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結巴

我不結巴

彭文撲倒在了地上,乾脆也不起來了,抱着薛元白的腳,聲淚俱下的控訴,「白瞎我以前對你那麼好!你記得我對你的好嗎?你記得你得病的那一年嗎?你得了痔瘡你去醫館看病,我去醫館看你,你還不好意思跟我說,你說你嘴裏起個泡!」

路人甲乙丙丁的目光瞬間像刀子一樣射向薛元白的后菊花。

薛元白提腳就踹他,奈何這人就像長在自己腳上了一樣,怎麼都甩不掉。

彭文把薛元白的腳抱得死死緊,又繼續嚎啕大喊,「我是怎麼對你的?我床前床后的伺候你,你動不了我給你擦身子,你要拉屎老子還他媽給你端屎盆子,你現在就這麼對我?」

他說到激動處,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指著薛元白一臉心碎,「你現在就這麼對我?!你現在就見死不救?!」

薛元白的臉黑了。

他一個箭步衝上去捂住彭文的嘴,「你給我閉嘴。」

兩人都是武夫,力氣都大,誰也奈何不了誰,彭文把他的手往下拉,繼續大吼,「你想女人的時候老子還……」

話沒說完,被薛元白狠狠揍了一拳。

路人甲乙丙丁的眼中頓時露出失望之色。

『你還』什麼?你倒是說完吶?!

彭文其實是想說,我還悄悄給你把女人帶到軍營里……

薛元白忍不了了,恨恨的盯着彭文,「住嘴,老子給你想辦法!」

那咬牙切齒的小模樣,簡直想把面前的人大卸八塊啊!

彭文瞬間站得比小白楊還直溜兒,做出『你說,我全都聽你的』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個三好乖寶寶!

薛元白氣急了眼,一甩袖子,走在了前面。

彭文趕緊跟上去,心裏長出一口氣。

媽的!可算是有救了……

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看見薛元白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了手臂那麼粗的一根棍子,拎着就氣勢洶洶的朝他走過來了。

彭文被他的樣子嚇得拔腿就跑,邊跑還邊大喊,「薛元白,你想幹什麼?你冷靜點!」

薛元白提着棍子在後面追,邊追邊道:「不想死的就給我滾回來!」

彭文跑得更快了,「我回來才是要死!」

「我再說最後一次,不想死就滾回來,等會兒我可反悔了,自己上山等死吧!」薛元白乾脆也不追了,放下棍子站在原地等彭文自己回來。

彭文果然期期艾艾的回來了,小心的看向他的大粗棍子,「你想幹嘛?」

薛元白突然一笑,「不幹嘛!」然後掄起棍子就朝着他當頭打下來。

彭文被揍得嗷嗷直叫喚。

雲青山,黑風寨。

尋找彭文的人一隊一隊都回來了,可是仍然沒找到人。

沈十三在前寨看着人陸續都回來了,臉色越來越不好。

直到天已經完全漆黑,遠遠的,才有兩個人影漸漸靠近。

等近了,眾人才看清,正是薛元白和彭文兩人。

薛元白攙扶著一瘸一拐的彭文回來了。

等兩人走進燈火下,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被攙扶著的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已然是腫成了豬頭,並且身上只穿了一聲中衣,外面的衣裳都不知道去哪裏了,甚至還是打赤腳,靴子也不見了。

有人立刻上去接人,急忙問,「這是怎麼回事?將軍不是讓你去請大夫嗎?怎麼這樣就回來了?」

彭文徑直來到沈十三面前跪下,聲音低沉,「將軍,我一下山,就碰到劫道的了,對方几十個人,我被搶了錢財,打成了這樣。」

沈十三的目光在他身上某處一停留,臉色愈發的沉,「劫道的?這附近還有其他的馬匪嗎?」

彭文搖搖頭,樣子很凄慘,「我也不知道,但看樣子,多半是隔壁山頭的!」

沈十三又問他,「你是在哪兒被劫的?」

「在雲青山下的官道上。」

沈十三似乎自言自語了一句,「哦?現在的馬匪都這麼猖狂了嗎?」

彭文努力點頭附和,「就是,官道上都敢劫,等我們回來京城,帶人來剿了他們的老窩!」

「那你怎麼現在才回來?」這大半天的時間,在雲青山的官道上被劫,就算爬也該爬回來了吧?

彭文一慌。

糟糕!

薛元白沒說將軍會問這個啊!

他支吾了一下,求生欲格外強烈,立即編了個天衣無縫的謊,「我被他們打暈了,薛元白找到我的時候我都還暈在路邊!」

說着,怕沈十三不相信,還把腦袋往他跟前湊了湊,讓他看清楚腦門兒上的大包。

嘶~薛元白那黑心黑肝兒的下手真狠!

沈十三湊近他的腦袋仔觀察了一下,「下手真狠吶……」

彭文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他正想退回來,卻突然被沈十三一把揪住了衣領。

彭文心裏一跳,心想將軍不會是發現了什麼吧?

