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恐懼迴響
第196章恐懼迴響
紫羅蘭帝國，火爪領南境
一隻給人感覺有些發育不良的骷髏正拎着把銹刀走在前面開路，身後遠遠跟着兩個人影，他們走的不緊不慢，每走一段距離都會停下四處眺望一番，然後繼續沿着前面那隻小骷髏探過的路緩步前行，似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走在前面的那人裹着一襲暗藍色的斗篷，整個身體被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腐朽而乾枯的臉頰，半死不活、異常瘮人。
與前者相比，後面那位看起來頗為嬌小的少女就正常多了，她有着一頭亞麻色的齊肩短髮，穿着有些陳舊的太陽教會神官袍，指間跳動着一縷不斷明滅的光焰，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著，灰濛濛的眸子中滿是困惑與迷茫。
幾分鐘后，伴隨着女孩的一聲輕呼，她指間的光焰竟是毫無徵兆地劇烈震顫了起來，然後飛快地向前蔓延了出去。
「驟雨！」前面那人頓時一個立定跳遠護住了自己的屁股，並在落地后飛快地轉身抬手，從空氣中召喚出了一陣散發着微微涼意的急雨撲滅了那蓬光焰。
不過那溢散出來的神力卻依然將不遠處那隻小骷髏隔空焚滅，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後者幾乎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就被化作了一團骨灰。
「抱歉，凜冬先生，我走神了……」
太陽教派的見習女神官立刻鞠躬道歉，而對方則是一位半人不鬼的、能召喚出骷髏的、隱隱散發着死亡氣息的『不潔』之人，若是將這一幕放在其他無罪大陸的土着眼裏無疑會顯得十分滑稽。
誠然，這個世界中的亡靈法師並不像大多數設定中那樣人人喊打，甚至在魔法師公會中還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但這些善於玩弄靈魂、終日與屍體打交道的少數派卻依然不被大多數教會與神明所認同，尤其是以守序、中立、善良這三個陣營為主的神職人員，除了少數幾個影響力頗大且風評不錯的名人之外，他們很樂意燒掉任何一個出現在自己視野中的亡靈法師。
其中以太陽神教最為激進，他們對亡靈法師的敵視甚至已經徹底不分青紅皂白了，基本都遵循着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回家申請支援繼續打這種套路……
這就更顯得這兩個人有些不大對勁兒了，不過他們自己倒是都沒覺得有啥不合適的，畢竟一個是尚未建立起本土三觀的玩家，另一個則是某個瘋子的追隨者，總之都不怎麼正常。
「沒關係，反正召喚時間也快到了。」伊冬無所謂地擺了擺手，用他那彷彿破收音機一般的嗓音笑道：「正好我的魔力值見底了，可以整容回來了。」
說罷他便激活了自己那個名為【生死界線】的天賦，原本那宛若活死人一般腐朽乾癟的軀體逐漸重新煥發青春，一頭乾枯的白髮飛快地變得烏黑油亮，在三秒鐘之內就完成了一輪從骨肉相連到清秀美男的究極進化。
「您的『整容』和『毀容』無論看多少次都覺得很神奇。」追隨着某位無信者的見習女神官艾凡耶揉了揉眼睛，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感嘆道：「不愧是先生的朋友。」
伊冬翻了個白眼，撇嘴道：「為什麼就連『我很神奇』這種事都能歸功於那個傢伙啊，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把你給洗腦的，嘖嘖，挺好一個小姑娘……」
他這會兒已經摘下了兜帽，露出了那張稍微包裝包裝就可以出道當偶像的帥臉，聲音也恢復了正常，乍一看跟還活着似的。
身為永恆族的伊冬只要用天賦將自己調整為『生之境』這個狀態，就算是一流強者都很難看出他『亡之軀』的本質，不過這跟什麼主角光環、男二光環、搞笑角色光環之類的不一樣，只是系統給予他的一種保護而已，畢竟要是一直頂着那副Zombie形象的話，伊冬可能剛進遊戲沒二十分鐘就被人當做怪物給砍死了……
