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完結(下)

94.完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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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決定幫助皮凍輔導功課,可沈曦還是憂愁:萬一皮凍咋都不行……呢?

經過觀察研究,沈曦覺得,水晶皮凍不愛學習。錯題本隨便應付,上課也不寫筆記——就獃獃地看獃獃地聽,非常偶爾才寫點字。平時貌似認真聽課可能只是因為他乖,其實沒有多少熱情和動力。

怎麼辦呢……

要真不愛學習,那也很難提高……

哎。

R中六班數理化等老師並不經常提問,因此沈曦無從猜測水晶皮凍真實水平,只知道對方語文、英語應該還行——被點到過幾次似乎全都答對。至於數理化……可能也還好,因為有時葉萌萌聽不懂老師們講的題,會問她同桌夏九嘉,不過沈曦也不確定,畢竟葉萌萌她自身水平十分有限。

憂愁著憂愁著,沈曦忽然看到皮凍胳膊一動,左手伸到背後,貌似是哪裏有點癢,細長、白皙的手指張開,食指、中指在脊柱上搔了幾把。而後,好像還是不大舒服,身體左右扭了兩下。

沈曦撐著下巴看,目光一動不動,覺得心被撩得一酥,意志特別不堅定地想:不然……學渣就學渣吧……???

因為被「撩」,沈曦心裏癢得不行,一下課就戳夏九嘉,問:「小皮凍兒,期中考完有兩天假,要怎麼過?」

夏九嘉側身,沒有聽清:「嗯?」

「期中考完有兩天假,要怎麼過?」R中平時月考總是佔用周末時間,然而期中期末卻會排在周四周五,而後放兩天假。

夏九嘉說:「留在學校。」

「不回家嗎?」

「不回。」夏九嘉一笑,聲音還是很軟,與個性很不相符,「爺爺奶奶年紀大了,不好總叫他們照顧。」

沈曦有些好奇,問:「你爸爸媽媽呢?」

夏九嘉說:「媽媽去世三四年了。」

沈曦瞪大眼睛。

「沒事,」夏九嘉又笑,「過去那麼久了。」

「……」

「至於我爸……」夏九嘉說,「以前是個修車工人。一兩年前考上導遊,現在每天都在外面,不大一定哪天在家。一般都是臨時通知出團。」他爸考的還是英語導遊。

沈曦更加驚訝:「你才15歲,他也放心?這是為了賺錢養家?」沈曦知道,比起修車工人,導遊收入應當更高。

不過沈曦也沒多少具體概念。他自己爸爸是大學教授,媽媽是國企老總,從沒想過「錢」的問題。

「也不全是。」夏九嘉說,「也算完成我媽遺願。」

「……???」

「我媽喜歡旅行,總想去外面看看。」夏九嘉又說,「但我家裏條件不好。我爸我媽結婚十來年,只去過一次北京、一次遼寧。」夏九嘉看過照片,她媽媽在故宮、長城、天-安-門,頤和園、圓明園……還有大連海邊,笑得特別開心。

沈曦:「……」

「我媽去世以後,我爸希望替她走遍世界。可是實在是窮,所以就用閑暇時間自己看書、考導遊證。」其實夏九嘉的父母都很聰明,只是機緣不好,才都當了工人。

沈曦一向伶牙俐齒,此時卻是講不出話。

「因為我在上學,我爸一直沒換工作,但是……」夏九嘉省略了幾句話,繼續說,「因為R中可以住校,我就叫他……別想太多,出去和媽週遊世界。」

沈曦說:「小皮凍兒……」

「我告訴他,我已經長大,能照顧自己,沒有必要拖着他倆。」這一方面是因為他的自信,一方面是因為他的體貼。父母生他較晚,爸爸今年已經46歲,時間有點緊迫。

而當看見爸爸帶着錢夾裏面媽媽年輕時的照片與大英博物館、埃菲爾鐵塔、古羅馬斗獸場、科隆大教堂……等景點的合影時,他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講這些時,夏九嘉坦蕩蕩的,還撩著一點唇角。他素來驕傲,不曾表達軟弱,在別人面前永遠牛×、永遠強大。

看着夏九嘉那副表情,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沈曦忽然之間自暴自棄,想:算了,學渣就學渣吧。

