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笑什麼

憨笑什麼

沈度吃盡了苦,沈十三和江柔的愛對他來說是一種恩賜,他始終在惶恐,任何來自父母的細微打擊,對他來說都是雪花帶動雪崩,天崩地裂一般摧毀他的內心世界。

他今年才八歲,江柔卻感覺他歷經了十八歲都不必歷經的世事,世界傷害他太深,將他隔離在一個只有自己的深淵,沒有庇護的孩子,必須學會自己保護自己,自己爭取利益,她在盡最大的努力告訴他:爹娘的愛就是你的,你不必費心維護,不必擔心失去。

瘦小的孩子認真的看着他,眼裏慢慢聚起汪澤,眼淚一滴,一滴,又一滴,他的心裏像下了一場傾盆的大雨,將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灌在淚水中,終於忍不住,丟了手裏的餅,跟所有尋求父母庇護的幼子一樣,猛然撲進江柔的懷裏,哭得聲嘶力竭。

這是一個沉悶的孩子,從不主動宣洩自己的情緒,他能哭出來,江柔很高興。

一個人的世界是單薄的,他需要接受親人的愛,朋友的愛,以及……愛自己。

沈度剛剛睡過一小會兒,哭得累了,也沒有睡過去,而是趴在娘親的懷裏抽噎。

她的懷抱並不寬廣,也並不結實,可是有一股很淡的香味,讓他感到心安,他手裏還有糕餅的殘屑,混着眼淚鼻涕,全都擦在了江柔身上。

江柔輕輕的給他順氣,看他哭得差不多了,才道:「小度會原諒爹爹嗎?」

沈度從她懷來直起身,握著拳頭的樣子像個小男子漢,「我不怪爹爹,我要跟爹爹學習武功,將來跟他一樣厲害。」

江柔笑了,擦了他還掛在臉上的淚,「那就只有娘不厲害了,小度將來可不許跟爹爹一起欺負娘親哦。」

沈度很嚴肅,就差舉起四個指頭對天發誓,一句話說得鏗鏘有力,「兒子將來要保護娘親,誰欺負娘親,我就打誰!」

江柔很想說一句『你爹就老是欺負我』,想了想,怕破壞沈十三好不容易在沈度心裏重塑的形象,沒問。

安撫好沈度,從車窗看出去,天色將黑未黑,估摸著用不了小半個時辰就該入夜了。

剛才聽郭堯的話,沈十三一個人跑了,不知道去了哪裏。他這麼能打,江柔並不擔心他遇到了什麼歹人,要是真遇到了,怕哭的該是歹人了。

她擔心的是自己。

之前看到沈度的模樣急壞了,沈十三又拉着她,不讓她去看孩子,左手不知道怎麼就揮到他臉上去了,她緊顧著孩子,也沒理他。

他那張臉,只怕這輩子都沒被女人甩過耳刮子,這人脾氣這麼大,要是拿她撒氣的話……悔不該當初沒有帶速效救心丸!

剩一口氣的話還能吊吊命!

她真不是故意的……現在才想起來解釋會不會太晚了?

江柔越想越覺得脖子上的腦袋都長不嚴實了,忍不住看了眼車廂上豁開的兩個大洞,心裏涼嗖嗖。

沈度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也開始擔心,「娘,爹爹剛才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他還是有點怯怯的,心結解開了是一回事,父親的積威仍在又是一回事,他還是有點怕沈十三。

而且小孩子眼力好,他還看到娘扇了爹一巴掌……

爹爹很生氣……

他一說,江柔忍不住的打個哆嗦,母子倆大眼瞪小眼,都在用眼神問對方:這可咋整?

眼見着天越來越黑,江柔有點兒坐不住了,她對沈度說,「你就在車裏,我去看看爹去哪裏了。」

沈十三一個人氣哼哼的跑出去,這條路上荒涼,入了夜也冷,他要是不回來,沒有帳篷沒有被子,他今晚睡哪兒?

沈度乖乖的,「娘親放心吧,我不會亂走的。」

江柔撩了車帘子去處,一抬眼就看到個高大偉岸的背影坐在轅座上。

不是沈十三又是誰?!

江柔本來是要去找找沈十三,但是等真的見到人了,她又想起他臉上的手感,心裏咯噔一聲。

沈十三感覺到她掀車簾,回頭來看。

觸及他的目光,江柔一激靈。

完了!

明顯是還在生氣的樣子,臉上冷冷的沒什麼表情,眼神中也沒什麼溫度,郭堯和采香站在旁邊,嚇得頭都沒敢抬。

她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手就已經迅速放了帘子,退回到車廂里。

沈度一看到他的樣子,就猜到可能是沈十三回來了,他有些緊張。

爹娘因為自己吵了架,說到底還是他太沒用了,要父母擔心。

江柔在馬車裏縮了一會兒,竟然也沒見沈十三來將她拖出去,忐忑了一會兒,心一狠,將車裏的帳篷被子全都挪出去,把沈度趕下馬車,對采香和郭堯說,「你們紮好了帳篷就帶小公子先睡,我和將軍等會兒就來。」

她們走的是商道,因為連接的城池不大,人跡很少,左右就是一片綠林,她們今天停在前不挨村兒后不挨店兒的地方,只能睡樹林。

郭堯和采香巴不得趕緊離沈十三遠點兒,早就等著這句話,挾了一應物品,帶着沈度就鑽進左邊的樹林里。

人都走了,只了兩人,江柔猶猶豫豫的走到沈十三面前,眼神左右亂瞟,不敢看她,認錯卻得很誠懇,「將軍,先才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還生氣,你就打我一巴掌出氣。」

說罷當真將臉往他面前湊了湊。

當初卓雅秋打了她一耳光,她讓採薇還了二十個回去,她心裏其實有點兒怕沈十三也還她二十來個。

她心虛的看他的手,心想她也不是故意的,沈十三應該不至於……吧?

