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顧湘也努力地瞪大了眼睛,強迫自己不要暈過去,終於看到村子了,這一家亮着燈火,柳枝去敲了門,然後顧湘覺得她一定是疼糊塗了,因為她竟然看到了王氏,那個問都沒問過就把她推給別人當妾的娘親,她一定糊塗了。

新豐村一處民宅內,邢尚天背手而立的站在窗邊,透過半開的窗戶看着遠處,一動也不動,陸行淺淺地睡了一覺出來,看着如同雕像一般的邢尚天,忍不住想要說點什麽,最後還是抿住唇,該說的都說過了,是邢尚天自己堅持,他也無可奈何。

不過一會兒,招抒端著飯走了進來,菜色很簡單,炒雞蛋、炒竹筍還有米飯,他把飯擺好就喊邢尚天過來吃飯,「六爺,吃點飯吧。」

邢尚天搖頭,問道:「那邊還是沒消息?」

招抒點了點頭,「奴才讓人在村口等著,到現在一直都沒看到人。」招抒其實很鬱悶,他們昨天從襄陽城回來,半路上就被襄陽城守備王守一的人給攔住了,那人對着邢尚天悄聲說了一通,邢尚天就臉色大變,後來他們就在這裏了。

他隱約地從邢尚天和陸行的對話里聽出來……淮安王造反了,他以為是聽錯了,畢竟造反可是一個掉腦袋的大罪名,可是後來當陸行重複第二次的時候他就確定了,當時他只覺得腦子嗡嗡的,簡直就不敢相信。

老王爺好好的幹嘛要造反,這是嫌命長嗎?他們六爺是不是以後就是被通緝的命?想到以後前途未卜,招抒就覺得越發迷茫了起來。

邢尚天沒有胃口,陸行卻是紋風不動地照樣吃飯,他這個人不愛說話,整日沉默寡言的,但是遇到事也是異常鎮定,該幹嘛就幹嘛。

但陸行真的淡定嗎?其實不是……陸行心裏翻騰著說不出來的興奮,當初接這個單子的時候他可很是不屑,一個庶子,至於讓他出手?要不是淮安王親自囑咐,他還真是想甩手不幹了。

結果現在淮安王造反了,他當然知道造反是死罪,但是這裏也帶出來絕佳的機會,一個可以飛黃騰達的機會,按照那邊的話說,淮安王孤注一擲,所以他留在京都的五個嫡子都死了,現如今活着的就這麽一個庶子,一旦淮安王造反成功了,那麽邢尚天就是當今太子,以後的皇帝!

陸行在淮安王府做了幾年的管事,對淮安王還是有所了解的,看似退隱,其實大部分的兵權還在他的手上,一個從來都是常勝將軍的人,難道還怕用打仗來贏得天下?自然是不懼的,圍攻京都,拿下它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在陸行看來,淮安王的勝利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而現在他要想的是如何在這次機會下贏得邢尚天的信任,立了功,謀取滔天的權勢和財富。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又到了午時,陸行二話不說地站了起來,對着邢尚天說道:「六爺,您昨天和奴才說好,最晚等到今天午時,現在時間已經到了。」其實按照陸行的想法,昨天就應該直接走,可是邢尚天卻是堅持等接到顧湘一起走,讓他很是鬱悶了一陣,心想,淮安王那個殺伐果決的人怎麽就生出這樣一個兒女情長的兒子?

招抒從昨天知道淮安王造反開始就有點傻傻的,聽了陸行的話,也跟着站了起來,說道:「對,收拾行李去。」

結果招抒還沒邁步呢,就聽邢尚天說道:「是要收拾行李,但不是去中洲。」

「那去哪兒?」招抒傻傻地反問道。

「回去!」邢尚天斬釘截鐵地說道。

陸行走過去,着急地對着邢尚天說道:「六爺,這個不行,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來,不能再回去自投羅網啊。」

邢尚天看着陸行,冷笑了兩聲,「我的女人和孩子在那裏生死未卜,你覺得我能自己逃命?我不是我爹,可以為了皇權什麽都不顧。」邢尚天說到這裏站了起來,眼神越發冷冽,說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拿了錢給替我父王賣命而已,竟然三番四次的反駁我。」

陸行被邢尚天的氣勢逼了回來,他有點心慌,「奴才也是為了六爺好。」

「要嘛滾,要嘛跟着我,你自己選一個,別說我沒給你機會!」邢尚天說完便拎着包袱出了門,屋內的招抒急忙追了出去。

陸行氣得肺都要炸掉了,從小到大還沒人敢這麽對他說話,就是淮安王對他也是客客氣氣的,可是他竟然在邢尚天這碰了兩次釘子!