我想和他一起。

沈曦在心裏琢磨著:自己還會盡量幫他。以後……看看夏九嘉學啥專業,想不想一起出國讀研。想的話,自己累點,用閑暇時間自學那個專業,盡量多認識學長學姐,然後幫夏九嘉做做作業、寫寫論文、搞搞專利、申請學校,再幫他畢業,回國利用人脈在大城市大公司拿到一個簡單工作……不想的話,就是……也差不多,幫他做做作業、寫寫簡歷、搞搞實習、申請工作,然後利用人脈在大城市大公司拿到一個簡單工作……殊途同歸,除非皮凍有自己更喜歡的工作。

要是水晶皮凍討厭大城市大公司,只想留在老家親戚身邊平平凡凡輕輕鬆鬆過一輩子,那也……沒有辦法。沈曦暗自尋摸:CC市是老工業基地,如今已經沒落,是上一個時代的受益者,這一個時代的失利者,沒有什麼好的企業,但有兩家不錯的大學,自己也不討厭科研,可以當個什麼老師……

好像也不很壞。

白天上班工作養家,晚上回家抱着皮凍。

嗯,就這樣決定了吧。

沈曦牢牢盯着夏九嘉的眼睛,說:「小皮凍兒,那期中考完,我帶你去玩兒。」

夏九嘉禮貌性地笑笑:「再說吧。」

沈曦剛要繼續勸,上課鈴又響起來,一聲一聲催命似的,分外尖利,震得人頭皮直疼。

第二節晚自習依然還是英語,老師楊娟隨便講了幾篇閱讀,都不難。

最後一個閱讀內容是篇雞湯。

題目叫《中國人:說「我愛你」不容易》。

楊娟在上面念這篇閱讀理解:「TheGlobalTimesreportsthattwoonlinevideosshowingchildrentellingtheirparents「Iloveyou」ha-vegoneviralinChina.Thefirst……showsanumberofcollegestudentstellingtheirparentstheylovethem.Theresponsearemixed.「Areyoudrunk?」「Cutthecrap,Iamgoing……」誰來翻譯一下?」

班長上官凌霄被點起來,說:「《環球時報》報道,網上兩個記錄孩子告訴父母「我愛你」的病毒視頻火了起來。第一個……一群大學生告訴父母很愛他們,父母反應各異。「你喝醉了?」「廢話少說,我要去……」」上官凌霄分數一般,但這些還難不倒他。

「好,第二段,」楊娟又念,「WhydontChinesefamiliesusethosewords……」

沈曦撐著腦袋,聽得懶懶散散。楊娟講話沒有起伏,像催眠曲。

楊娟講完最後一段,也順應着感慨了句:「確實,中國人說『我愛你』不容易,我好像也沒有講過,你們呢?」

同學們紛紛回答「我沒有」「我也沒有」。

楊娟一看,還有一分鐘就放學,不夠新開一篇閱讀,於是順着聊天打屁:「那,有誰說過這仨字嗎?」

聽到這裏,沈曦忽然放下手裏鉛筆,戳戳前面的夏九嘉,說:「水晶皮凍,『我愛你』喲。」

夏九嘉:「……」沈曦是從過道那側小聲講的,班裏又吵,但夏九嘉還是聽得十分清楚。

沈曦說:「嗯,我講過了。」

說完,長臂一揮,晃了兩下。

楊娟看見沈曦舉手,說:「沈曦,不錯。」

全班再次「嘖嘖嘖嘖」:「沈哥,真的明騷加暗騷。」「竟然說過『我愛你』耶,騷不過騷不過。」「那話怎麼講的,男人可以沒車沒房,但是一定要騷。」「講過就講過吧,竟然還真舉手……很驕傲嗎?」

「……」夏九嘉皺眉,有點生氣,回頭,小聲說:「別他媽鬧了。」

「打架」事件的第二天,沈曦明顯感到自己更加有病。

他自習時趴着睡覺,卻情不自禁伸直胳膊,腦袋枕着上臂,另一隻手搭著肘彎,擋住自己的臉。沈曦個字高,胳膊長腿長,此時右臂一伸,橫過桌子,還伸出去一大截,手垂在前邊的水晶皮凍身旁。