當然，就算他現在有着『生之境』的偽裝，也難保不會被某個確認過眼神的相關專家給認出來，然後被亂刀砍死。
不過這個概率並不大，除非伊冬有着大宇宙意志般的霉運（這裏並沒有任何隱喻或暗指的意思，請不要多心），否則還是很難被發現其本質的。
讓我們言歸正傳……
小艾聞言只是微微一愣，然後便搖頭道：「先生並沒有給我洗什麼腦，他甚至在一開始十分反對我和科爾的追隨，但我真的很想要去報答他，哪怕只能盡到一點綿薄之力也好，我想要報答先生，就算是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這就叫洗腦，不過也好，畢竟跟他混在一起的話，尤其是你們眼中的那個他，就算是想死都不太容易。」之前已經聽說過帕托城事件的伊冬聳了聳肩，他對這個被墨檀救了一命的少女印象還不錯，也知道對方一時半會兒可能還找不到什麼除了報恩之外的生命意義，所以也就沒再多說些什麼，只是隨口轉移了話題：「你剛才說的是『我』，難道那個叫科爾的小子不只是為了報答墨……檀莫那貨嗎？」
小艾笑了笑：「他當然也跟我一樣感激檀莫先生，不過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他想要復活我們原來的一個同伴，先生保護了羅娜的靈魂，她是我們的好朋友。」
伊冬摸了摸鼻子，訕笑了一聲就不說話了，他從剛才小艾那番話里感覺到了些許異樣的情緒，感覺還是不要再跟這個據說過去膽小單純，現在頗為三無的姑娘就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
兩人繼續在林中前進著，不過速度比之前快了些許，之前那彷彿散步般的移動方式僅僅只是為了方便某人鍛煉技能而已，現在既然伊冬已經用光了魔力值，他們的速度自然也就快了起來。
對，沒有錯，上述這段話的意思就是『骷髏沒人走得快』。
他們是前不久才抵達火爪領的，至今為止已經在這裏搜索了大概一天半左右的時間，但依然沒有找到墨檀之前告訴伊冬的『藏屍地點』，一方面是因為後者既不知道大概方向，也說不清具體位置（原因大家都懂），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最近火爪領派出了大量戰士駐紮在邊境，所以也讓搜索工作變得困難了許多。
「但主要問題還是在他！」體力值消耗過半的伊冬坐在一片灌木旁，咬牙切齒地說道：「就跟我說了句來這附近找死人，結果具體位置還一問三不知，還特娘的讓我聞，老子又不是狗！」
倚在一棵小樹旁的小艾眨了眨眼：「我覺得先生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嗯，可能是那個位置不方便明說之類的，或者有那種被當做目的地就會誤導別人的魔法結界也說不定~」
【不，姑娘，他真的只是完全沒有方向感而已！說不明白只是因為他找不着北，記不住路，沒有地圖就抓瞎！】
伊冬在心底咆哮著，表面上卻是乾笑了兩聲，沒再說啥。
不過從前天開始一直找到現在的兩人已經排除了很多地方，所以理論上如果墨檀所言非虛的話，伊冬和小艾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那幾具被掩埋的屍體了，畢竟他倆一個是亡靈法師一個是神官，對死者的氣息都還是比較敏感的。
休息了十幾分鐘后，兩人便再次開始搜索，他們加快了步伐，因為太陽落山後這附近很可能會出現火爪領的士兵，那樣會對兩人造成很大阻力，不過伊冬覺得如果運氣好的話天黑之前應該就能有結果了。
……
兩小時后，兩人幾乎同時停下了腳步。
「我們好像找到了。」伊冬沖小艾聳了聳肩，然後整個人迅速地變成了骨肉相連模式，往自己右手邊的方向看了一眼。
後者微微點頭：「我也感覺到了，走吧，凜冬先生。」
片刻之後
「我靠！」伊冬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面前這片空地：「這什麼情況！」
小艾僵在了原地，看着不遠處那難以言喻的場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無數已經乾涸的鮮血呈放射性地潑灑在大地上，彷彿一個活生生的人像麻花般被人凌空擰爆一般，大量腐爛的肉塊、內臟與無數最大隻有不到一根手指長的骨骼遍地都是，讓人根本無法想像不久之前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麼……
