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八章 王在法下

（亹ei，勤勉不倦，且前進。上面的一段話，想了很久，還是覺得借用《詩經·大雅·文王》的語句有感覺。

另外，『濟濟多士』這四個字，是原文。這並不是重複，而是一種疊加語氣。就像是我們說『非常非常多』。）

張浩也站在第二級階梯上，與趙鐸一樣的高度。今天，只有劉欣雨以及身邊的侍衛能站在最高處。

聽着趙鐸恢弘大氣的聲音，張浩很有幾分拜服：果然是當宰相的人才，這聲音都自帶渲染。

聖旨很簡短，但意思卻很發人深省。

這一次，沒扯什麼奉天承命之類的，上來就說「天命靡常」，還補充一句『其命維新』。這話用一句大家都能熟悉的話翻譯就是：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我今天要逆天改命了！

而後又說：這一次棲霞之國之所以能化險為夷，不是因為天命，而是將士用命、大家齊心協力共抗侵略，我們的國家之所以恢復和安定，是打出來的！不是天命賞賜的。

最後說勤勞進取、莊重高貴又寬厚待人、威名遠播的女皇登基稱帝了，女皇的名號為：信德——而這也是女皇的品德，過去的、現在的、未來的。

每一個帝王都有自己的「號」，而劉欣雨的『帝號』就是『信德』。誠信、恩德。

趙鐸說完，換了聖旨，拿出第二卷「聖旨」。但這個聖旨上面寫的可不是『聖旨』二字，而是「憲法」。

趙鐸再一次開口，「欽定憲法，國之綱目。曰：以法治國、依法治國，君主立憲，王在法下！」

此話一出，萬民嘩然。這比女皇登基還令人震驚。

但有幾分明白國家政治的，都被這二十五個字給震驚了。尤其是最後的「王在法下」，堪稱開天闢地。

劉欣雨站在高處，面色平靜帶有淡淡的、頗具威嚴的微笑。作為一個女皇，她想要坐穩這個位置，就必須做出一些妥協。

當然最重要的是，劉欣雨確實是擁有一顆令無數帝王都望塵莫及的胸懷、視野、以及野心！

怎麼才能成為一個階級的代表？高高在上嗎？那不可能！高高在上的帝王，一定是所有人的敵人！那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這世界的一切，都像是風箏，無論飛的多高，都需要一根繩索牽着，這是根、也是責任、更是一個國家的核心。

一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唯一的樂趣就是和治下之國勾心鬥角，他和自己的國家是站在對立面的，也會忘記國家的責任。

而一位站在人間的帝王，才能真正的率領全國前進。這樣的帝王，才是統帥。

有的時候，放棄了、不等於丟棄了。因為放棄、反而得到了更多。

其實劉欣雨也不確定自己這樣做，是否正確；但張浩解釋的很有道理。最重要的是，劉欣雨已經看到了過去棲霞之國的情況、也看到了別的國家的情況，大家都在原地轉圈。

再壞，又能壞到哪裏去！賭一把！

棲霞之國的過去是個什麼樣子，大家心裏有數——半死不活的。

張浩的這些建議，在別的國家幾乎可以肯定是行不通的，沒有任何一個帝王希望自己受到限制。每一個國家的法律，都是「王法」，所謂的王法、就是為帝王服務的，帝王是王法的核心。

所以，王在法之上！

但劉欣雨卻接受了張浩的建議。因為棲霞之國已經無法再壞下去了，棲霞之國也沒有多少選擇，而劉欣雨又自小就接受「國家危機」的概念灌輸，加上最近一連串的戰爭等等，最終促成了劉欣雨的決定：

君主立憲，王在法下！

這一刻的法律，不再是王法；當然在這個世界裏，也不能算是民法。它只能說是『憲法』。

隨着這二十五個字讀出來，站在張浩不遠處的許傑，渾身激動的顫抖。他雙手攢在一起，努力剋制自己的激動。

作為一個法家弟子，許傑渴望做出一番貢獻。但許傑沒想到，在這個已知世界最偏僻的角落裏，在他的輔助下，竟然誕生了憲法，誕生了君主立憲制度。

這是法家的巔峰時刻。君主立憲、王在法下，這已經超越了過去法家的思想體系。許傑恨不得現在就返回東方，去對自己的朋友們、師兄師弟們、師長們大聲說道：我開創了一個新的時代！