正忐忑間,只見沈十三腦袋一偏,用手拂開他的中衣衣領,問,「這是什麼?」

彭文被他問得一愣,就想去看。

但哪有人能自己看到自己的脖子?!

他當然看不到,又一見沈十三的臉色不對,就急了,趕忙走過去,梗著脖子,把沈十三問的那塊兒地方露出來,問薛元白,「我這裏有什麼?」

薛元白一看,頓時不忍直視的捂住了眼睛。

他的脖子上有一顆明晃晃的碩大草莓,旁邊的白色衣領,還沾著紅色的口脂。

沈十三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彭文身後,涼涼道:「這女的嘴巴夠大啊?!口起來舒服不?」

彭文嘴一禿嚕,「還行,挺爽……」

還沒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一下跳起三丈高,捂著脖子上的那塊兒草莓不斷後退,「那個,將軍!你,你聽我解釋!」

薛元白默默融入人群。

這傻逼涼了……

沈十三呵呵冷笑了一聲,「老子一段時間不收拾你們,膽子肥了啊。」

彭文簡直要哭出來了,一股腦的把委屈倒出來,「將軍,我讓那老東西自己來,結果誰知道他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撂挑子,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他總算知道了,為什麼夫人在將軍面前老是抖了。

媽的!他抖得都想尿尿了……

「把這人給老子送下山,讓他把襄陽城裏的青樓挨個兒睡一遍,去兩個人看着他,回京之前,不許從女人身上下來!」

沈十三說完,也不管彭文的鬼哭狼嚎,直接走了。

彭文這回是真嚇尿了。

他們還有大半個月才啟程回京。

半個月……鐵杵也要磨成針啊!

沈十三走了一半,又氣沖沖的折回來,咒罵了一聲,「媽的!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回來的時候給老子弄個大夫回來!」

眾人一凜,其中兩個親衛抓起彭文的衣領就往山下走。

薛元白這時候才從人群里走出來,對沈十三說:「將軍,我已經請了大夫了,這會兒正在來的路上。」

他跟那大夫說了,不來就殺全家……

話一落,黑暗裏就顫顫巍巍的走出來一個挎著藥箱的醫者。

眾人一看,樂了。

這不是前些天給將軍拔刀的那個嘛?!

大夫心裏哭唧唧。

襄陽這麼多醫館,為什麼就偏偏找到他?!

沈十三一見是他,就瞪薛元白,「怎麼是個男人?」

大夫渾身一抖,驚恐的看向沈十三,默默的夾緊了自己的雙腿。

我娘生我下來我就是個男的,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是個男的,您能不能大發慈悲,放過我那二兩肉……

嚶嚶嚶,我就是個看病的!

薛元白也是一噎,對他解釋,「這襄陽城裏我沒找到女大夫。」

將軍吶!你以為這裏是京城?嘴一張就有女醫官?!

女子懷孕需要問詢一些非常私密的問題,沈十三雖然非常嫌棄自己的媳婦兒被一個男人抓着問下身的問題,但現在條件有限,只能將就了。

大夫戰戰兢兢的跟在沈十三屁股後頭。

沈十三臨走,用看彭文一樣的眼神,涼涼的看了薛元白一眼。

你這個完蛋玩意兒,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跟那個混賬東西合起伙兒來忽悠老子,看在帶大夫回來的份上,暫時饒你一回。

薛元白被看得一哆嗦,湧起一陣尿意。

江柔看見沈十三真的帶了個大夫來,有些不安,「將軍,我,我真的沒有哪裏不舒服。」

沈十三:「閉嘴。」

然後就坐到一旁,看着大夫把脈。

在民間,平民女子看病的時候,是沒有那麼許多講究的,在大夫眼裏,你就是一個病人,男女並沒有區別,只有一些高門大戶的貴婦,才會比較重視男女授受不親這些教條,避諱男大夫。

一般給這些貴婦看診的時候,才會用絲絹墊在病人的手腕上診脈。

大多數大夫其實是不喜歡墊絲絹的,因為畢竟隔了一層,對脈搏的感知力就弱了些,這樣診斷起病情來也就更為費力,還增加了誤診的風險。

但大夫想起剛剛沈十三問『怎麼是個男的』時候的語氣,默默從藥箱的最底層掏出一塊帕子,墊在江柔的手腕上。

大夫靜心感受了一下她的脈搏。

脈象從容和緩,不遲不數,不細不洪,節律均勻,且應指有力,除了脈象偶爾有些虛浮,是十分正常的平脈。

他又問了些常規問題,江柔一一答下來,發現就是有些體寒,完全沒毛病啊!

大夫正想說『夫人身體很好』一轉頭卻看見沈十三目光如矩的盯着自己。

他一想,這閃爍著精光的小眼神……肯定有毛病!

他要是診不出個什麼……

他想起了第一次來的時候地上擺滿的殘肢斷臂……

大夫再仔細感受了江柔的脈象,最後一咬牙,乾脆把搭在她手上的帕子取了下來。

為了確保不誤診嘛!