夏九嘉在專心寫題,沒有注意。

沈曦想睡覺,卻怎麼都不能睡着。他抬眸,用露在外面的一隻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夏九嘉正低着頭,背脊微躬,兩隻手都放在桌上,因此沈曦的手就在他腰側,距離他上身側面的漂亮的弧線只有五六厘米。

「……」沈曦重新閉眼,假睡,裝作調整姿勢的樣子,悄悄地把右手橫移了段距離,不出意外地,指尖輕輕地觸到了水晶皮凍白襯衣的幾絲皺褶。

彷彿還能感受得到裏面體溫。

沈曦想:衣服一直穿在身上。一定是有體溫的。

他糾結許久,一個沒有忍住,又動了動,心臟砰砰直跳,直接隔着衣服碰到前桌肋骨。剛一觸到,沈曦便覺得手指被火焰燙到一般,十分刺激,陌生的感受讓人想要跳起來逃離從而保護自己。

「……???」夏九嘉一愣,避開,轉頭看見沈曦在睡覺,頗有一點無奈,伸出幾根手指按在沈曦手腕上面輕輕將其推遠,重新低頭寫題。

「……」兩分鐘后,沈曦趁著夏九嘉專註,又將右手重新移回,食指指尖外側輕輕貼著對方襯衣上的皺褶,手指還偷偷地來回勾勾,仔細感受着摩擦衣料時的粗糙觸感,加重「自己正在碰觸對方」的令人雀躍的認知。

好像在做壞事。

知道不好,被揍也是正常,然而停不下來。

沈曦枕着右臂。從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夏九嘉正寫着字的右手。夏九嘉在算題,右手握著鉛筆,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沈曦看不見具體有什麼,眼裏只有水晶皮凍白白的透明一般的手,掐着筆,好像正在自己心肺留下痕迹。

想起昨天無意當中的那一握。

什麼感覺來着……當時心裏只是一慌,竟然沒有細細體會。

下課鈴一響,沈曦直起身子,「duangduang」踢了兩下夏九嘉的椅子下面,「小皮凍兒。」

「……?」夏九嘉轉過身體。現在,對於「小皮凍兒」他已經無力吐槽,也懶得管了。

沈曦說:「我有題不會。」

夏九嘉一愣:「問我問題?」他很清楚在沈曦眼裏自己學習是一塌糊塗,天天都在做假題。

沈曦說:「嗯,對。」

說完,沈曦把手伸進書桌胡亂扯出一本教輔,翻來,皺着眉頭看了一圈,選了一道簡單的題,問:「這個怎麼做?」

他精心研究,覺得太難不行——水晶皮凍不會做,太簡單也不行——水晶皮凍傷自尊,這個度十分地難把握。關鍵是,他也只知道夏九嘉不在班級前30學年前900,對於具體多爛也不是很清楚,也就根本不知道該找什麼題。

可慢吞吞地也不行,一看就有貓膩兒,於是沈曦翻了幾下,找了一道不算十分難但也不是特別簡單的中等偏下的題,問夏九嘉。

夏九嘉垂眸一瞄,十分驚訝,抬頭看着沈曦,語氣帶着不解:「你不會做?」

「嗯,不會,你教教我唄。」

夏九嘉狐疑地盯了沈曦半天。他也知道,有人會這個有人會那個,學神也有弱點,但這題……也太簡單了吧???沈曦不會做???那他怎麼考第一的???

對面沈曦催促:「快點兒啊?」

「好吧。」夏九嘉也不再多想。雖然覺得這個沈曦十有八-九又在犯病,但反正跟自己沒啥關係,也就懶得理了。

沈曦遞給夏九嘉筆。

夏九嘉隨手一抽,竟然沒有能抽動。沈曦握著一大半筆,因此夏九嘉不可避免地抓住了沈曦一點點指尖。他也沒有在意,只是抬頭,說:「你鬆手啊?我怎麼寫字?」

「哦——」沈曦撒手。

嗯,有點兒酥,放佛有微弱的電流直接通到自己五臟六腑。

又做壞事。

夏九嘉開始驗算,同時念叨:「f(x)……(2a+2b)x……」

沈曦看着夏九嘉一張一合的唇,說:「嗯。」

最後,夏九嘉解完,問沈曦:「懂了嗎?」

「懂了。」沈曦覺得自己真是棒棒的,正好選了一道水晶皮凍會的,而又不算特別簡單。

「那就好。」夏九嘉轉回身子,繼續念書。

「……」沈曦看着演算紙上夏九嘉寫的那堆字,鬼使神差一般,將它仔細折好,輕輕夾在高一《必修(一)》的數學課本裏面,立即覺得連那課本也都變得熨燙起來。手放在封面上邊心臟都通通直跳。

