲要引我軍上岸好一舉殲滅，故此才反對進攻。但如今大軍成功上岸，並且建立了營壘，這卻是非常難得的破敵良機。」

呂虔哦了一聲，隨後道：「仲達已經有破敵之策了？」

司馬懿點頭道：「我觀此山坡並不陡峭，且草木繁盛。樹木雖被漢軍砍伐一空，但枯枝敗葉卻都留在了原地，此正是可資利用之處。此山雖然不小，但對於一場山火來說，其範圍卻足以很快蔓延覆蓋。呂都督若是從別處運來柴草火油，趁夜放火，實行火攻，必能一舉將漢軍燒成飛灰。」

呂虔聞言大喜，道：「果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正有此意。」

當下呂虔命王昶率軍回成陽去裝載柴草火油，以便放火，並且嚴令王昶今夜三更之前必須裝滿三百艘船的柴草趕回此處。

王昶領命而去，到了三更時分，果然率領着裝滿柴草的船隊到達。呂虔大喜，當即傳令，叫王昶指揮本部兵馬將柴草搬運到岸上營壘去。

此時岸上營壘之中有徐質、徐和、郭祖、公孫犢等萬餘人固守，岸邊停靠了三百餘艘輕舟運送眾軍的輕舟，顯得有些擁擠，當下呂虔命人將岸邊的輕舟劃到兩邊，給王昶的船隊讓開道路。

曹軍數百艘輕舟，上萬人的調動自然不可能瞞得過一直關注著曹軍的劉賢、陸遜等人耳目。更何況本來劉賢、陸遜就準備在今夜發動，去搶奪曹軍船隻。

此時眼見曹軍在岸邊鼓搗了許久，似乎是在從船上往岸邊搬運什麼東西，只是天黑距離遠，看不真切，當下劉賢沉思了許久，突然想起了什麼，惶急地轉頭對陸遜道：「伯言，曹軍不會是在搬運柴草，準備放火燒我們吧？！！」

陸遜眼中同樣閃過一絲驚悸后怕之色，點頭道：「恐怕是了！先是掘開黃河隨後又欲要火攻。曹軍之中毒士真多啊！」

劉賢聞言，心下暗道：曹軍之中的毒士的確不少，賈詡、董昭等人都是不擇手段之人，司馬懿、劉曄、滿寵、蔣濟等人也沒有一個是善茬，稍不注意便有可能會落入這些人的算計之中。曹魏坐擁中原，人才鼎盛，實在不是劉賢能比的。當下劉賢甩了甩腦袋，道：「不能讓曹軍從容放火。伯言，你看我軍是否應該立刻發動？」

陸遜點了點頭，道：「不錯，是該發動了。若是再遲疑，等到曹軍真放起火來，我軍將盡成飛灰了。」

劉賢聞言點了點頭，於是傳令出擊。

就見晉宗、陳肅將三千頭牛、騾、驢等牲口用布蒙住眼睛，隨後尾巴上拴著柴草，放火點燃之後，當即用刀在眾馱獸屁股後面猛戳了一下。眾馱獸吃痛之下，又聽得身後噼啪作響，灼熱難當，於是發狂一般往前猛衝。

與此同時，把守南邊岸邊的董嗣、尤泉、謝旌、呂昭、呂建、張儉、高慮、薛洪、王琰、牽招、鮮於輔等人開始大造聲勢，作勢欲要乘船突圍，以迷惑曹軍。

呂虔、司馬懿等人聞聽山坡上的漢軍忽然喊殺聲震天，頓時大驚。呂虔驚叫道：「漢軍今夜就要突圍？他們有足夠的船筏了？」

司馬懿臉色陰晴不定地變幻了一陣，道：「或許漢軍是想要壯士斷腕，捨棄部分羸弱之兵，好掩護其主力以及偽帝劉賢逃遁。」

呂虔點了點頭，道：「漢軍四面皆傳來喊殺聲，若是其真的準備今夜突圍，那麼突圍的方向一定是南面，北面這邊僅只是少量兵馬牽制我軍而已。傳令，請夏侯楙、胡質、任福、段昭、司馬朗等人立即率領船隊封鎖南面水域，防止漢軍逃遁，若是叫劉賢逃脫，當值諸將盡皆軍法從事。」

傳令官將呂虔的命令傳達到各軍去了。呂虔正心下不安，就聽岸上營壘之中，徐質派人前來稟報道：「漢軍驅趕火牛、火騾、火驢從山坡之上衝擊下來，受驚的眾火獸悍不畏死，已經將扎馬釘陣掃除一空，並生生將拒馬等營壘撞破。徐質、徐和、郭祖、公孫犢等將雖揮軍奮勇抵敵，但無奈黑夜之中面對瘋狂衝擊二來的火獸，眾軍實在難以抵敵。雖然列陣射殺刺擊之下，殺死了絕大多數火獸，但仍有數百頭衝進了營壘。因營中此時堆積了許多柴草火油，被火獸肆虐之下，一點就著。徐質等將軍覺得營壘被燒已經是定局了，請示都督是否要儘快撤退？」

