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樹人

「我不過是想活着，我有什麼錯？」

「……」

顧秋喬徹底沉默。

她還能說些什麼。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處。

「你一定在想，如果我消失了，那該多好，只要我消失了，常林就會回來，水仙村的仇也可以報了，對不對？」

「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我沒有資格說什麼，現在還是想着如何離開這裏吧，若是無法離開，我們兩個都得死在這邊。」

燕青無所謂。

反正在哪裏都是一個死，留在這邊，還有顧秋喬作伴，何樂而不為。

流落荒島，幾乎都是顧秋喬一個人在尋找出路，燕青樂得一輩子呆在這裏，常常氣得顧秋喬抓狂。

不過長期相處下來，兩人感情還是加深了許多。

燕青漸漸摸清顧秋喬的脾氣，顧秋喬也漸漸摸清燕青的脾氣。

在荒島上，一切的飲食，幾乎都是顧秋喬負責的。

她不怎麼會打獵，所以幾乎也是天天野果子，吃得兩人都倒胃口，一看到果子，嘴裏直泛酸水。

日復一日，一個月眨眼已過。

燕青依然躺在洞裏，冷眼看着顧秋喬忙上忙下。

顧秋喬采了野果子以及藥草回來，忍不住狠狠踢了他一把。

「你休息夠了沒？你怎麼說也是一個大男人，天天吃我喝我住我，你也好意思？」

「我的傷還沒好呢，你輕點。」

「你當我是傻子嗎？你的傷早就痊癒了，別說走路，哪怕是活潑亂跳，也綽綽有餘了。」

顧秋喬直接將他拎了起來，燕青依舊死賴著不肯走。

「行，你不肯起來是不是？那我也不管你了，這野果子，你一個都沒份。」

「天天吃酸果子，我的牙都酸了，早就不想吃了。」

「以後你一口都別想吃，要吃自己採去。還有，這周圍，我都轉透了，根本沒有人煙，我要繼續在島上尋找是否有出路，走了以後，不會再回這裏了，來來回回往往返返的，太浪費時間了。」

燕青一驚，「你走了，我怎麼辦？」

「你有手有腳有武功，怕什麼？」

「我當然怕，我又不知道這裏是哪兒，你帶我來這裏的，你得負責保證我的安全。」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顧秋喬的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你，我現在也不會在這裏，你來找我，那我呢，我又去找誰？」

燕青有些愧疚。

他當時怎麼知道會發生這些事情。

「你就那麼想出去？」

「廢話。」

顧秋喬恨恨的啃下酸果子，啃得他的牙都開始酸疼酸疼的。

隨便收拾了一些東西，顧秋喬轉身離開這裏。

燕青一看她來真的，也不敢再裝了，趕緊追上顧秋喬，「喂，你真要走，這島這麼荒涼，萬一碰到不好的東西呢，那該怎麼辦？」

「那隻能自認倒霉了。」

「算了，我心情好，我陪你一起離開吧。」

顧秋喬瞪了他一眼。

她真是仁慈，他這腿，起碼好了半個月了吧，早半個月前，她就應該這麼做了。

行行復行行，顧秋喬在島上又找了七八天，這七八天來，猛獸倒是碰到不少，唯獨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若不是有燕青在，顧秋喬指不定被猛獸吃了多少回。

燕青撫平她緊皺的眉頭，心裏有些不是滋味，「行了，你別着急了，也許我們明天就找到出路了呢。」

顧秋喬冷笑一聲。

明天？

如果那麼容易找，她就不會找那麼多天，連個希望都沒有了。

難道這座島，真的是一座荒島？

如果註定是荒島的話，那他們也只能……就地伐木了。

做一艘小船，看能不能離開這裏。

她已經離開了一個多月了，外面的人肯定都急瘋了吧。

特別是陽陽，她肯定急瘋了。

「你跟我一起，砍些木頭吧。」顧秋喬無奈道。

燕青一怔，「我們就坐小木船回去嗎？不行不行，我們之前那艘畫舫那麼大尚且翻船了，如果再遇到風浪，憑那一艘小船，哪裏能抵得過，而且這裏無邊無跡，我們得劃到什麼時候？我們還沒有食物呢。」

