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傳聖旨

假傳聖旨

鹽口市。

沈十三打了兩柄劍,又試手了兩把刀,都覺得不盡如意,於是丟了銀子,走了。

他耍刀耍得不錯,煅刀就顯得業餘了。

等回到草枱子前面的時候,發現剛才的劇目已經唱完了,現在唱的是《玉春堂》。

沈十三身量高,基本上能看到在場所有人的頭頂。

他環視了一圈,沒發現江柔采香以及郭堯等人的身影。

鹽口市的人流量實在太大,他一圈一圈的找了半天,還是沒看到人,就回到街口,停馬車那裏,看看他們是不是已經先出去了。

剛一轉身欲走,就看到了郭堯的頭頂,他也在不斷的張望。

沈十三擠過去拍他的肩膀,「夫人呢?」

本來只是隨隨便便的一拍肩頭,卻把郭堯狠狠拍了一個激靈,他轉過頭的時候,沈十三看到了一張如喪考妣的臉。

頓時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又問:「夫人呢?!」

郭堯喉嚨發乾,頂着沈十三炬的目光,艱難道:「將軍,屬下該死,夫人不見了……」

開先江柔遞小耗子糖人給沈十三,他看將軍沒接,夫人有些失落,就替他接了,結果草枱子前太擠,小耗子拿在手裏很難不被擠成一坨耗子屎。

郭堯又不能像江柔一樣邊看戲邊一口一口的吃了,就讓采香看着夫人,他把糖人放回馬車。

卻沒想到再回來的時候,采香和江柔都不見了。

沈十三聽他一說,臉頓時就黑了下來,一腳把郭堯踹個踉蹌,「混賬!」

郭堯立即跪下去,「郭堯該死!」

沈十三轉頭就走,冷聲道:「給我找!」

沈十三和郭堯分頭尋采香和江柔。

別看鹽口市人流密度這麼大,地方卻一點都不小,沈十三尋了小半個時辰,卻連江柔的人毛都沒看到。

最後卻在一條小暗巷裏看到了采香。

她被人打昏在地,孤零零的躺在潮濕的地上,沈十三上去三兩下把她搖醒,咬牙切齒的問:「夫人呢?」

采香揉着腦袋顧起來的包,有些恍惚,神色迷茫的喃喃,「夫人……夫人?」

沈十三忍住一耳光扇醒她的衝動,提高音量,「夫人呢?!」

采香的眼神漸漸清明,突然抓住沈十三的袖子,着急得就要哭出來,「將軍,夫人被人劫走了!」

事情變成了最壞的一種情況。

采香回憶著剛才的情況,泣不成聲,「草枱子下面太多人,奴婢和夫人被擠散了,奴婢看着夫人被人套上麻袋帶走了,就馬上去追。」

「那人動作很快,從套上麻袋扛走夫人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周圍都沒有多少人注意到,等奴婢追過來的時候,才看到這裏有個小暗巷,那人把夫人從這小暗巷帶走了,奴婢順着巷道追過來,突然就被人打暈在這裏了。」

幾乎是采香的話一落,沈十三就站起身,走出巷道,一腳跨上還正在唱戲的草枱子,一把將那旦角推開,運足氣喝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封街,擅離者,殺無赦。」草枱子上的戲目本來就吸引了許多人,沈十三聲音也大,一瞬間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下面的路人有人認出沈十三,就道:「這是懷遠將軍!」

路人話一落,附和聲此起彼伏,「這是沈將軍!」

因沈十三借了皇帝的名,傳了皇帝的旨,鹽口市的百姓們紛紛跪下,口口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諾大的鹽口市,全都跪伏在地,唯有角落裏有兩人鶴立雞群。

皇帝偏頭問站在身旁的李蓮英,「我什麼時候讓封街了?」

李蓮英垂頭,不知該如何作答。

難不成還說草枱子上的那個混賬當着天子的面假傳聖旨?!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站着的皇帝和李蓮英兩人就相當顯眼,沈十三一眼就看到了他們。

但此傲嬌突破天際的將軍,居然無視皇帝,沖着跪在下方的郭堯道:「調軍隊,封街,一個人都不許放走,一個一個的審問,抽四隊人,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給我掘地三尺的找!」沈十三現在沒有人手,如果紅口白牙的說封街,只會造成慌亂,人群四散而逃。

但如果祭出皇帝的名號就不一樣了。

聖旨兩個字就是不容置喙的鐵令,沒有人敢抗旨。

因為是殺頭的大罪。

由此可得,也沒有人敢假傳聖旨。

因為是誅九族的重罪。

皇帝站在角落,一臉看戲的表情,跟李蓮英說話,「你猜是這混賬在找什麼?」

李蓮英回答得中規中矩,「大概是將軍的什麼東西丟了吧?」

皇帝目光巡視了一圈,搖了搖頭,笑得愈發開心,「我猜是他的新夫人丟了!」

李蓮英一看,果然沒看到江柔的身影。

那綁匪的動作着實很快,沈十三一番盤問下來,居然沒有人任何一個人注意到,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綁走了。