總之不是好事！
「這裏……很奇怪。」小艾的反應速度比伊冬快上不少，只見她環顧了一番周圍，然後掩著口鼻低聲道：「這些殘骸看上去已經存在很久了，但並沒有被附近的野獸處理掉，不，還不如說這附近根本就沒有野獸徘徊，明明之前我們還遇到過一些，但從半個小時前起就已經連泥卡丘那種到處都是的小獸也看不到了。」
伊冬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然後輕輕打了個冷顫：「我好像感覺到了什麼非常不妙的東西，還隱約看到了一些很瘋狂的畫面，但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唔……很痛苦的感覺，非常糟糕，呃，該死的……啊！」
他忽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跪倒在地，小艾見狀連忙跑到伊冬身邊擔心地看着他，卻根本不知道到底要如何應對這種情況，她確實有一些治療手段不假，但伊冬現在可算是亡靈生物，被太陽神術折騰兩下就算本來沒事兒也得有事兒了。
「我沒事……沒掉血，也沒有什麼負面……唔呃！」伊冬掙扎着想要爬起來，結果卻在一陣彷彿完全沒有被系統衰減過的頭痛中癱倒在地，然後抱着頭瘋狂地翻滾著。
他的人物面板十分正常，生命值、體力值都沒有任何變化，身上也沒有什麼負面狀態，但……
【答案是沉默么？】
冰冷的聲音在耳邊炸響，有點熟悉，但更多的卻是無法遏制的恐懼，不過那份恐懼似乎並不屬於伊冬自己，而是其他什麼人的。
【無法駕馭自己的罪，甚至被它所反噬……吞沒……】
伊冬情不自禁地邁動顫抖的雙腿，眼前的景物飛快地向後退去，但他心裏卻明白自己並沒有移動，沒有狂奔，他很疑惑，但卻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是好。
【但你的結局無法改變，罪，是無法擺脫的。】
本就沒有移動的身體被強行禁錮在了原地，所以究竟是在逃跑還是在原地翻滾？
【我很好奇~同時承受着肉體與精神雙重崩潰的你，現在究竟有什麼感覺……】
伊冬覺得自己似乎瘋了，但他這會兒卻又出奇的清醒，痛苦與恐懼在消退？痛苦與恐懼在增加？他腦海中的視角與感知正在逐漸一分為二。
伊冬平靜了下來……
因為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現在所看到的、聽到的、感覺到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那是另外一個人的記憶，儘管已經支離破碎，卻依然清晰的記憶！
那個存在的肉體正是周圍那些肉塊、血跡、骨骼，而他的靈魂卻已經徹底崩滅，只有那刻骨銘心的恐懼依然承載着某種不可名狀之物滯留在這裏，無法解脫。
儘管已經不存在了，卻依然無法解脫。
「這種事，怎麼可能……」
伊冬驚恐地伏在地上，胸口劇烈地起伏着，他完全無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景象，也完全無法認同自己所做出的猜測，這完全就是徹徹底底的悖論，就算在這種劍與魔法的世界也不可能存在的悖論！
痛苦逐漸在減退，同時又在變得愈加瘋狂，但已經確實感知到『自己』存在的伊冬卻漸漸停止了顫抖。
他已經徹底分清了。
那個正在悲鳴的殘渣與烙印在這片大地上的痛苦與恐懼……並不是自己的。
它們甚至根本不存在！
【我還以為自己是個挺溫柔的人呢~】
一雙宛若深淵般的眸子輕輕眨了眨……
那個有些眼熟的背影漸行漸遠……
最終，一切都重新歸於平靜。
「凜冬先生！凜冬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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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凜冬先生？」
「怎麼……了？」
「您沒事真是太好了，就在剛才，那些東西……不見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