沈十三一看。

嘿你個混賬東西,怎麼看着看着還取手帕?!

沈十三隻是不想江柔被一個男人抓着問私密問題,對正常的診脈程序,他其實是不矯情的。

但是你開始還搭手帕,現在看了一半扯下來是幾個意思?!

江柔也被大夫的舉動嚇住了。

她該不是真的生了什麼大病了吧?

大夫本來就壓力山大,現在一扯手帕,兩人都不眨眼睛的盯着自己……

壓力大啊!

真是!醫療行業不好做啊!

診了半天,他終於確定了自己最初的診斷,「夫人的身體很健康,就是有點體寒,不是大事,但如果要調養的話,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得慢慢來,等下我開個方子,先照着這個方子把葯吃一個月,一個月之後的藥量,根據到時候的身體情況來定。」

他說完,卻見沈十三還是不眨眼睛的盯着自己,頓時有點心慌慌。

沈十三見他話落就沒有下文了,愣了一下,就問:「沒了?」

大夫仔細的回憶了自己的話,確定沒漏下什麼,堅定的點頭,「沒了!」

沈十三想。

媽的!什麼庸醫?!

可現在就這一個大夫,庸醫也是醫……將就吧!

他兩手撐在膝蓋上,耐著性子問:「那她說話怎麼老結巴?」

大夫一回憶,發現剛才壓根兒就沒注意江柔說話結巴不結巴。

但既然別人都這麼問了,那就肯定是有這麼個情況,於是轉頭對江柔道:「夫人說兩句話試試?」

江柔吶吶的,「說什麼啊?」

大夫說:「沒關係,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江柔說:「可是我沒什麼想說的啊…。」

大夫一看。

這不結巴嘛!哪裏結巴了?!

於是轉頭以眼神詢問沈十三,意思是——這不是不結巴嗎?

沈十三頓時有一種謊報軍情的惱怒感。

明明就結巴!

他兩眼一瞪,眉毛都要豎起來了,吼江柔,「你今兒白天說話不是還結巴嗎?給你看病的關鍵時候又不結巴了,你叫大夫怎麼給你看?」

江柔一直覺得,生起氣來的沈十三是十分可怕的,這下被他一吼,說話又不利索了,「我,我也不知道是,是怎麼回事,我不是故,故意的!」

大夫一看,心裏有底了。

這不是明顯被嚇的嘛?!

姑娘,我理解你,因為……這人眉毛一豎起來,我也怕……

大夫斟酌了下用詞,對沈十三道:「公子以後對夫人說話……可以溫和一點,以我從醫多年的經驗來看,夫人這不是病……純屬是被嚇的。」

沈十三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大夫的意思,頓時就怒了,一拍桌子站起來,「被嚇的?老子很兇嗎?老子能把她嚇成這樣?!」

大夫忍住瑟瑟發抖的衝動,咽了口口水,弱弱的點了點頭,算是回答沈十三的問題。

沈十三覺得一口悶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老子能把自己的女的嚇成這樣?

放你媽的屁!

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表情有多麼猙獰,瞪着一雙眼睛,咬牙切齒的去問江柔,「是老子把你嚇成這樣的嗎?」

江柔哪裏敢說是?抱着床柱子簡直都要哭出來了,「不,不是,是,是我,我自己結,結巴的。」

沈十三臉上的表情好看一點了,看向那大夫,「她自己都說了不是我嚇的。」

大夫第一次見情商這樣低下的人,忍不住仰天長嘆一口氣,還真是……活久見吶~

冒着被沈十三一巴掌拍死的風險,他替江柔說了句公道話,「她說這話你也信?」

沒聽見一句話都嚇得分成了七八句來說嘛?!

這回沈十三是聽明白了。

意思就是被自己嚇得不敢說真話唄!

他一看江柔,只見她又想往牆角縮……嗯,已經開始抖起來了。

馬勒戈壁!

什麼膽子?!

沈十三深呼吸一口氣,再吸一口氣,還吸一口氣,儘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以及面部表情。

等他的怒氣稍微平息一點了,心裏不屑的想,大不了老子以後說話聲音小一點,至於怕成這樣么?!

結巴的問題解決了,那就該輪到兒子的問題了。

沈十三又眼睛不眨的盯着那大夫。

大夫被他盯得毛骨悚然,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居然也跟着江柔結巴起來,「夫,夫人,的身體,真,真的沒毛病了!真的!」

沈十三覺得這個大夫一定是在嘲諷自己。

一定是!

好想一刀砍死啊怎麼辦?!

不不不!老子要忍住,這裏沒有其他的大夫了!

他拳頭捏了又捏,忍住一拳砸過去的衝動,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心平氣和一點,問:「她肚子裏的孩子,看起來一直沒怎麼長大,是怎麼回事?」

何止是沒怎麼長大嘛,簡直就是壓根兒沒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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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搶親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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