好吧，其實這個新的變化，有一半的貢獻應該歸屬於張浩。但這並不妨礙許傑興奮。

趙鐸停頓了許久，等下方驚呼漸漸平靜了，才繼續大聲朗讀：「憲法第一條：國民的合法財產，神聖而不可侵犯。

憲法第二條：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憲法第三條：以法治國、依法治國，王在法下，所有人均需依法行事。

憲法第四條：國家鼓勵合法的工商業發展。

憲法第五條……」

趙鐸站在台前，朗聲誦讀有史以來第一部憲法。或許其中有很多依舊帶有原始色彩，但這終究是憲法、而不再是王法。

現場百萬民眾從一開始的震驚，到最後的歡呼雀躍。他們大部分人或許不太懂的什麼法制，但至少他們知道，這個新的女皇與眾不同，而且在為大家考慮。

一部憲法宣讀了足足半天時間，這憲法包括了國家的法制、國家制度、國家結構、發展方向等等。尤其是其中明確的規定了，稅收的定義是：取之於民而用之於民。

憲法中，更明確的定義了軍人、保障了軍人的權利，也規定了全民服兵役制度——考慮到這個世界的情況，憲法規定，所有年滿18歲的人，無論男女、高低貴賤，每三年必須接受為期三個月的軍訓一次。一旦再次發生亡國危機，則可以全民皆兵。

這一次登基大典最後，趙鐸宣佈，要從民間篩選人才，經過統一的培訓后，考試合格的，則開始安排到國家的各個崗位。

經過一次戰亂，棲霞之國內的官員損失極大，已經無法保證國家的基本運轉；加上大量的家族被清理、剩下的家族大都擺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樣子，這讓劉欣雨不得不再次大刀闊斧的改革。

你世家大族掌控了人才？不好意思，我們找到了新的治國方法——以後啊，不再是依靠人來治理，而是依靠法律。

是，哪怕是依法治國也需要人才，但因為有了法律，官員只需要依法行使就好，這就簡單了很多很多，極大地降低了對官員的要求。

甚至可以這樣說，在依法治國的大環境下，最好官員都笨一點，別天天學着鑽法律的漏洞、以權謀私之類的。

中午時分登基大典結束，劉欣雨以及官員都紛紛撤走；但是百姓們卻留在這裏，議論紛紛。

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登基大典。女皇沒有祭天，反而公開了一次憲法，還確定了以人為本的社會制度。

這是一次巨大的進步，不少人一時間雖然驚喜、卻沒有意識到這意味着什麼。

文明，開始跨入一個新的階段。而棲霞之國，引領了這個新的時代。

工商業階層個個兩眼放光。這些人當中，有不少早就接觸過大洋集團，並聽到了一些說法，此時聽到憲法的內容后，他們最是歡呼。

憲法中沒有提及貴族制度——劉欣雨暫時還不敢光明正大的說，『我反對貴族制度』。但憲法中沒有提及，這本身就是一種表態——棲霞之國這邊，以後再也沒有貴族了。

卻說劉欣雨等人返回臨時駐地后，就開始討論建都問題。

有人說，在舊址上建造；有人說另尋地址，原本那裏不祥；有人說乾脆直接遷都算了，將都城向東方遷移到『建武郡』。

建武郡，這個名字好啊，而且向東方遷都也能表明女皇您的神武。尤其是我們剛剛打敗了晉陽之國，我們這次遷都的意義，可就非同凡響了。

大家爭吵不已，但最終劉欣雨拍板：「遷都建武郡！責令工部着手選址建都。」

劉欣雨確定了，當即有一片讚美飄來。

但劉欣雨的目光卻飄向張浩：「張浩，這次討論，你似乎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