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裝在書包里的包子

第225章 裝在書包里的包子

日子一天天過,離回北京的日子也越來越近。在正月十五那天,吉祥路的孩子們跑去海邊放煙花。放完煙花,也就該各自啟程了。

他們並不是因為浪漫才去海邊的(港城人大冬天的最不愛去海邊了,寒風從北邊刮過來,帶着濕冷的海水,分分鐘吹到懷疑人生),而是因為街道辦發通知了,春節期間有幾條線路燒掉了,所以不能再在市區燃放煙花了。

喬琳裹得像只狗熊,坐在沙灘上,神情獃滯地拿着一串滴滴筋兒。孫瑞陽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肯定又是想起了小時候,跟哥哥姐姐一起放煙花的情景。

這個時刻,其他人的安慰都不管用,唯有他這個男友出馬才行。孫瑞陽信步走過來,溫柔地問道:「你是不是想哥哥姐姐了?」

喬琳搖了搖頭。

孫瑞陽壓低嗓音,說道:「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但是咱倆誰跟誰啊?說出來吧,心裏會好受一些。」

喬琳眨著烏黑的大眼睛,說道:「真沒有。」

「那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裏,還很不開心的樣子?」

「太冷了。」

「……」

孫瑞陽意識到一個深刻的問題——處在熱戀中的男生,智商也高不到哪裏去,還容易胡亂關心。

喬琳很不想離開家,家裏的一切都讓她捨不得,尤其是病弱的舅舅,隨時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險。在喬琳小時候,他承擔起了父親的角色,在他生命的最後關頭,她想陪在他身邊。

李蘭芝徒勞地給她吃無效的定心丸:「你別操心,你小姨還在想辦法,不到最後一刻,我們都不會放棄。」

在喬琳看來,舅舅這一生,也是一場「空歡喜」。堂堂北師大的高材生,最終淪落成一個病弱的教書先生。她的室友王可可看了那麼多穿越、重生類的,喬琳沒有任何共鳴。但是,在面對瘦成皮包骨頭、但又渾身浮腫的舅舅時,她第一次那麼迫切地希望,要是真有重生這種技能,那該多好。

舅舅雖然病弱,但同樣不服輸。這些年來,他筆耕不輟,堅持寫作,掙的稿費能補貼一大部分醫藥費。舅舅將自己的心愿告訴了喬琳,那就是——他想把寫過的文章結集出版,這樣就算他走了,也能給家人留下一點念想。

「你姥姥還有人照顧,你舅媽也很堅強。我唯一放心不下的還是寶慶……他還沒有成年,我要是走了,影響他高考怎麼辦?」

喬琳眼淚汪汪:「舅舅,你先別想別人,你應該先想着怎麼活下去啊!」

「我做過抗爭,但到頭來發現,天命不可違,盡人事,待天命吧!」

每個在家的夜晚,喬琳總要發信息給孫瑞陽,跟他傾訴對舅舅的不舍。孫瑞陽總是很耐心地回復她,他也思考了很多。其實,他從小就比一般孩子冷靜,現在又是一名醫科生,以後肯定會見慣生死。到那時候,他還會這麼感性地安慰女朋友嗎?

孫瑞陽摸著自己的心臟,沒有人知道,在黑夜來臨時,他也會害怕死亡突然降臨。他依舊把手放在胸膛上,不停地告訴自己:「孫瑞陽,別忘了你經歷的恐懼,你可不能對生死感到麻木啊!」

回北京前一天晚上,寶慶搬回了喬家,這一晚上,他睡

在沙發上。他長得越來越魁梧,沙發就顯得很小。然而寶慶哪裏也不去,就想睡在那裏。其實喬家人都看出了他的心思,這個假期,他大多數時間都在陪父母,在姐姐離開家的前一晚上,他還是想陪她一會兒,哪怕多一點時間也好。

跟很多青春期的男孩子一樣,寶慶的話也越來越少,家裏也不知道他的想法。在那天晚上,他聽姐姐說起了大學里的種種趣事,聽得入了神。末了,他小聲說道:「要是我也上大學就好了。」

「你成績不錯,上大學不是早晚的事嗎?」

「我想,要是我上了大學,我爸就不會那麼擔心我了。」寶慶很罕見地紅了眼睛:「姐,我第一次恨我自己晚生了幾年,哪怕我跟你一樣大,我也就上大學了,那樣我爸肯定很欣慰。」

喬琳一陣心酸,說道:「舅舅會等到那一天的。」

寶慶早已經不相信這些善意的謊言了,他就想早點考上軍醫大學。過年的時候,喬楠跟他通了很長時間的電話,分析了各種利弊,也不能動搖他的心思。最後,喬楠說道:「這身軍裝是很帥,但是也很苦,而且有些苦是你想像不到的。這幾天看新聞聯播,有些偏遠地區的邊防部隊出來拜年,你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

「出來拜年的那些人當中,就有我的同學。他們都是以高出一本線六七十分的分數上了軍校,結果分配到了最艱苦的地方,有些地方甚至沒有通電,沒有蔬菜,高寒缺氧……你想沒想過,你也有可能分配到那些地方?」

寶慶思考了一下,說道:「我就是農村出來的,那些苦……我應該能吃得。」

喬楠也就不再動搖他那顆想參軍的心了,甚至會懷疑,自己帶這個頭究竟好不好?不過,寶慶早早就樹立了目標,對他還是有好處的吧!

