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伏擊關羽

雖然蜀軍圍成數月，終於大勝一場，然而劉備卻僅只欣喜了片刻便即憂心忡忡地留趙雲、鄧芝駐守陳倉，隨後直率其餘大軍經散關進入陳倉古道，先命民夫去清理箕谷山道，嘗試着加緊修復棧道，其餘主力大軍則直撲關羽軍前，詢問戰況。

就聽關羽嘆道：「張頜用兵極為靈活，依山傍險，步步設壘，絕不與我軍硬拼。又善於抓住戰機，稍不留意就會被其反擊得手。更兼山道被破壞，我軍要清理山道，艱難前行，因此雖然將之堵截在了古道之上，但戰局進展卻十分緩慢。」

劉備道：「我軍糧草已經僅能支撐一月了，大軍要安然撤退也需要留足半月時間。換言之，留給我軍的時間只有半個月了。倘若半月之內我軍能夠修復箕谷棧道或是打通陳倉古道的話，那麼便還能有足夠的時間從漢中調糧支應，將此次北伐繼續下去。然而箕谷棧道想要修復至少也要兩個月時間，我們唯一的指望就是陳倉古道了。傳令下去，從今日起全軍務必死戰。張頜手中僅有五千兵馬，我軍便是用人命硬填也要把這五千敵軍給吃掉。」

關羽聞言，拱手道：「陛下放心，臣一定竭盡全力，十日之內必擊破張頜，否則臣甘當軍法。」

當下關羽發了狠，不顧自己已經六十一歲「高齡」的事實，親自率眾衝到一線勘察地形，揮軍進擊。關羽平素體恤士卒，能得士兵死力。眾軍眼見關羽親自來到一線，當下士氣大振，紛紛死戰。在關羽帶頭衝鋒的激勵下，蜀軍不畏生死，哪怕是以命換命也在所不惜，在許多險要的營壘之處，蜀軍幾乎是用屍體鋪出了一條通往曹軍營壘的道路。

在這種決死衝鋒的情況下，第一日關羽便前進了十六里，殺傷曹軍五百餘人。然而關羽麾下卻也傷亡了一千五百餘人，傷亡比達到了一比三。

然而關羽卻似乎對慘重的傷亡視而不見，第二日依舊輪流率領麾下各部兵馬努力前沖，再次頂着曹軍前進了十二里。

消息傳到張頜耳中，張頜不由大驚失色。要知道張頜的五千兵馬被北邊關羽，南邊鮑庸堵截在山道之上，曹軍實際控制的山道長度也才僅只八九十里，如今才兩天便丟失了近三十里的陣地，照這麼下去，不用五六日自己就將被全軍覆沒了，這讓張頜如何不急？

當下張頜只得暫停攻擊鮑庸，分出一千兵馬阻住鮑庸，隨後自率其餘三千兵馬連夜北上，尋到魏平，打聽清楚了情況之後，當下張頜若有所思了點了點頭，命分出數百兵馬給魏平，其餘兵馬則全部退到後面，偃旗息鼓，不參與第二日的戰事。

次日，張頜悄悄來到軍前查看，見關羽果然領兵在一線指揮。因山道被亂石樹木阻斷，蜀軍無法在清理道路的同時展開進攻，因此都是穿越山嶺而來，在這種地形複雜的山林之中，騎兵固然無用，但步兵也難以集結。關羽身邊每次帶着的不過七八百人，而能投入攻擊的更是僅只一二百人。

張頜從早看到晚，見關羽雖然謹慎，但每到一處營壘將要攻破的時候，便會立即親自揮兵掩殺，即便不親自衝殺，也會派出許多兵力，到時候其身邊便只剩下數十百人了。

當下張郃點了點頭。至黃昏時分，雙方罷兵，魏軍又退了近十里。張郃於是趁著天色未黑，親自領着十數人勘察了附近山勢，在第三道營壘的兩側山石後面佈設了兩座弩陣，各有十餘張強弩。隨後在前方山坳之中埋伏了兩百名精兵，各持強弩短兵，裝備十分精良。

一切安排完畢，次日，關羽再次領兵來攻。魏平得了張頜囑咐，領兵固守第一道營壘，即便傷亡慘重也死戰不退。當日雙方在第一道營壘之處便各自丟下了數百具屍體。關羽眼見天色近午，而大軍卻推進乏力，而麾下士兵又都有些疲乏了，頓時心下有些焦躁。正心急間，忽聽上方傳來一陣歡呼聲，關羽抬眼一看，就見自己麾下兵馬已經殺進曹軍營寨了。當下關羽大喜，認為機不可失，當下率領后軍吶喊著殺上山坡。

眼見蜀軍紛紛進營，正拚死奮戰的魏平留心查看，發現關羽已經殺了進來，當下大喝一聲道：「形勢不妙，眾軍退往第二道營壘繼續堅守。快，快，不要讓蜀軍咬住。」

一眾曹軍得令，紛紛往後退去。

關羽見狀，生恐被曹軍逃掉，當下急忙揮軍追殺。雙方一追一逃到達第二道營壘，曹軍守兵奮勇殺出，一舉將追兵的攻勢遏制住了，掩護著魏平的敗兵進寨。關羽落後一步，未能趁勢驅趕敗兵殺進敵軍營壘，當下心中頗為懊惱，急忙組織兵力再次攻擊曹軍營壘。