「那你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裏，我自己想辦法離開。」

燕青心裏百般不是滋味。

如果她走了，那他一個人留在這裏做什麼？

罷了，他跟她一起伐木吧。

好在，他腰間的佩劍還在，不然他們兩人連木頭都難以砍動了。

剛砍了一根木頭，顧秋喬燕青隱隱聽到有人在大喊，「有人砍樹啦，有人砍樹啦，有人砍樹啦。」

兩人動作齊齊一止，不解的望向對方。

「你剛剛是不是聽到什麼了？」

「好像有，你也聽到了？」

顧秋喬點點頭。

她聽到了，只是聲音有些小，她聽的不是太清楚。

這裏不是毫無人煙嗎，怎麼可能還有……還有……

顧秋喬一喜，若是有人，那更好，跟他們借一些船，也許能離開。

「有人嗎，有人嗎……」

顧秋喬連喊幾聲，也沒有人應。

她不禁納悶。

剛剛明明聽到有人在說話的。

「靠，難道是幻覺。」燕青咒罵一聲。

顧秋喬給他使了一個眼色，「繼續砍。」

燕青會意，繼續砍起樹木。

冷不防的，又響起一道聲音，「有人砍樹了，有人砍樹了。」

燕青屈指成爪，抓向右邊一個木頭人。

只聽咔嚓一聲，木頭應聲而碎，一個不人不鬼不樹的人呈現在他們眼前。

兩人齊齊都愣住了。

這是是什麼？

有人的腳，也有人的手，還有人的臉，偏偏，是一個樹身……這……

「你是什麼怪物？快說，再不說的話，我馬上殺了你。」

「疼疼疼……我……我不是怪物，你們才是怪物，你們的身體怎麼長得這麼奇怪。」

他們找得奇怪？

到底誰長得奇怪了。

顧秋喬苦笑一聲，她跟樹有仇嗎？

之前碰到藤樹人，現在又碰到怪樹。

「你到底是誰？」

「我叫阿三，家裏排行第三，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們這裏？」

「你叫阿三？那你的身子呢，哪兒去了？」

「我生下來就是這樣，這就是我的身子。」

顧秋喬與燕青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他的身子，跟木樁幾乎一致，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這是一個人。

因為他的腦袋雖然像人，不過也長著一個樹樁樣。

燕青摸了摸，那果然是他的身子，而不是躲在空樹下裝神弄鬼的。

難道除了他們人類外，還有其他種族。

「你們這裏的人，都長這樣？」顧秋喬驚得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阿三不解的轉頭，「不長這樣，要長什麼樣？你們長得也太丑了吧，是不是脫種了。」

「……」

顧秋喬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這是哪裏？」

「我們家啊，木城。」

「木城？你聽過嗎？」

燕青搖頭。

他怎麼可能聽過，他從小就被拘禁了靈魂，外面的世界，他壓根不知道什麼樣的。

「你們這裏的人呢？都在哪兒？」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們，我又不知道你們是好是壞。」

「你若不說，我現在馬上把你給燒了。」

聽到燒了兩個字，阿三陡然大驚，身子不斷顫抖起來。

「有話好好說，你別亂來。」

你們這裏的人呢？都在哪兒，別讓我問第三遍。」顧秋喬警告。

阿三顫了顫，指了指前方，「我的族人都在那裏，我什麼壞事也沒做，你們別燒我，很疼的。」

「你的族人有多少人？」

「不知道，沒有數萬，也有數千吧。」

燕青趕緊追問，「不會都長你這個樣子吧？」

「對呀。」

「我的天……」他到底跑到了哪兒。

「我且問你，你們這裏有船可以離開嗎？」顧秋喬懶得跟他扯那些，她只想離開。

阿三不解，「船？那是什麼？沒有的吧，我們一碰到水，會淹死的，大家都不敢下水，一直都乖乖呆在這裏。」

「所以，你們從來沒有出去過了？」

「沒有，族長不讓我們出去，族長說，外面很多壞人。」

「那你們這裏到底是有沒有船？」

如果族長會說外面很多壞人，那證明有出去過才知道，不然的話，他又是從哪兒知道那麼多的。

「我……我不知道啊，你們放了我吧，我只是一個小孩，我的肉也不好吃的。」

燕青狡黠一笑，「要不，咱們帶着他們，一起去找什麼族長，看看族長有沒有船。」

「好，關鍵是，你一個人打得過他們那麼多人嗎？」

燕青冷笑一聲，「當然可以，有什麼不可以的，你看着吧。」

燕青直接將他拎起來，讓他帶路。

「你最好給我識相一些，要是敢耍什麼小心機，我不僅會燒了你，我還會放火，把這座島全部都給燒了。」

「你們……你閃怎麼那麼壞……」

「對，我們就是那麼壞，你要是再廢話一句，我現在就把你的腦袋先給燒了。」

「難怪族長說，外面的人，都是壞蛋。」

阿三一邊哭，一邊帶路。

早知道他就不跑那麼遠的地方玩了。

他不貪玩，也不至於遇到他們。

族長會不會罵死他，他們會不會殺了全族的人。

他好害怕啊，誰來救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