呂虔聽着信使的話，眼中往岸上看去，已經看見岸上自家營壘之中火光點點，火勢開始迅速蔓延了。

當下呂虔嘆了口氣，轉頭對司馬懿道：「看來漢軍果然早有準備，我們欲要放火燒山，他們也要引我軍上岸，隨後燒我營寨，牽制我軍精銳主力，好使其能更加從容地撤退。漢軍果真是算計深沉，狡詐如狐啊！」

司馬懿點頭道：「火獸襲擊之後，漢軍必定跟在後面進擊。如今岸上之軍被火獸沖亂了陣型，人心惶惶，難以堅守，呂都督還是儘快下令叫眾人撤回來吧！」

呂虔點了點頭，當下傳令鳴金，又命搬運柴草的王昶督率停止搬柴，轉而上前去接應岸上諸軍。

正在此時，就聽岸上突然喊殺聲震天，果然有漢軍跟在火獸之後殺了下來。

司馬懿側耳傾聽了一下漢軍喊殺之聲，突然面色一變，道：「不對，漢軍在這北面喊殺的人數不下萬人。這且罷了，但吶喊聲之中卻又間雜着沉重的馬蹄聲，這必然是漢軍最精銳的板甲重騎兵。倘若漢軍今夜真的是要撤退，怎麼拉下這一支精銳？板甲重騎應該是第一批撤退的才是啊！」

呂虔聞言，頓時變色道：「仲達的意思，是漢軍今夜根本無意撤退？也就是說我們原本以為的漢軍北面是佯攻牽制，南面是真正突圍是錯的，實際卻是南面牽制，北面才是其主攻方向？漢軍今夜的目標其實就是岸上的徐質等人？」

司馬懿點頭道：「以目前的形勢觀之，恐怕的確是如此！」

呂虔聞言，面色鐵青，此時眾軍都奉命去南面組織劉賢撤退去了，呂虔身邊僅有三千親軍在此，當下呂虔深恐徐質、徐和、郭祖、公孫犢等人有失，急忙率領親軍靠近岸邊，準備就近接應徐質等人回來。

在呂虔的船隊靠向岸邊的時候，戰場形勢又有了新的變化。原來曹軍營壘被漢軍驅趕火獸，瞬間燃起大火，曹軍隨後在鳴金聲中急速掉頭，準備上船撤退。不想此時史阿率領的兩千板甲重騎跟在火獸之後殺了進來，隨後去勢不停，直殺至淺水之處，這才一分為二，分別轉嚮往兩邊殺去。

而跟在史阿的板甲重騎之後的，是張任、霍峻二人率領的各一千連弩兵，衝進營中，端起弩機照準逃散的曹軍便射。在連弩兵之後，則是徐盛、丁奉、馬忠在前，晉宗、陳肅、駱統在中，關興、關索、李球、孟干在後，眾將不管其他，只順着重騎兵衝出來的道路直衝到岸邊，手中盡持繩索撓鈎，腰挎短刀，仗着水性精熟沖入淺水之中，在連弩兵的掩護下衝到曹軍輕舟之前，利用撓鈎繩索勾住敵船，隨後奮勇攀爬上去，展開近戰，意欲奪船。

看着漢軍目標明確，如狼似虎的奪船行動，呂虔、司馬懿這才突然恍然，就聽呂虔道：「想不到漢軍的目標一直就是奪船啊！可笑我們一直猜測，卻是被漢軍牽着鼻子走了。」

司馬懿沉默片刻，嘆道：「只要我們想要全殲漢軍，擒殺劉賢，那就不得不揮軍上岸進擊。而要接應上岸之軍，船隻就不得不靠向岸邊。這就落入漢軍算計之中。呂都督，既然漢軍的目標是奪船，那麼我們便不能讓他們得逞！」

呂虔聞言，看了看司馬懿，遲疑道：「仲達的意思，是叫我立刻將船隻撤回來？但是徐質等人還在岸上，若是撤走船隻，我岸上這萬餘精兵豈不將會盡皆被漢軍殲滅？如今我軍之中精兵已經不多了，若是這萬餘人再折損了，我們戰鬥力豈不更加不堪？」

司馬懿嘆道：「我知道呂都督的顧慮，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劉賢若是僅靠木筏突圍，我軍有把握能殲滅其過半軍隊。但若是被他奪去了船隻，哪怕僅只奪去百餘艘，以南軍之水戰能力，也足以對我軍造成極大的麻煩。待其突圍之時，恐怕我們的戰果就將極少了。呂都督，先撤回船隻，再命徐質等人涉水逃跑，我們的船隻盡量遠離岸邊，在水中去撈人，如此才是上策啊！」

呂虔也是良將，只是一時不忍，這才遲疑。但危急時刻，呂虔卻也是有決斷的。當下咬了咬牙，依照司馬懿之言下達了船隻立即後撤，徐質等人涉水逃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