這一次攻防大戰又是一個多時辰，時間已經到了午後。蜀軍折損極多，好不容易再次殺進了曹軍營壘，這次關羽揮軍急追，因生恐前鋒擋不住曹軍生力軍的反衝鋒，故而心急的關羽直接率領后軍衝殺在前，欲要激勵士卒奮勇殺敵，一舉衝擊曹軍的第三道營壘。

果然，有關羽沖在最前，從第三道營壘衝出掩護魏平敗兵的生力軍被關羽揮刀連砍，一刀一個，劈翻十餘人，眾曹軍士氣大沮，蜀軍卻是士氣大振，紛紛拚死奮戰，跟隨着關羽衝進了曹軍營壘之中。

營壘建在山頂，關羽甫一進營，就聽營中傳來一聲大喝道：「放箭！」

只聽弓弦綳響之聲不絕，弩箭紛紛而下，照準一馬當先的關羽覆蓋射擊而來。關羽只顧衝殺，未及防護，再加上年紀確實大了，反應不如青壯年時候靈敏。被這一陣猶如暴風驟雨一般的弩箭射來，躲閃不及，身上連中四箭，其中一箭正中前胸，幸好被護心鏡擋住，彈了開去。第二箭正中肩窩，被坎肩和護甲雙重阻攔，弩矢卻仍舊破甲而入，入肉半寸。第三箭射中左臂，穿進臂甲之後，弩矢的尖鋒被撞鈍，最後卡在了臂骨之上，這一支手臂頓時無力。

最後一箭正正射在關羽的頭盔之上。幸好關羽因受傷，上身不由自主地仰了一下，那箭擦在關羽的前額之上彈飛出去，雖未對關羽造成致命傷，但巨大的力道也打的關羽一陣暈眩，躺倒在地。

左右蜀軍大驚，急忙上前搶了關羽就跑，此時張頜見射傷了關羽，當即領兵吶喊殺出。與此同時，預先埋伏在山坳中的曹軍伏兵也順勢殺來，奮力截斷了蜀軍退路。

張頜領兵四面掩殺蜀軍敗兵，勢不可擋，蜀軍拚死護著關羽後撤，被張頜揮軍衝來，追殺二十餘里，一連奪回了許多營寨。

幸得劉備聞聽關羽重傷，大驚之下急忙領兵趕來救援，這才救下關羽，阻遏了張頜的進攻之勢。

當日雙方罷兵，劉備急令馬忠、句扶領兵穩定陣線，隨後親自去看關羽。此時御醫已經將關羽身上的弩箭拔出，清洗了傷口並包紮完畢。劉備見關羽還再昏迷之中，當下不去打擾，只拉着御醫問道：「雲長情況如何？」

御醫道：「關將軍並無生命危險，只是左臂上的一箭射將骨頭射斷，如今雖已正骨，但關將軍畢竟六十有餘，氣血不如年輕人那麼旺盛，只怕要多養些十日方才能痊癒。而且畢竟是受了傷，即便痊癒，今後怕也不能使用巨力。在養傷期間，務必要靜心少動，以免牽動傷口，導致骨頭二次開裂，到時候可就難免會對舉動有所妨礙了。」

劉備聞言，這才略鬆了口氣，當下道：「這就好！」隨後轉頭對身旁眾將道：「雲長如今受傷，需要靜養，你們此後都不得以軍中雜務去煩擾他，違令者斬。」

眾將盡皆領諾。

當夜劉備放心不下關羽，便即宿在了關羽帳中。至半夜時分，關羽悠悠醒轉，轉頭見劉備就宿在自己旁邊，當下頗為感動。劉備也滿心記掛着關羽，本就睡得淺，聞聽關羽動靜，便即醒了過來，見關羽雙目含淚地看着自己，劉備頓時笑道：「二弟總算是醒了！」

關羽道：「我輕敵兵敗，以致重傷，反倒累的陛下掛懷，叫我於心何安！」

劉備道：「你我名為君臣，實乃手足，當年轉戰天下之時，你、我、翼德三人食則同桌，寢則同榻，本為一體，不分彼此。今你重傷，我照顧你一夜又有何妨？」

關羽感動道：「陛下真當世明主也！只是以如今的形勢，若不能儘快擊敗張頜，則我軍勢必只能退兵。而即便是擊退了張頜，保住了陳倉故道，陳倉故道卻比褒斜道遠了近一倍的距離，我軍糧草運輸將比以前更加困難，只怕已經無法支撐關中現有的大軍作戰了。陛下對此可有良策？」

劉備嘆道：「我也正為此憂慮！若說從褒斜道運糧，我軍能勉強撐到八月初的話，那麼從陳倉道運糧，即便一路暢通無阻，我軍恐怕也支撐不到六月。實在是難啊！恐怕我們即便趕走了張郃，也只得從長安撤兵，以縮短運糧的道路。將大軍退入益州休養，只留少量精兵堅守陳倉、郿縣，等到秋收之後，方有再戰之力。」

關羽道：「我倒有一法，或可解此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