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李氏雖然沒什麽好臉色,可嘴上卻也沒說什麽,她知道這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既然已經協商好了如何賠償,是定不會再上心的。可方琳除了忙活家裏的事,一直都惦記着兒子的傷,這樣的情分讓她雖然恨方敏恨得牙痒痒,可到底沒有遷怒於她。

這一段時日,原先的孫記皮草鋪,現在的沈家食肆終於開張了,除了肉乾、臘腸、酸筍這些原先備好的,就連山裏的野雞蛋也賣出了不少。

起初方琳還有點兒擔心生意,畢竟開館子不比擺攤,賺得少就等同於賠本,可四月底的時候,沈大山教沈光宗把分來的紅利送到她家裏,五兩銀子雖然不多,可他們這鋪子是三個人合夥,也就是說這頭一個月就賺了最起碼賺了十五兩,還不算她提供的那些食材,鋪子裏可都是要另付錢的。

只是生意好也有生意好的煩惱,沈大山忙着走不開,便托沈光宗帶了話來,問她能不能多雇些人做臘腸。因為這東西添了調料,做出來的分量比肉重些,定價並不高,窮苦人家吃不起肉的便喜歡買些臘腸回去給孩子解饞,這一來二去的,店裏存貨差不多都消耗了個乾凈。

方琳將這話放在了心裏,琢磨了兩天便打起了其他山民的主意。

要知道山裏的人大多沒有地,頂多也就是在家附近犁上一小塊,種點兒蔬菜,好在吃肉吃厭煩的時候換換口味。

平日裏男人們出去打獵,女人和小孩在家裏無所事事,天氣冷了在屋外頭生一堆火聚在一塊烤火,天氣熱了去有水的地方洗個澡,要不然就只能坐在家裏發獃,因為山民習慣劃分地盤,所以基本上都是佔山而居,想要串門子,最近的都得走一個時辰。

現如今男人們都湧進了山裏頭獵取食物,段南山也不例外,方琳除了李嬸一家,對山裏其他人家是一點兒也不熟悉,只得等自家相公回來再說。

段南山拖着一隻麂子正往家走,這東西十分機警,一有個風吹草動就飛快地跑掉了,難獵得很,他有好些回都撲了個空。

這次好不容易發現了一隻,他沒敢近前驚動牠,小心翼翼地繞到前頭,在好幾棵樹之間都綁了繩子,這才回到原地,瞅準時機一箭射了過去,果不然,麂子聽到聲響立刻就狂奔起來,方向正是段南山設陷阱的地方,但見牠剛被繩子絆倒,段南山立刻在後頭補了一箭,這次射了個正著。

麂子雖然血流如注,但一時半刻還死不了,只可惜牠疲於奔命,又受了傷,沒跑多遠便一命嗚呼。

這是只黑麂,棕黑色的皮毛光滑且柔軟,段南山一邊走一邊想,去年家裏沒剩下什麽大的皮毛,這隻麂子不小,到時候熟了,皮子正好能給媳婦做件衣裳。

因着提前獵到了野物,段南山比往日更早回到了家。

方琳正在外頭剁肉,這幾日獵來的吃食都被她做成了臘腸,可她一個人做出來的相較於食肆那些客人的需求,簡直是杯水車薪。

方琳從早到晚不帶歇息的,剁肉剁累了,便換成煮調料、灌臘腸這樣輕省些的活。因為極度勞累的緣故,段南山出去打獵她就隨便吃點餅子什麽的,回來了就讓段南山煮點肉湯或者炒個青菜,晚上也是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好幾日沒吃到媳婦親手做的飯,連晚上想親一親、摸一摸的福利都沒有了,段南山鬱悶得很,說什麽今天也得飽餐一頓。

他麻溜地剝了麂子皮,將肉洗乾凈掛起來,這才對正忙活的方琳道:「我來吧,今天捉了只麂子,這東西肉質鮮嫩,好吃得很,咱今兒吃這個行不行?」

驟然停下手裏的活,方琳只覺得胳膊又酸又痛,她原本打算今天撈幾根酸筍就著餅子對付一頓就行了,但看着段南山可憐巴巴的眼神,心裏也有些過意不去,想了想便點頭道:「那就燜著吃,這東西我也沒做過,就照着燜兔肉法子做吧。」

「聽你的。」段南山沒想那麽多,反正在他看來,媳婦做什麽都是好吃的,咧著嘴笑了笑,卻發現方琳正在揉胳膊,心底想吃頓好飯的熱情立時消減了一大半,「算了、算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咱們明兒再吃也是一樣的,隨便弄點什麽吧。我明天不出去了,等把這些肉都拾掇完再說。」