沈十三坐在轅座上,垂眸看着站在底下的人,心裏竟然很平靜,沒有那種亂拳打死小嬌妻的衝動。

這不科學。

他沈十三這輩子,除了他已經爛了好多年的老爹,就沒慫過誰,人要是犯他一下,他必須得把人家的祖宗都犯回去,光挨打不還手這種事,不存在的!

可是看着江柔即將英勇就義的表情,他還真就不氣了,他想糾正她。

老子用爬的都比沈度那個崽子爬得快!

剛挨耳刮子的時候,說實話,他都懵了。

這狗東西敢跟老子動手了?

媽的!不收拾她以後得騎到老子頭上作威作福啊?!

是真的很氣。

感覺一巴掌把他這輩子的面子都打掉了。

沈十三覺得自己可能是中邪了,甩了她們沒走出兩步,一看這荒郊野外,一車子女人和小孩兒,郭堯又是個弱雞,要是碰到個啥劫道殺人的,他都該喪妻絕後了。

這輩子就沒這麼窩囊過,還得自己乖乖滾回來。

看到郭堯大氣不敢出的模樣,他就想到那清脆的一巴掌,越想越氣,還找不到地方撒氣,憋得臉都要綠了。

然後江柔的話就從馬車豁開的洞裏漏進了他的耳朵里。

他一聽,還是氣。

老子哪點兒變態了?什麼時候又欺負你了?

江柔也不是個受虐狂,脖子都伸酸了,沈十三要是不打,她就見坡下驢,「將軍要是不打,我就把臉收回來了?」

沈十三一臉嫌棄,「滾,老子還能打女人?」

江柔默默吐槽。

你之前那樣子,哪裏是要打我啊,簡直就是要打死我……

沒敢說。

她見沈十三像是不氣了的樣子,試探著問,「將軍能給我挪個位置嗎?」

沈十三往旁邊坐了坐,想起她剛才自己往馬車上爬的樣子有點兒辣眼睛,順便就把她扯了上來,兩人並排坐在轅座上。

沉默了一會兒,江柔見他不似有開口的意思,便喊他,「將軍。」

沈十三的聲音平平板板,「嗯。」

江柔開始解釋,「將軍,小度和別的孩子不不一樣,他很敏感,你這樣讓他跟在馬車後面跑,他……」

「我知道。」

話被打斷,她有點沒反應過來,「啊?」

沈十三目視前方,沒看她,說,「我聽到了。」

江柔:「哦……」

兩人無話,很久,江柔的腦袋慢慢的往他肩膀上靠去,明顯的感覺他的身子頓了一下,她又喊,「將軍。」

沈十三:「嗯。」

江柔腦袋靠在他肩上,伸手去環他的腰,輕輕的抱住,「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原諒我嗎?」

沈十三說:「老子還能跟個女人計較?」

江柔嘴角翹起,心裏莫名的覺得滿足。

夜已經壓了下來,馬車車轅上坐了兩個身影,一高大,一嬌小,她依偎在他身上,像靠住了一生的依靠。

「將軍。」

「嗯。」

她直起身子,突然伸了手去掰他的腦袋,讓他看着自己。

夜很黑,江柔什麼都看不清楚,連沈十三的臉,都只能看到一個輪廓,她捧着他的臉,輕輕吻上被他打過那邊臉,「謝謝你。」

柔軟的觸感落在臉上,此刻沈十三有一種死在這裏也他媽的值了的感覺。

片刻后,他問,「謝什麼?」

江柔說:「很多,謝謝你救我,謝謝你保護我,謝謝你給我一個家,也謝謝你一直……那麼愛我。」

沈十三自覺這輩子已經沒有什麼事能夠讓他心跳加速,可是現在胸腔里,裝了一顆有自己想法的心臟,它猛然一跳,也嚇了他一跳。

這玩意兒不是出什麼毛病了吧?

江柔已經完全看不清楚他的臉,她伸手摸索著,想找他的唇,沈十三被摸得心臟狂跳,喉嚨發乾,他喉頭上下一滾,抓住她的手,伸了兩根手指頭,準確無誤的掐住她的下巴,說,「別摸了,在這裏。」

說罷就低頭吻了上去。

這個女人跟了她快兩年,這張蜜口他吻了無數次,每次都欲罷不能。

到底是什麼時候,他開始被一個女人搞得常常發狂?

他還是那麼簡單粗暴,在她口中橫衝直撞,江柔細細的回吻著,很認真,很虔誠。

他們是兩個極端,沈十三的吻如同疾風驟雨,江柔則是像和煦的風。

沈十三開始急躁了,掀起眼皮一看黑暗中的樹林。直接跳下馬車,一把將江柔從轅座上舉下來,橫抱着右轉。

走!鑽小樹林!(這裏省略一萬字,請自行想像。)

第二日,江柔直接是在馬車裏醒來的,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挪了窩。

起來一看,車裏又不見了沈度的身影,馬車也仍然在行進著,她直接從車窗伸頭往外面一看。

馬蹄聲嗒嗒,馬車後面遠遠的墜了兩道身影,追着馬車奮力奔跑。

那個大的還時不時伸手掏一下小的的腦袋,嘴裏看樣子應該說的是,『跑快點』之類的話。

清晨的風很舒爽,江柔趴在車窗上,不自覺的笑了。

沈十三揍完沈度,抬眼就看到她的笑臉。心想她這一大早的睡傻了?憨笑什麼?

------題外話------

今天不確定有沒有二更,小夥伴們早點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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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搶親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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