招抒和邢尚天一前一後地騎着馬,招抒見後面的陸行沒有跟出來,忍不住說道:「六爺,這個陸行也太沒規矩了,要奴才說,直接打他幾十個板子,然後轟出去才好。」

邢尚天現在滿心挂念的都是顧湘,聽了這話諷刺地笑道:「你放心,以後收拾他的機會多得是,我現在卻是用人之際,不過是壓壓他,他現在就像是看見魚肉的貓,怎麽可能輕易走掉。」

顧湘從昨晚開始便一直都沒睡過,她眼睛紅彤彤的,滿身都是汗水,就像是從水裏撈上來一般,肚子高高的鼓起來,她疼啊,簡直沒辦法說,顧湘疼得直撞牆,灰色土坯的牆硬是被她蹭掉了幾塊皮,一旁的柳枝心疼地說道:「姨娘,您要忍住啊!」

春芽雖然強行按住顧湘的手,卻已經是淚流滿面,「姨娘,您要是疼就咬我,我皮厚。」說完就把手伸到了顧湘的面前。

顧湘雖然疼得厲害,但是神智還是清醒的,她心裏感動,強忍住想要狠狠咬住春芽的手的感覺,推開她,又一頭撞向牆邊。

柳枝連忙過來,在牆和顧湘中間站住,「姨娘,您這樣對孩子不好,想想孩子……您要忍住啊。」

王氏默默地蹲在外面,聽着顧湘一次比一次喊得狠,默默擦眼淚,眼淚洶湧得如同河水一般止不住。

鄭嬤嬤手裏拿着盆熱水進來,結果看到王氏在哭,她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從顧湘發現她們誤打誤撞進了自家之後,顧湘就不顧王氏一臉的驚喜,直接把人罵出去了,王氏是個好脾氣的女人,被顧湘罵得發傻,最後還是聽話地退了出來。

鄭嬤嬤對顧湘也算是熟悉了,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麽對一個人疾言厲色,簡直就跟仇人一般,倒是把她嚇了一跳。

「這位夫人,這熱水讓我來打好了。」王氏見到鄭嬤嬤端著水進來,趕忙起來說道。

「我可受不起夫人這兩個字,你看着應該比我小,就喊我鄭姐就行了。」鄭嬤嬤避開王氏伸出來的手說道。

「哦哦。」王氏老實地應了一聲,又低頭蹲在地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鄭嬤嬤看着於心不忍問道:「你要不要跟我進去看看?」

王氏眼睛一亮,「可是七妹她……」顧湘在家排行老七,王氏都喊她七妹。

「沒事,剛才估計是疼得狠了,這才有點口不擇言。」鄭嬤嬤說道:「哪個女兒不想見到娘呢,何況是這種時候。」

王氏似乎看到了希望,這才惴惴不安地跟着鄭嬤嬤走了進去,結果剛走進去就聽顧湘喊:「誰讓你進來的!」

「我……」王氏獃獃地站着,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

「讓她走!」顧湘歇斯底里地吼道,胸口一陣陣的起伏。

柳枝和春芽嚇了一跳,一旁的鄭嬤嬤卻是搖頭說道:「姨娘,奴婢這沒幫人接生過孩子,實在手生得很,您的娘在能好點。」

「我不要她幫忙,就算死了也不要她幫忙!」

鄭嬤嬤無奈地嘆氣,見王氏正低垂著頭要走,忽然又聽到顧湘因為陣痛襲來,撕心裂肺地喊,她正想上前查看,王氏卻像是兔子一樣的躥了過來,哭道:「七妹,你到底心裏為什麽不痛快?」

顧湘突然間就像是有了力氣一般,狠狠地瞪着王氏說道:「滾,我不要見你!」

「七妹……」

顧湘見王氏一臉無辜樣就覺得心裏堵得厲害,她狠狠地罵道:「你是我娘嗎?」

「我是啊。」王氏無措地站了起來。

「你不是!」顧湘說到這裏,狠狠地推開王氏,「你要是我娘,怎麽問都沒問過就把我送給人當妾!」

「那是……」王氏蠕動着嘴唇,臉上的表情卻是又無措又迷茫,「娘也是為了你好。」

「你別跟我說是為了我好!」顧湘喊道,用自己所有的力氣,「你不就是為了貪圖那點聘禮!你知道我過的什麽日子,整天膽顫心驚的,生怕睡了一覺,第二天就見不到太陽了,怕被正房的夫人毒死,怕被六爺嫌棄,怕被發賣到窯子去,我每天都小心翼翼的,說話都要斟酌再斟酌!」顧湘想到這些就覺得委屈得無以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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