真的太奇怪了。

沈曦忽然想起那個戀愛罐子說他未來對象是在「半米以內」,難道……

余忠善說罐子很准。那兩三天全班都在玩兒罐子,於是班主任余忠善出面沒收,結果……沒過一天又還回來,懺悔說「太准了,我不該將這東西據為己有」,還說自己算了三次答案都是「別鬧,已婚!」

…………

晚飯過後是晚課時間,「散打王」化學老師講解卷子。沈曦望着前面空蕩蕩的椅子,心裏空落落的,不爽。

一個月前軍訓過後,市裏搞了什麼比賽,想要檢驗各個學校軍訓成果。於是R中組織了個60人方隊,並從高一年級各個班裏選人。選人的標準非常地好懂,就是外表——個高、帥氣就行,沈曦與夏九嘉自然都被選中。當時幾個老師一進高一六班便是眼前一亮,指著沈曦與夏九嘉,連聲音都壓不住,喊:「那兩個!那兩個!!!」

被選中去參加比賽,那自然要進行訓練。學校也不好意思利用大家放學時間搞這種事,就叫他們每星期周一至周五晚自習時下樓受訓。夏九嘉一向是乖寶寶好學生,去了,而沈曦一次都沒有去參加過,他覺得在教室獃著更爽。奇怪的事,那些軍營來的教官也沒過問。

此時沈曦有些後悔——自己一個人待在這,好無聊啊……

正想着,高一六班的門突然間被敲響!!!

呼啦啦地幾個老師進來,手裏拿着破紙,問:「沈曦呢?在嗎?」

沈曦:「???」

「誰是沈曦?」

沈曦起身:「我?」

「你問誰呢?!」幾個老師說,「為什麼從來不去操場訓練?」

「……昂。」

「立刻下樓!」

沈曦正好也想見皮凍兒,沒太掙扎,撂下課本去了。

原來,因為佔用晚課時間進行訓練,開始學校也並沒有卡得很死,偶爾缺席一次兩次老師、教官都不追究。而且,訓練是在晚課時間,領導老師基本下班,學生們由幾個軍隊教官帶隊,他們也不好做什麼。然而……今天晚上,領導老師還有教官合計以後猛然發現,有一個人從來就沒有參加過,日天日地,把學校的命令完全當耳邊風、大大咧咧留在教室,終於忍無可忍,上來抓人。

沈曦下樓,走進操場,在方隊中尋找水晶皮凍。

雖然天色已經漸黑,沈曦還是一眼發現水晶皮凍——非常認真、非常用力,白生生地,在隨着大家一起打軍體拳。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想起了《西遊記》中《西梁女國》的那一章——階下站着各色人等,女王卻只看到唐僧。

一個教官上來,問沈曦:「會打軍體拳嗎?」

沈曦說:「不會。」

教官也不跟他廢話,直接點出一個同學:「你,教教他。」

同學說:「好。」

於是沈曦眼睜睜地被那同學拎到一邊,單獨開灶,學軍體拳。沈曦聰明,一共16式,其他同學跟着教官學了差不多兩星期,沈曦倒是看看就會,前後一共花了大約一個小時,只是不大標準、不大熟練。

最後歸隊,教官們說:「好,後天就是正式比賽!明晚照常訓練,後天早上七點集合,做最後準備!下午就去體育中心!」

「啊……?」沈曦想:後天就是正式比賽?

