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帝國(二十三)

第二百六十章 帝國(二十三)

五日後。

許都魏王府。

曹操跪坐在梅花林中的小亭子裏面。

此時隆冬時分,曹操身穿黑色玄服,肩膀上披着一件黑色的貂皮,在他面前,有一食塌,在食塌上面有一壺煮著的酒,還有一盤冒着熱氣的鹿肉已經一方酒樽。

喝着小酒,小亭子外鵝毛一般翩翩落下的大雪,將地上,樹上披上了一層雪皮。

這樣的景象雅緻,配上小酒鹿肉,一時間讓頭髮有些花白的曹操有種想要吟詩的衝動。

「亭前雪壓梅」

就在曹操想要繼續吟詩的時候,許諸卻是在後面走過來了。

他一身黑色甲胄披身,但被一層厚厚的雪壓着,反倒是覺得身穿白色甲胄一般。

「大王,許都那邊有消息傳來了。」

曹操將黑色酒樽放了下去,輕輕問道:「什麼消息?」

「關於太子,還有張范張承的消息。」

「哦?」

曹操輕輕的點了點頭,再看向許諸。

「張范張承在朝堂上得罪了太子?」

許諸點了點頭,最後卻搖了搖頭。

「大王還是看看這竹簡罷。」

說着,許諸將竹簡遞過去。

接過竹簡,曹操看了裏面的內容,臉色也稍微變了一下。

「這個倉舒,藉著修路款的事情立威,也着實霸道了些,不過這張范實在是太蠢了,居然沒看出太子的心意。」

聽到曹操有些心疼張范的意思,許諸眼珠一轉,對着曹操說道:「對了大王,張范也送來了一封信,不知道大王看還是不看?」

曹操側眼瞥了許諸一眼,嘴上倒是沒有說什麼話,但是眼中的意思是不言而喻的。

「給我看看罷。」

許諸將頭低得很低,雙手將袖口中的竹簡遞了過來。

接過張范的竹簡,曹操輕輕把他打開。

片刻之後,曹操面無表情的將竹簡放下去。

「大王,這」

「許諸,雖然這張范與你有些關係,但你也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被曹操這麼說,許諸當然不敢再說話了。

拿起手上的酒樽,一口將熱酒吞入肚中。

「張范為魏國殫精竭慮,是時候休息一二了,至於張承,既然有錯,那就認下來了,遼東之地雖然酷寒,但何嘗不是一個鍛煉人的地方?」

看着頭深深低下去的許諸,曹操揮了揮手,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去罷,便把孤的話說與張范,他該知道我的意思的。」

「諾!」

許諸行了一禮,轉身向後走去了。

將空空的酒樽重新滿上,曹操饒有趣味的夾起一塊鹿肉,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同時口中也開始吟詩了。

「亭前雪壓梅,浮云為之蓋」

三日後。

鄴城,張范府邸。

看着面前臉上都是一片凍紅的士卒,一聲厚實儒袍的張范對着身後的管事說道:「將他送進去好生招待,多給些銀錢。」

「諾!」

那士卒對着張范行了一禮,便跟着那管事進去了。

在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張范臉上原本平靜的面色頓時變得有些猙獰起來了。

最後,只能化為一聲嘆息。

「伯父,為何嘆氣,可是許都那便有消息傳來了?」

說話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他身高六尺多,雖然一身儒服,但身強力壯的模樣不像是一個讀書人,反倒像一個將軍。

「戩兒,你不在房中溫書,出來作甚?」

「孩兒見門外有聲音,知道是許都有消息來了,所以才出來看看。」

這個張戩正是趙郡太守張承的兒子,雖然只有十六歲,但有一身武藝,身上的學識也是不錯的,算是沒有辱沒張家的威名。

「許都確實有來消息。」

聽到這一句,張戩臉上露出好奇之色。

「大王如何說?」

「大王要我在家好生修養,至於你父親,依然流放遼東。」

「大王真如此說?」

按照張戩對曹操的認識,他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伯父去向大王求情了?」

張范嘆了一口氣。

「求情了,但現在想來,我不應該管你父親的事情的。」

張戩一愣。

「伯父的意思是?」

「太子要立威,我們家偏偏湊上去了,戩兒,我準備把你送到太子宮去,也好為我張家找一條後路。」

送到太子宮?

「可我父親畢竟是罪臣。」

張范輕輕搖頭,說道:「這不是罪臣,只是不識時務罷了,太子也非是恨我們張家,只是造化弄人,偏偏讓我們張家做了替罪羊,你去太子宮,恐怕太子也會有所表示的。」

將張戩送進太子宮,即是張家對太子的態度,也是給太子的一條台階下。

這是對兩方都是雙贏的局面。

將張戩送到太子宮,一方面,是張家的示弱,另一方面,也是告訴曹沖張家並沒有記恨他。

若是讓堂堂太子,未來的魏王,甚至是帝王記恨張家,這張家恐怕就沒有未來了。

帝王要你家破人亡,有時候不需要親自動手,只需要表露出有這個意思便會有人幫他去做的。

現在的曹沖雖然不是帝王,但是想當曹沖臂膀的人也是無數的。

張家,亦是其中之一。

「諾!」

張戩眼神閃爍,若是能進太子宮,提前接觸太子,說不定將來自己也能位列三公。

聽說太子是一個進取的人,也曾經立過軍功,若是能夠帶兵打仗,那就更好了。

張戩如是想道。

張戩入太子宮的消息很快的傳到了曹沖耳中,對於張范的意思,曹衝心裏當然是清清楚楚的,張家與他來說,已經算不得什麼了。

現在朝堂上真正能夠威脅到曹沖的勢力只有兩個,一個是宗親,另外一個便是潁川士族。

前一個宗親有曹操在,他們根本不敢撒野,後者潁川士族與自己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只要他們不傻,自然不會與自己為敵。

當然,如果自己的某些政策威脅到他們的時候就不一定了。

但是,到曹沖開始對他們動手的時候,他也不會怕潁川士族了。

將張戩隨意的安排了一個位置,曹沖開始下一步的佈局了。

五堆竹簡中最好對付的一堆已經做好了。

接下來,便其他三堆了。

這三堆,有修路短的,有貪污的,有的是宗親之後,有的是世家子弟。

曹沖打算再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若是這些人中還有把自己的話當做是耳畔風,這十二個太守的下場還未讓他們害怕的,那麼,曹沖只能認為他們根本沒把自己當回事。

若真是這樣的話,曹沖便要親自讓他們對他感到敬畏,甚至是恐懼了。

當曹沖的一番運作之後,把魏國主幹道修完,曹沖在魏國宗親臣公心中的形象恐怕不再是原來的洛陽侯了。

而是一個權柄在握的太子。

是魏國未來的王者。

只有做到這一步,曹沖才能更好的掌控魏國。

在曹操百年之後,他才好實現自己的抱負!

要想管理一群人,你要做的,首先是讓他們恐懼,其次才是恩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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