那天晚上,寶慶想起什麼似地,從書包里拿出幾個本子來,說道:「姐,這是瑞陽哥給我的數學題,從高一到高三都有。他說,只要把這上面的題做透了,高考數學至少140。」

喬琳翻了翻,剛剛揮別半年的數學噩夢又捲土重來。在跟寶慶這麼大的時候,她還在背數學題,老師講的東西她根本就聽不懂。作為吉祥路的數學大王,孫瑞陽就像特別厲害的足球大師,不僅自己能進球,還能做出大餅,分給周圍的小夥伴。

作為曾經的受益者,喬琳深知孫瑞陽的數學功底,但是沒想到他居然會把武功秘籍毫無保留地傳給寶慶。寶慶低頭說道:「瑞陽哥真的很好,如果他能當我的姐夫,我會很開心。」

喬琳臉頰緋紅,嗔道:「瞎,瞎說什麼呢?」

寶慶笑道:「大大方方地承認又如何?」

喬琳不會撒謊,只好壓低嗓音:「那你不準告訴其他人。」

「其他人?哪些人算其他人?據我所知,大家早就知道了呀!」

???

寶慶說得很誠懇,一點都不像在說謊,而喬琳卻徹底混亂了,她扯了扯頭髮,問道:「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先聽大姑跟奶奶說的,小姑應該是聽閔佳姐說的……總之,大家都知道了。」

喬琳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們倆放假

前還約法三章,不準在家人面前秀恩愛,以免被他們抓到把柄。原來,如果兩個人真的甜蜜起來,根本不用秀,別人也能察覺到恩愛。

在深深的難為情當中,喬琳想起媽媽講過的往事——哥哥在高中時期不是給住校生代購包子嘛,他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結果書包都往外冒着熱氣,幾乎所有老師都能看到。「唉,你哥以為瞞過了老師,還得意洋洋,那幅樣子啊……我真是想起來就忍不住笑,真是笑死我了!」

好吧,喬琳、孫瑞陽也成了書包里的包子,自以為別人看不見,殊不知他們正冒着熱氣,被所有人圍觀。

當天晚上,喬琳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第二天起床,見到父母也很不自在。爸爸說要找個車去送她,她悶悶地說:「陳姨去送我啦!」

「對哦,居然把這茬忘了,你跟瑞陽一起走。」老喬拍了下腦門,留下滿腦子黑線的女兒。

李蘭芝又幫她收拾了一下行李,並下達了一個通知:「從這個月開始,每個月的生活費給你漲三百!」

喬琳開心地跳了起來:「老媽,你是不是漲工資了?還是老爸發了一筆小財?」

李蘭芝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長大了,花錢的地方也多了。但是不管怎麼說,盡量花自己的錢,不要讓別人替你買單。」

喬琳再傻,也聽出了媽媽話里的意思——關於戀愛的開支,不要老是讓孫瑞陽花錢,免得她以後抬不起頭來。

喬琳感謝父母的良苦用心,在出發前,媽媽又叮囑道:「你也懂事了,千萬別去做傷害自己的事情,凡事都要保護好自己……我可以相信你吧?」

媽媽叮囑的這一點,喬琳也聽明白了,雖然很害羞,但是她摟住媽媽的脖子,說道:「你就放心吧,我心眼多著呢。」

在送兩個孩子去港城火車站的路上,陳芸興奮異常,手握方向盤,嘴裏哼著歌,肩膀還一聳一聳的。她從《我只在乎你》切換到《粉紅色的回憶》,總之,來了一個90年代金曲串燒。她唱累了之後,又喋喋不休地跟喬琳說話:「坐火車太辛苦了,我的意思是讓瑞陽坐飛機走,但是這小子也不知道怎麼了,非得坐火車。我一想啊,他肯定是想陪你一起坐火車去嘛!我想給你買機票來着,瑞陽又不肯。後來我一琢磨,嘿,是我腦子瓦特了!飛機就那兩三個小時,哪兒有火車時間長?十幾個小時,可以說好多好多話呢!」

面對興奮的陳芸,喬琳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來,只好乾笑。陳芸絲毫沒有打住的意思,又說道:「這次回家,你們倆都瘦了,在學校食堂能吃到什麼好東西呀?我給瑞陽漲了點生活費,以後每個周末,你們就出來轉轉,一起去吃點兒好吃的……當然,要是平時有想吃的,也就不用等周末……」

孫瑞陽忍無可忍:「老媽……」

陳芸很知趣地不再說下去,孫瑞陽掏出手機來,默默給喬琳發了條信息:「我覺得,我媽的意思是,提供經費,讓咱倆……約會?」

這還用說嗎?喬琳同情地看了曾經智商爆表的男友一眼,他的智商已經跌成負數了,到現在都沒意識到,自己成了那個冒氣的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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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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