方琳笑了笑,「不忙,我已經想到法子,以後就不會那麽累了。我先去做飯,一會兒咱們再說。」

段南山疑惑了一會兒,也猜到方琳想出的法子,便又轉身投入到剁肉工作中去了。

雖然相公說對付著吃一頓,但方琳不忍心,不僅燜了麂子肉,切了盤酸筍片,還燒了道肉沫粉條,反正家裏不缺剁好的肉碎。

熱氣騰騰的肉沫粥上了桌,段南山心滿意足地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暖洋洋的,他笑着拍媳婦馬屁,「我從來沒喝過這麽好喝的粥,哪個詞怎麽說來着,人間美味。」

「吃你的吧,不過是隨意做了些吃食,用得着這麽誇嗎,再誇碗裏也開不出朵花。」方琳噎了他一句,但臉上的笑意更濃,見他碗空了,忙給他添了碗粥,這才把自己打算召集山裏的老弱婦孺們一起做臘腸的想法說了說。

段南山覺得這是件好事,立刻表示贊成,「這樣也好,要不我跟李叔說說,讓你去他們家一起幹活做這個,以後我出門也不用擔心你一個人在家了。」

方琳搖搖頭,「李嬸家裏頭人多,我去了她肯定要教小玉他們幫我的,這以後都是要賣錢的,咱們也不能占人家便宜。但這做臘腸的法子也不是咱想出來的,要教給旁人,得先跟石頭說一聲才行。而且我答應過大舅,這臘腸只能賣給自家鋪子,咱們要不就挑幾個信得過的人,要不就跟要學法子的人立個契約,好約束他們不把方子泄漏出去。

另外,如果這法子教給旁人,咱們家就賺不了這獨一份的錢,我也想了兩個辦法,一個是要學的人得交銀子,但如果是按每戶來收取,每戶的人頭不同,若按照每人來收取,只怕有些人不願意交,只讓一個人學了回去,在家裏做臘腸不被人看見是不可能的。

還有個法子是咱們就照過年賣肉那樣,叫他們把臘腸做好了送到咱家,臘腸現在一斤是十五文,咱們賣給鋪子是十二文,若是從他們那兒收,我想十文錢應該差不多,只是不知道比尋常肉價低了這麽多,他們願不願意?年上那些肉可是十五文從他們那兒買的。」

「哪怕你把價錢壓得再低,他們都會同意的。你忘了,現在天氣越來越熱,再過一陣兒肉食隔夜都會壞的,與其眼睜睜看着獵來的食物腐壞,還不如換些銀錢呢。」段南山在大山裏生活了這麽久,對這些常識是再了解不過的,因為天太熱,那些肉根本不能晒成肉乾,最後的歸宿大多是腐壞以後被埋在地下,免得引來吃腐肉的野獸。

「每日打獵也辛苦,咱們賺個兩文錢的差價就行了,別人做得多,咱們賺得也多。」山民大多過得清苦,好不容易攢些錢,受一回傷就有可能花光,他們除了賣皮子和購買一些生活必需品,鮮少與人打交道。方琳知道日子艱難,更不可能去盤剝這些人,她想得很簡單,簡言之,互惠互利罷了。

段南山回想起自己以前經常用一大塊肉換幾根蘿蔔,他悄悄摸了摸鼻子,這種丟人的事還是不要跟媳婦說吧。

吃過飯,方琳同段南山將剁完用調料腌好的肉沫灌到早就備好的腸衣里,最近帶回來的獵物,段南山特意將這些腸衣都留了下來洗乾凈備用,儘管如此,沈光宗每次來的時候還是在屠戶那裏買一些帶來。

方琳發現很多肉切碎了混在一起,做出來的臘腸味道更好,按調料比例的不同,做出來的味道有甜有辣,方便不同口味的人去選擇。她找了張紙將自己琢磨出來的法子記了下來,因為現在認的字還不全,她寫的東西只有自己能看懂。

段南山在旁邊看了會兒,卻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便不安分在一旁鬧了起來。

夏日衣衫薄,方琳明顯的感覺到一雙佈滿繭子的手掌在自己的腰際遊走,她強忍着不去理會,沒想到段南山越來越過分,手竟然從上衣的下擺伸了進去。這樣明目張膽地欺負,她哪還忍得住,狠狠地踩了段南山一腳,可對方不僅沒放手,乾脆直接把她撲倒在炕上。

夜色沉沉,燭火盈盈,屋內一片春意盎然。

石家是一座破舊的小院,門上的漆皮已然脫落,掛在上頭的門鎖銹跡斑斑,方琳見門是虛掩著的,便推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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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是獵戶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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