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女士與藍(二十四)

戴女士與藍(二十四)

我請肖元元吃飯那天,她遲到了十分鐘。那個跳舞的小妞叫肖元元。後來阿強告訴我的時候,我在心裏默念了一遍。肖─元─元。沒什麼太大的不妥。是個鄰家小女孩的名字。穿着連衣裙,湖藍色,大裙擺。旁邊明明沒什麼竹籬笆嘛,也要做出個斜靠在竹籬笆上的姿式。扭著小腰,還朝你揮手。在我青少年時代,要是做夢,就經常會夢到這種女孩子。有人說我的思想覺悟有點問題。我也承認。但那時我只能看到褲管里能藏小母雞的小妞。所以才會做這種夢。我認為這也沒什麼不妥的。有一次,我還和她們中間的一個開玩笑。我說:「你的褲腳管真大,能放一隻小母雞。」她一本正經的,沒理我。還白了我一眼。「你應該穿裙子,那樣就能藏老母雞了。」那女生長得還蠻好的。眼珠黑,眼白白,就是樣子有點凶。那次她一臉嚴肅、沒頭沒腦的說了句:「請你態度端正點!」我的態度沒因為她的這句話就端正起來。因為那天晚上我又做夢了。並且還夢到了她。她的模樣倒沒變,還是眼珠黑,眼白白,樣子有點凶。但在我的夢裏,她穿了一條比藍色還要藍的裙子。嗯,比藍還要藍。而且那裙擺大得,非但能裝下小母雞,以及小母雞的媽媽老母雞,我估計,甚至還能把老母雞的媽媽也一同裝進去。她就穿着那條裙子,在我前面一扭一扭的走。真是怪事,她那樣一走,細長細長的兩條腿一邁開,就有一小團一小團的白霧從她的小腿那兒冒了出來。她走得快,霧氣就變濃;她走得慢,霧氣就變淡。就像變戲法一樣。那天晚上,我在街邊等肖元元。在她遲遲未到的那十分鐘里,我突然就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這個夢。想得有點恍恍惚惚的。後來,遠遠的,我看見她在街拐角那兒冒了個頭。然後就急急忙忙地奔了過來。正好是下班高峰時間,好幾輛車從她面前開過,唰唰唰的。她穿馬路時那種不要命的樣子,連我都替她捏了把汗。她的打扮有點讓我吃驚。一條黑色超短裙,長度基本適合三等酒吧的女服務生。唔,下擺那兒還有點抽絲。一打眼,我就知道那是一種劣質的絲綢面料。不透氣,在燈光下面直打閃。穿在身上還很悶。她的腳上穿了雙高跟鞋。黑色,閃光,鞋跟足有四寸。螺絲釘似的。還有她背着的包。大拇指粗細的金色包鏈──我非常失望。我臉上的表情一定沒掩飾好。所以,肖元元看了我一眼,剛才那種興高采烈的樣子也沒有了。「對不起,我來晚了。」她垂著頭,不知所措的說道。整個的吃飯過程中,我幾乎一直在開小差。我發現自己做了件錯事。是的,肖元元確實就是那個在餐廳門口冒冒失失撞了我的女孩子,她穿着白T恤,藍仔褲,腦袋後面扎著馬尾。肖元元同樣也就是那個跳舞跳得讓我心動的小妞。但事情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錯了。就是錯了。而且一錯百錯。開始的時候,我站在街邊等她。恍恍惚惚的,硬是覺得肖元元穿過馬路,朝我走來的時候,她的小腿那兒也會一陣一陣的冒出霧氣來。當時我設想了很多情境。第一種。肖元元還是穿着白T恤,藍仔褲。這是種沒什麼創意的想法。我知道。但沒創意的想法,往往倒是有安全感的。第二種。肖元元穿了條漂亮的裙子。關於這條裙子,我認為它有可能是這樣兩種顏色:藍色,或者鵝黃色。裙擺呢,即便不能把祖孫三代的母雞全都裝進去,也是那種寬寬大大的裙擺。她就穿着那樣的裙子,走幾步,騰的跳一下。再走幾步,又騰的跳一下,去抓旁邊樹上的葉子。第三種情形,我知道是不可能發生的:在第三種情形里,肖元元,就是一團霧氣。天地良心,就算我的這幾個設想全都落空,我也完全沒想到,肖元元會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我的面前。很明顯,今天的肖元元想扮演一個成熟女人——她自以為是的那種。她穿着那種女人的衣服,擺出那種女人的姿式。這很方便,只要拿出平時台上那套——她每天看在眼皮底下的,金斯基那套,就行了。她穿的裙子非但短,而且窄,所以走路的時候,我估計她就會有點問題。怪不得呢,她從馬路對面奔過來的時候,踩着一種奇怪的小碎步。扭扭捏捏的,連磕帶碰,活像我在日本時的那個房東老太太!