他皮,但也不是不要臉。

解散以後,沈曦走到夏九嘉前,問:「小皮凍兒,軍體拳……你再教我一遍?」

夏九嘉剛練完,臉上紅撲撲的,讓人想咬一口:「嗯?」

「我之前全都逃了。後天就比,有點兒心虛。明天怎麼也得加入方隊合練。」他現在偶爾得想,打得比別人要慢,無法一次將軍體拳的那16招全順下來。

「好,」夏九嘉說,「操場太暗,咱們回宿舍打吧?」

「行。」

夏九嘉想了想:「那就找個沒人的地兒。」

沈曦問:「哪兒?」

「咱們宿舍緊裏邊的廁所沒人去。」他們那層住着全體高一學生,不過沒滿,因此最裏邊的廁所比較「冷清」。

廁所……沈曦忍住沒有吐槽,說:「……好吧。」

於是兩人回宿舍、進廁所、練拳。廁所外面有盥洗室,他們就在那打,倒是沒有聞到不大好的味道。

夏九嘉一招一招開始重新講解,同時做給沈曦看:「第一招,弓步沖拳,這樣——第二招,穿喉單踢,這樣——」

沈曦也在旁邊跟着學跟着練。

夏九嘉看看沈曦,說:「不大標準。」

「嗯?」

夏九嘉走過去,捏著沈曦向上的手心,伸手細細擺弄:「拇指再往回收一點,成掌,另外四指也再往上一點……這招是要攻擊對手喉部。」

沈曦看着夏九嘉那白皙修長又有點細的五指忙忙碌碌,摸過他自己的每一根手指,有些愣神。

「好。」夏九嘉又托著沈曦抬起來的一條大腿,「再高一點……用力一點,準備踢上對方身體。」

「……」

而後夏九嘉便發現,沈曦一點都不像個年級第一。

這也不會,那也不會,總要自己給他矯正。有時一招剛剛教完、錯誤剛剛糾正,就又不會,還得從頭再來。

不過這樣摸了一通,夏九嘉很嫉妒地發現——沈曦身材是真的好,充滿了少年的力量感。

夏九嘉用教官教他們的方法教沈曦,不僅講述要領、演示動作,還講解這些招數在實戰中的目的和用法。

到第14招「仆步撩襠」,夏九嘉將沈曦作為假想敵,墊上一大步,左臂伸直、垂著,以肩膀為核心畫了一個半圓,手掌從下方向上方撩去,在距離沈曦褲-襠還有十來厘米的地方停下,語氣平靜,講解道:「就是這樣,攻擊對手,仆步撩襠。」

教軍體拳時,一個教官也是這麼拿另一個教官當假想敵的。

沒有想到,昨天剛被R中全校教導主任蓋章「你就是個流氓」的大流氓沈曦,被什麼咬了似的,突地就紅了臉,連脖子上的青筋都崩出來,一把捉住夏九嘉的手腕用力甩到一邊,自己還「嗖」地往後躍了一步,說:「你……你幹什麼你?!」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耍流氓!

「嗯?」沈曦也扭頭,「水晶皮凍?」

他順着夏九嘉視線看去,發現一個短髮女生正抬着一輛自行車走路,估計是R中初一初二的走讀生,不用上晚自習。只見她一隻手十分費力地死死握著車把中間,另一隻手四根指頭在努力提着後邊車座,讓自行車光用前輪在地上走。她明顯十分吃力,咬着嘴唇,每走幾步便要停下休息一會兒。

「……」夏九嘉走過去,問,「要幫忙嗎同學?」他眼睛往下一瞄,發現女生提着後邊車座的幾根手指已經勒紫。

「啊……」對方將車放下,「我自行車上個星期被人偷走了,剛才在別處看見,就給偷回來,正想送到修自行車的地兒開鎖。」自行車是紅色,不過因為雨季剛過,車座上面套著一個又一個的帶沃爾瑪小菊花logo的膠袋。

