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去

讓她去

孩子平安了,江家人不確定江柔身上的蠱是不是也清乾淨了,就讓祝弈再來看一眼。

祝弈又一刻不停的來看江柔。

萬幸,一切正常。

江柔隨時都有可能會醒,祝弈給江柔看完診,立刻就要離開。

沈十三原本是想要個小公舉,所以很嫌棄這個兒砸,他出生的時候,光顧着緊張他娘去了,也沒仔細看上一眼,這一去就是三年,沈將軍左右一思量,覺得還是去看一眼。

肯定跟老子一樣威武帥氣!

江柔睡了一天,沈十三估摸著自己就出去一會兒,應該不會就這麼趕巧的在這時候就醒,就拍拍屁股去了。

郭堯辦事一向都很有效率,馬車片刻就準備好,祝弈等人已經在大門口站了一會兒,江母戀戀不捨的抱着外孫抓緊時間多看兩眼,沈十三要是再晚來一步,估計就只能看見馬車屁股。

江母見沈十三,想着連當爹的都還沒正經抱過自己的孩子,她也不好佔着那啥老那啥,就小心翼翼的把孩子給遞過去。

孩子才從鬼門關被搶回來,估計還沒睜眼過,仍在酣睡,不過已經有了淺淺的呼吸。

沈十三本來想伸手去抱,結果一看清襁褓里的小臉兒,手登時就收了回來,猶覺得不盡意,還往後退了一大步。

媽的這是什麼玩意兒?!

小孩子在娘親的肚子裏面呆了好幾個月,渾身都被泡得皺巴巴的,皮膚也紅得像煮熟的蝦米,稀疏的幾根眉毛懶懶散散的耷拉在臉上,鼻子塌塌的,嘴巴癟癟的,一張臉宛如一個十八道褶的包子,像個小老頭兒。

他出生的時候人人都以為是個死胎,江柔還渾身是血的躺在床上,方小槐怕沈十三看見渾身青紫的小孩兒受刺激,就沒敢抱給他看。

現在一看……

老子的種怎麼會這麼丑?!

江母的火氣瞬間就躥上來了,才出生的孩子都這樣,把你扔水裏泡個一年半載的試試?

說不准你更丑!

誰家當爹的是這個模樣?兒子丑你就不抱了?!

江母還沒發作,江蘊就一步跨上來,抱過她懷裏的孩子,火冒三丈的橫了沈十三一眼,對江母說,「娘,跟這個混賬東西多什麼話,他不認兒子,將來兒子長大了也不認他,管別人叫爹,氣死他!等他老了走不動了,就把他丟在大街上自生自滅。」

沈十三聽到那句管別人叫爹,「他敢!」

老子永遠是他老子!他敢管別人叫爹?!

江蘊把孩子往懷裏護了一下,跟沈十三叫板,「舅舅給他撐腰,你看他敢不敢!」

說罷就轉過身去,煞有其事對還閉着眼睛的孩子自言自語,「你這爹就是個混賬,長大了你可別認他,自己帶着娘來找舅舅,舅舅給你給你吃給你穿還給你買豪宅,等你長大了就給你包辦婚姻,娶個心愛的娘子,讓你爹一個人鰥寡終老!」

沈十三的臉都綠了。

我擦!這人簡直狠毒!

在沈十三和江蘊兩人較勁的時候,鄭立人探頭探腦的從一旁過來,弱弱的抗議,「各位,難道你們不覺得強行把我一個絕世名醫塞給祝弈打雜……太浪費了嗎?」

祝弈是個散醫,喜歡清凈,他在蜀地的時候,家裏只請了一個小葯童。

此葯童雖然是叫做葯童,但身兼小廝、廚師、保潔、賬房、保鏢。管家等數職。

這次事發突然,祝弈直接在大街上就被江母攔下匆匆帶走,小葯童沒有隨行,現在他要帶沈小公子生活,又不能回蜀國,當然需要一個全能型……雜役。

鄭立人由於醫術出眾,有幸被江蘊選中。

他話一落,方小槐就接嘴,「我一個太醫給你打了好幾個月的雜,我說什麼了嗎?」

江父江母以及江蘊:「不覺得!」

鄭立人很絕望。

沈十三瞅了一眼江蘊懷裏的孩子,想抱,又覺得實在丑得沒眼看。

這真的是老子的兒子?!

算了不抱了……

對於沈小公子都上馬車了,沈十三還沒說一句要抱孩子這事兒,江蘊很憤怒,導致從此怎麼看對方都不順眼。

沈十三倒是無所謂,想着孩子也看了,就自己回了星月閣。

有時候真是想什麼不來什麼。

沈十三去送孩子的時候還在想,江柔不會恰巧就在這麼點兒時間醒,結果他真的就在這麼點兒里時間醒了。

江家人也都來了。

方小槐給她把了脈,脈象正常,才卸了幾個月的重擔,回太醫院。

臨走時,從江蘊身邊擦過,兩人莫名的對視直至她走過。

都說美色誤人,方小槐還真就被美色給誤了。

江蘊的丹鳳眼很有韻味,但眼神比較凌厲,五官都是侵略型的長相,讓人覺得很有距離感,一看就不好相與。

偏偏剛才那一眼裏面,有些方小槐說不出來的東西,配上他驚艷的臉,一下子被迷了心智。

反應過來,她差點給自己一巴掌。

這種不省油的燈也招惹得?