她邁不開腿,只要我一走快,她立刻就窘迫起來了。她心裏急,額頭滲出汗來,把臉上化的濃妝弄得花里胡哨的。我呢,心裏不開心,也顧不上照顧她了,腳下的步子也沒個數。開始時她還想法跟着,後來實在跟不上了,我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噯,你能走慢點嗎?」因為累和迷茫,我回頭看她的時候,她的眼睛眯得很厲害,還一聲連着一聲的喘氣。特別像那種被傷害的小動物。我的心裏又忍不住一動。心裏這一動,腳里不由自主的就慢了下來。但真要是慢下步子,和她一起走呢。還沒走幾步,她突然又神氣起來了,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竟然還學着金斯基的樣子,像模像樣的扭起屁股來了!我這才恍然大悟。其實,她根本就不知道我為什麼不高興,為什麼陰沉着臉給她面色看。她想錯了,她以為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是一個樣──他們喜歡的都是金斯基那樣的女人。是呵,從始至終,她都努力的扮演着金斯基。或許,她認為恰恰是這樣,才能得到我的歡心?瞧她那個樣子!後來,我們稍微喝了點紅酒,氣氛略有活躍后,她的風騷勁就來了。她甚至還故意說了幾句髒話。我抽著煙。沉默著。然後又抬頭看她。「你今天穿的這件衣服┄┄不好看。」她愣了一下。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約過了半秒鐘,她低下頭,下意識的看了自己一眼。她低頭的時候,耳垂那兒很明顯的泛出紅來。她的情緒又一次受到了打擊,在這樣的情況下,風騷便有點難以為繼。「昨天你也這樣穿嗎?」我非常冷靜的把煙灰彈到煙缸里去,然後,又非常冷靜的看着她。在我的注視下,她慌亂了起來。先是拿着酒杯的手,腰肢,手臂。接下來是腿,膝,腳尖,腳背,腳後跟。最後是穿着劣質絲綢的整個身體。「沒有┄┄昨天,昨天我穿了牛仔褲」。「牛仔褲?什麼顏色的?」「藏青色。」「我倒覺得牛仔褲對你很合適。藏青色也是。」「是嘛?」她的手在很短的裙擺那兒使勁揉搓起來。好像經過這番動作,那條難看得要命的黑裙,立刻就會變成牛仔褲似的。「別揉!會弄皺的!」我聲音不大,但樣子肯定有點兇巴巴的。她被我嚇了一跳。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可憐巴巴的看着我。這樣一來,我的心就又軟了。我說:「不過,我小的時候,倒老是希望班裏的女生穿很短的裙子。裙擺很大,裏面能塞上一隻小母雞。」她聽出了我話里和解的成份。身體略微放鬆了一點。我說到小母雞的時候,她還很好聽的咯咯笑了兩聲。就在這時,我突然換了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我湊得離她近了些,氣咻咻的說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她抬起頭。有點詫異,也有點興奮。「我知道,你的裙子裏一定藏不了母雞。那麼,裏面穿的是什麼呢?」我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公雞看母雞的時候一定就是那樣的。我就是那種陣勢,就是公雞看母雞的陣勢。她的臉色猛的一變。然後,她一定是遲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哪個地方拐了個彎,她突然擺出一種見多識廣的姿態,就像──就像一隻經常被公雞看的母雞那樣,「那就看吧,看吧看吧。」她還像金斯基一樣的大笑了起來。她的笑聲是那樣刺耳,弄得我們旁邊一桌的客人,也好奇的朝這兒看了過來。這個小**!她略有點酒意了。臉紅撲撲的,樣子很可愛。但金斯基的靈魂附着在她身上。我真的猶豫了起來。說真的,原先我打算吃完飯後,就帶她回家。是的,我有那樣的念頭。但是,我可不想帶一個金斯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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