夏九嘉點頭沉思:「這樣……」

「我有照片。」女生說着,掏出手機解開鎖屏,找到照片給二人看。照片上面還是夏天,女孩騎在自行車上。

「修車那地兒很遠。你一女生……」夏九嘉頓了兩秒,說,「我幫你抬過去吧。」說着他便動手,接過車把、車座。他覺得這女生也就十二三歲,自行車幾十斤,還挺沉的。

女生:「……哎?」

「不是,」沈曦問,「水晶皮凍,這……你認識?」

「不認識,順手幫忙。」

沈曦睜大眼睛。

女孩也有點兒懵,好像沒有想到有這麼好的人。

夏九嘉拔腳離開,沈曦跟在他的身邊:「快上晚自習了,等下回去來不及的。」

「你先回去,來得及的。」

「我不。」

「……」夏九嘉說,「我等會兒跳牆,趕趟兒。」學校有後門,連着後邊的小市場,但是常年不開,學校要求所有學生都走正門,於是誰想去小市場必須先得繞學校四分之三圈。

沈曦說:「那我等會兒也跳牆。」

兩人默默走了一會兒,沈曦發現修車鋪子還是很遠,擠夏九嘉,說:「我來抬吧。」

「不用。」

沈曦左手卻是覆上車把中間,正好蓋住白白軟軟的夏九嘉的手,說:「撒把。」

沈曦的手溫溫熱熱,比別人要大上一圈,幾乎整個覆住下邊夏九嘉的手。因為要握把,沈曦五指一收,便將夏九嘉的攥住,感覺身邊少年細膩的皮膚就好像錦緞一樣。夏九嘉一愣,沈曦也一愣,兩人對望一眼,沈曦又過去提自行車的後座。夏九嘉默默抽出兩手,將車交給沈曦。

很奇怪,夏九嘉想:沈曦人賤嘴毒,但十分奇怪,每一次他需要幫忙……總是沈曦在他身邊,比如拔軍姿暈倒、被蚊子叮包,再比如被混混攔住,還有現在……真是一種奇妙的緣分。

將車扔在修車鋪子,兩人沒做停留,掉頭就往學校里趕。

路上,沈曦十分不可思議地問:「水晶皮凍,你人也太好了吧?」

「舉手之勞而已。」

沈曦看了一眼旁邊的人。

「沈曦,」夏九嘉難得講一串話,「你學習厲害,打架也厲害,什麼都厲害,好像不大需要別人。但是,在這個世界上面,不是人人都是這樣,總有些人需要幫忙。又不費事……讓別人輕鬆一點,不很好嗎?」

夏九嘉也真這樣想。作為forever的第一,夏九嘉覺得,自己或多或少在受上天一些恩惠,那麼,他也應該幫助上天完成使命。他們的存在,不會只是為了自己。

他平素驕傲,不愛講話,不是因為看不起誰,而是對着同班同學不知該說什麼——勢均力敵的兩個靈魂間的交流可遇不可求,於是更加喜歡看書讀報。

沈曦也難得地並沒有杠,愣愣看着夏九嘉。

夏九嘉又說:「你也不用……過於張揚。」不用用「懟」顯示自己聰明強大。

沈曦還是偏頭看着夏九嘉。

陽光已經黯淡,十分溫柔地灑在水晶皮凍的臉上,為他黑亮的眼睛點上一縷暖光,給他長長的睫毛也鍍上一層金色,很好看。

他又瞅了一會兒夏九嘉,覺得這個水晶皮凍……特別有意思,特別帶勁兒。

人好,甚至爛好,但並不軟弱。

嘖,還好看。

白、嫩、軟、滑、Q彈,像水晶皮凍。

雖然成績差了一點……

走過學校後門前的奶茶鋪時,沈曦聞着店裏炸雞柳的香氣,忽然邁不動腿,說:「我還沒吃飯。」

「……還沒吃飯?」夏九嘉有點驚訝,說,「我請你吃吧,想要什麼?」

「炸雞啊。」

「好。」夏九嘉把腦袋貼在窗口上看,招呼店長,「店長,一杯原味奶茶,一個炸雞柳,麻煩快點,謝謝!」

店長給力,很快便將東西從窗口中遞出。沈曦提着,到了後門,將吃的給夏九嘉,一個衝刺,兩手抓着欄桿,起跳,「蹭」地一下踩上將近一人高的橫置金屬欄桿,翻身越過。

夏九嘉畢竟練過,雖然身體不如沈曦,倒也算十分靈巧。

沒有想到,R中教導主任忽然間鬼魅般出現!

慘,平時跳牆都沒事的!!!