江蘊目送方小槐出門,沒追出去。

江柔正坐在床上,眼睛有些獃滯無神,眾人都很擔心。

她嘴唇沒有血色,坐了半響,她眼睛盯着被子上的某一處,問江母,「娘,孩子呢。」

江母沉默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雖然已經達成共識,等孩子正真安康,能平安長大之後再告訴她實情,但外孫畢竟還活着,女兒這樣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她狠不下心來騙她。

可是騙她,又何嘗不是為了保護她呢……

怎麼都是兩難。

江柔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回答,緩緩的抬起頭,感覺抬頭的一瞬間,就已經過了一個世紀一樣,「娘,孩子呢?」

江母嘴唇動了動,還是說不出口,「孩子……」

母親悲痛的神色,江柔突然就不想從她嘴裏聽到答案了,她閉了眼睛,靠在床桓,整個人的精神都萎靡了下去,良久,她動了動乾裂的嘴唇,不知道是在對誰說,「葬了吧……」

江母心頭一沉,別開沈十三,坐到江柔身邊,拉住她的手,心疼的說,「彎灣,孩子會回來的,你要振作起來。」

明明是在秋暑中,她的手卻冰涼非常,渾身籠罩着一種悲涼的氣息。

自己的女兒,江母知道,她從小就膽小愛哭,江蘊的胸膛里不知道蹭了她多少眼淚鼻涕,可是孩子的事給她巨大打擊,她卻哭不出來。

痛到極致,大概都是沒有淚水的。

如果江柔要見孩子最後一面,江母已經想好了萬種措辭,都可以一一推過去,可是……她已經連最後一面都不想見。

或者……是不敢見。

懷胎七月,她沒有見過自己的孩子一次,就這樣,隱忍的三個字——葬了吧。

話中有多少冰冷的絕望,又掙扎過了多少煎熬的苦痛?

不為人母,永遠體會不了這種心情。

可是啊,江母還是不敢告訴她,但凡孩子出個意外,又是一輪生不如死的折磨,她這麼柔弱的女兒啊,怎麼承受得住?

江柔的心裏裝不了事,心頭一苦悶,她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可是這次連江母都沒想到,僅僅三天,在她身上就已經看不到一切悲傷的痕迹。

她按時吃藥,按量吃飯,像只是生了一場大病。

她越這樣,江母越擔心。

身體上的傷病可以治癒,心裏卻永遠留了疤,當初她對這個孩子又多珍視,現在就該又多難過。

她憋在心裏,江母想安慰她,可對方一副已經重新開始了的樣子,她怕舊事重提,反倒惹她傷心。

她一步都不敢離開女兒,生怕她做什麼傻事,但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卻彷彿真的已經自愈,出了小月,她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很好,好到連方小槐都覺得不可思議。

出了月子的第二天,江柔一大早就起來,鄭重的描妝,彷彿將要赴一場大宴,江母已經在沈府住了一個月,還是寸步不離開。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兒,妝容精緻,氣質沉穩,一舉一動只見,竟然已經隱隱有大家風範。

江母的一生不簡單,她是在風浪里打過滾的人,這樣被一步一步逼到絕境觸底反彈的人,她見過無數個,可是沒想到有一天,她的女兒竟然也變成了這無數人其中之一。

江蘊不會瞞江母任何事。

這是江柔的心魔,任何人插手,她一生都不會解脫。

在她肚子裏孕育了七個月的生命,那是她的孩子。

她們都知道孩子暫且無恙,可是卓雅秋帶來的傷痛不會少一點,何況是不知情的江柔?

江柔從妝匣里挑了一支珊瑚珠排串步搖,遞給江母,說,「娘,你幫我綰髮吧。」

江母把步搖接過來,應了一聲好,把江柔的一頭烏髮綰了個隨雲髻,插上步搖,將她整個人都襯得有氣色了很多。

江柔離開妝台,道:「我要出去走走,娘跟我一起嗎?」

她的臉色可不像出去走走,像要去打仗,江母哪敢讓她一個人去,當即就說一起。

江母滿臉的擔憂,讓江柔心頭一窒。

她就知道,哥哥不會瞞父親母親的……

她不想讓他們擔心,可是……做不到啊……

星月閣離聽雨院有點兒距離,江柔也不急,像散步一樣,一路慢賞府中風景,一面朝那邊靠近。

已經一年多,她卻從來沒有好好看過這沈府,原來這裏面,跟她初時想得一樣,看似風光無限好,其實處處束縛和壓抑。

江母怕她鬱結難消,不停的跟她說着話,江柔也應着,可是已經不像當初一樣,跟母親在一起,連神色里都帶着歡心雀躍。

現在的她,眉間總有揮之不去的怨愁,有時候她自己也發現了,有意的剋制,但用不了多久,又會無意識的重新變回原樣。

偶爾還要走神,走神的時候,眼神獃滯,彷彿靈魂都被抽走了一樣,讓看的人都覺得心碎腸斷。

江家人干著急,沒辦法。

沈十三從書房來星月閣,看到兩人去的方向,郭堯心肝兒都顫抖了,連忙請示沈十三,「將軍……您看這……」

沈十三靜默了一下,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說,「讓她去。」

她想做什麼,就讓她去。

本來是想直接回星月閣等她,轉念又想到,卓雅秋連他的兒子都敢下手,狗急跳牆也不是沒有可能,就跟着江家母女身後遠遠的吊著,既看得到她們,又不會被發現。

聽雨院風平浪靜了一個多月,沒想迎來的第一個人不是沈十三也不是江蘊,而是江柔本人。

長了利爪的貓,那還是貓,江柔在卓雅秋心裏的印象,還是一個只會哭的軟蛋,算準了她會反撲,可是沒被真正傷著,她原來有多輕視對方,現在也只上心了一點點。

------題外話------

我以前想要戀愛自由,現在長大了,我就想我媽給我包辦婚姻,不然我的終身大事可能會被耽誤到三十大壽哈哈哈哈,所以舅舅是很貼心噠,連侄兒媳婦都考慮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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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搶親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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