要不是采香親眼看見了,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居然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江柔如何被綁走。

人群中有人遲疑着站起來,說剛才在鹽口市的南面,看到有個人扛着一個麻袋,匆忙往南山寺的方向去了。

沈十三留郭堯在這裏審查,自己帶了人手朝南山寺去追人。

到了南山寺。

沈十三一揮手,軍隊包圍了寺廟,住持匆匆上來,問沈十三發生了什麼事。

沈十三沉着臉問:「這裏半天內,有什麼帶着大件物,用麻袋罩着,或者箱子、可以裝人藏人的物件來往?」

住持見他臉色可怖,不敢問發生了什麼,只仔細回憶了,才回答,「這半天來往的都是香客,沒有將軍說的有此特徵的人。」

住持又去盤問了寺內的一眾和尚,都說沒有看見。

「將軍,可以裝人的容器實在太扎眼了,如果曾有這人,一定會有人看見的。」住持說。

言外之意就是,你要找的人我們這裏沒有。

沈十三卻不理他,大手一揮,「搜。」

軍隊魚貫進入寺廟,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的搜尋。

寺廟也就這麼大,不多一會兒就翻了個底朝天,各路人手回來稟報的消息,都是未找到人。

住持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還好那個殺千刀的綁匪沒有藏進廟裏……

沈十三正準備往前追,寶殿後方繞出來一個士兵,對沈十三稟報:「將軍,後山發現一座破廟,裏面有個死人,還有打鬥的痕迹。」

住持一口氣松早了,聽到這消息,頓時兩眼一黑,差點暈死過去。

沈十三帶軍隊,跟着來稟報的士兵,尋到了他口中說的破廟。

這破廟是南山寺的前身,香火旺盛后,就棄了這廟,直接重新在前面蓋了寶殿,這座小破廟就漸漸被遺忘了。

廟裏出現了死人,主持膝蓋一軟,就給沈十三跪下去了,大呼冤枉,「將軍,這廟很久以前就遺棄了,後山有山路可以繞過寶殿通向這裏,這人不曉得怎麼自己到了這裏,又莫名其妙的死了,可不關廟裏的事啊!」