教導主任是個禿頭,少數幾根頭髮被十分小心地梳理到了腦後,露出一張大臉還有鋥亮的腦門,吼:「誰准你們跳欄桿的?!!為什麼跳欄桿???」說完,指著沈曦,「你還不穿校服!!!不戴校徽!!!」R中要求學生必須穿着校服,而沈曦只是隨便披了一件外套,還穿着牛仔褲。

教導主任看看沈曦,又說:「還敞着懷!流里流氣!!!」R中也不允許學生敞開外套。

一向懶得解釋,沈曦弔兒郎當:「因為想回學校。」

「你不知道不能跳牆???」

沈曦說:「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

沈曦說:「因為我傻。」

「胡扯!!!」教導主任怒道,「你在哪個班???」

「哪個班?不知道。」

「……」教導主任氣暈,轉頭死死盯住夏九嘉,「你說???」

夏九嘉琢磨著,沈曦是因為自己才落到這個田地,他愛玩兒就玩兒吧,於是嘆氣,也用軟軟的聲音道:「我也不知道。」

沈曦扭頭看夏九嘉的臉。

「!@#¥%……*()!@#¥%……*()」教導主任罵了一頓,但也沒有因為「跳牆」這個事情當真大動干戈,只是最後指著沈曦的背影說,「你就是個流氓!!!」

兩人繞過四分之一圈的操場,走進教學樓,還沒等進高一六班的教室呢,又來事兒了。

也不知是哪個傢伙看見九嘉在「打群架」,直接告到R中整個高一年級的主任那——R中上晚自習時,班主任一般不在。年級主任堵在門口,一看見夏九嘉,便叫他到辦公室去講明事情經過。

夏九嘉問:「晚自習呢?」

「晚上一會兒不要緊的。」

「等等,」沈曦說,「我和你一起去。」

夏九嘉問:「你和我一起去?」

「嗯。我是目擊者嘛,還是參與者喲。」

「……那好吧。」

到了年級主任的辦公室,沈曦直接一頓逼逼:「之前那次約架,夏九嘉沒去,還給告老師,今天就被堵了。他完全是正當防衛,我還過去幫他打了。那就是一群混混,您還不知道么?」

夏九嘉也不卑不亢,溫和地講述了事情全部經過,他的態度也十分地有說服力。夏九嘉條理清晰,在講述的過程當中沈曦一直默默聽着,時不時地補充兩句「對」「對」,一唱一和,讓人感到無從反駁。

沈曦成績年級第一,雖然很神奇地,除了班主任語文老師莫名其妙地覺得他有桀驁不馴的文人風骨之外,英語老師煩他,數學老師煩他,物理老師煩他,化學老師煩他,地理老師煩他,歷史老師煩他……也畢竟是年級第一。

教導主任不認識沈曦,年級主任卻是認識了的。

年級第一出來作證,老師也真不能怎樣——總不能為了幾個混混,把沈曦也通報批評。

於是事情揭過。

…………

兩人回去上晚自習,沈曦垂著自己腦袋,用牙籤扎著雞柳,一塊一塊慢慢地吃。

這個晚上真是發生好多事情,水晶皮凍打小混混,水晶皮凍幫小女生,一會兒大狼狗,一會兒小奶狗,十分神奇。雖然……仔細想想也才過去一個小時,但是……有些東西好像正在變化。

彷彿一滴顏料猛地落入碗中,顏料漸漸蕩漾開去,將原本無色無味的清水染上一點綺麗的色彩。

英語老師娓娓念著英文句子,好聽的聲音回檔在教室裏邊。

她說:「這句……Shefellasleepduringthemeeting。這裏,fallasleep,是指睡着,fall加上一個情況,意思就是某人進入某個狀態,fallill就是生病,fallbehind就是落後,fallapart就是……誰能再給一個例子?」

沈曦毫無意識,獃獃地看着英語老師。

英語老師楊娟總有一種錯覺,就是她上課時,只要誰抬頭看她一眼,就說明那個人想要回答問題,而她性格則是十分體貼,一定會幫對方達成心愿。這樣一來,根本沒有人敢抬頭看老師,全部死死盯着課本,只有沈曦在直直注視着。

楊娟知道沈曦第一,立刻看着英俊男生,說:「沈曦,舉個例子?」

沈曦一晃神:「嗯?什麼?」

楊娟說:「剛才講到,fall加上一個情況,意思就是某人進入某個狀態,fallasleep就是睡着,fallill就是生病,fallbehind就是落後,fallapart就是……你來,再給一個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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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人不說暗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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