沈十三走上前去翻看那死人,一摸,身子都還是熱的,立刻派人呈放射狀進行地毯式搜索。

向前推進不知道多遠,有人在砂石地上尋找到一隻發簪,立刻稟報沈十三。

沈十三過去撿起簪子一看。

……不認識。

這發簪他不認識,也記不得今天江柔出門的時候都戴了些啥。

但他在發簪的簪尾,看到了篆刻着沈府『沈』字的記號,以及鬆散的砂石地上,被人躺出來的輕微凹陷。

沈十三頓時精神大震,命人順着痕迹搜尋。

越往前走,就越接近從沈府到南山寺、今早他們走過的那條官道。

沈十三浩浩蕩蕩的帶着人追了很久,終於在接近城南的路上,看到了那個小小的、慢慢的、一瘸一拐的身影。

他策馬過去。

馬蹄的噠噠聲音在道路上格外刺耳,江柔的腳下一頓,轉身去看,看到了高頭大馬上,那個面龐堅毅的男人。

那個男人在離她三步的距離勒馬,下馬衝上來,指着她的鼻子罵:「你個狗東西!看戲跑什麼?你他媽的……」

話沒說完,一向跟他保持距離感的女人,猛然抱住他的腰,放聲痛哭起來。

沈十三愣了愣,抱住她,把剩下的話說完,「你他媽的是沒有嘴嗎?不會喊人是不是?!」

還是個指責的語氣,但已經沒了怒氣。

江柔抱着沈十三一頓痛哭,鼻涕眼淚通通抹在了他身上。

沈十三穿的深色,轉瞬間胸前就濕了一大片,看起來顯眼得很。

三百沈家軍,就在官道上,跟一根根木樁子似的……看將軍安慰夫人……

江柔哭了半天都收不住勢頭,沈十三等得沒耐心了,強行打斷她,「行了行了,還哭個沒完了!」

江柔聽罷,委屈的放開抱住沈十三腰的手,伸袖子擦乾淨臉,規矩的在他面前站着,只是還是忍不住的抽搭。

沈十三把她抱上馬,往回走。

江柔發泄過了,才想起那個細作,側身揪住沈十三的袖子,一抽一嗒的說,「將軍,綁我的是這兩天逃走的細作,他們要回去挾持皇上。」

沈十三一聽,也沒問她為什麼知道的,招呼軍隊就往鹽口市趕。

等到鹽口市的時候,百姓群眾已經被疏散了,只剩下被五花大綁的、先前江柔看到的那一眾細作。

最先綁江柔的細作一看到沈十三帶着她出現在這裏,就知道一切都完了,絕望的閉了眼睛,一頭狠狠的往地上撞去。

被站在他旁邊的一個侍衛眼疾手快的攔了下來,只磕破了一層油皮。

皇帝看到他們回來,陰陽怪氣的說:「喲。回來了?」

沈十三用下巴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幾個細作,問:「自己送上門來的?」

皇帝很驚訝,「你怎麼知道?」

本來正在審問還有沒有百姓看到江柔的去向,突然就看到這幾個人混在人群里。

沈十三先前讓人封了街,不允許人出去,他們自然也走不掉,大批軍隊在這裏,他們又不敢動手,只能偽裝普通百姓。

不過皇帝眼尖,在茫茫人海中將他們認了出來,悄悄派人摸到他們背後,不費吹灰之力,一舉拿下!

夫人救回來了,竊取情報的細作也抓到了,沈十三覺得沒他什麼事兒了,就帶人回了沈府。

江柔的衣裳袖子早前被來人甲砍掉半截,露出半截藕臂,涼風一吹,冷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一到府,就看見采香在門口翹首以盼,看到江柔從馬車上下來,兩步走上去就跪在地上,聲音有些顫抖,「夫人恕罪,奴婢沒照顧好夫人,奴婢該死,請夫人責罰。」

沈十三下了馬,冷哼一聲,「曉得該死就好,下去領一百個板子,郭堯兩百個。」

采香身子一晃,對沈十三叩首,「謝將軍饒恕!」

江柔一聽,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郭堯她不知道,采香一個嬌弱的女孩子,一百個板子打下去,還有命在嗎?!

再說,這事原本也不是他們倆的責任。

江柔拉着沈十三的袖子,試着說情,「將軍,反正我也沒事,一百個板子是不是太重了些,能不能少打兩個?」

沈十三甩開她的手,大步進府,「等你有事,老子帶人給你收屍,風光大葬。」

他說話着實太難聽了些,江柔臉色一白,咬着嘴唇,心裏泛起委屈。

她還想說說情,被采香拉住了,「夫人,將軍已經罰得很輕了,您別惹了將軍生氣,這次本來是奴婢有錯在先。」

江柔不知道他們錯在哪兒。

只覺得是受了自己的連累。

采香和郭堯下去領板子的時候,江柔帶了一包銀子,說了好話,也說了歹話,執杖的人答應打輕一點,也答應少算兩個數。

采香挨了板子,沒個十天半個月是不能服侍江柔的了,二管家謝凱把採薇從張姚氏的身邊調回江柔那兒,另給張姚氏配了個丫鬟。

張姚氏隔天就要出府,今天的事兒江柔也沒跟她說,免得她臨走還要擔心一場。

沈十三回來越想越氣,又指著江柔大罵了一場。

內容無非是些『你怎麼這麼笨?』『沒長嘴,被人綁架都不知道求救?』以及『自己都沒管好還他媽敢為別人求情?』

江柔被罵得狠了,就低頭哭。

然後沈十三就罵她,「你還有臉哭?」

媽的老子差點哭!

江柔哭累了,就犯困,正好天黑了,沈十三被她今天這麼一嚇,也沒心情吃飯了,就一把將她扯過來,三兩下把髒兮兮的衣裳剝乾淨,把人丟進被窩,自己脫了衣裳鞋子就鑽進去。

天亮后,江柔的腿很軟,腰很酸。

醒來后沈十三像往常一樣,不在身邊。

沈十三昨天假傳聖旨,犯的是個了不得的大罪,今天一早就被皇帝召進宮去了。

昨天皇帝正好也在,御史台的那群老頭以為這聖旨當真是皇帝傳的,沈十三因此免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彈劾。

但別人不知道,皇帝還不知道?!

所以今天天不亮,就被喊進宮去跪在太極殿門口,從卯時初跪到巳時末,一跪就是三個時辰。

饒是身子硬實如沈十三,也差點跪廢了膝蓋。

皇帝讓他去得早,又遲遲不讓走,從百官陸陸續續上朝的時候,沈十三就跪在太極殿門口,到早朝都完了,他還在那兒。

誰都知道皇帝跟沈十三的關係鐵,從來沒有被罰得這麼狠過,但也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麼事,一時間議論紛紛。

有官階和沈十三一樣、又看不慣他的官員,看他被罰跪,覺得他沒功夫搭理自己,路過的時候就嘴賤的諷刺了兩句。

結果被對方撐起一個掃堂腿掃了個狗吃屎,從龍石雲階的第一級階梯,滾到了最末尾一階。

順帶磕掉了大半口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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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搶親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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