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重要的東西
那天李溪午在深林俱樂部的所作所為，向外界傳達出了一個信號。
這個信號不僅解除了對林深時身份的封鎖，還向所有能知道這事的人表明了他的立場。
李溪午的意思很簡單，無論他們家爺倆如何爭鬥，林深時始終是他的親生兒子，這是家事，外人最好不要插手，也不能插手。
換個角度來講，這其實也是李溪午間接替林深時劃歸了陣營。
他在向韓國的上流社會宣佈，林深時同樣是HanShin曺氏的人。
本身父子之間，許多人都認為李溪午的這種做法無可厚非，哪怕他事前沒詢問過林深時自己的意願，但他這麼做，也可以說是給予林深時的一種保護。
不過，真正讓人感到意外的地方是，明明整件事看上去像是李溪午個人的自作主張，結果在事後，HanShin集團那邊卻是毫無動靜，彷彿還真就承認了李溪午的說法一樣。
這一情況意味着什麼，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首爾圈今後看來要多一位兩班少爺了……」李秀滿略顯感慨地呢喃，掌心下意識摩挲着手裏溫熱的茶盞。
世事有時候就是如此不公平，他奮鬥了幾十年才有了如今的財富和地位，林深時只需要投個好胎，眼下在他面前便儼然高了他一頭。
只是這種事即便要羨慕也羨慕不來，倒不如多想想實際一點的問題。
「照您這麼說，咱們以後對待這位林理事，應該多加註意？」等到金英敏消化完李秀滿告知他的信息后，也忍不住緩緩吁出一口氣來。
他的感受倒不像李秀滿那麼深，終歸到底在SM公司，他名義上是社長，實則同樣是高級打工仔。反正當不了做主的人，公司混進這麼一位棘手人物，頭疼的事就留給上頭來頭疼了，他只關心自身。
李秀滿搖頭回答道：「有的方面，比如像今天這件事，該讓步就讓。不過也不必那麼小心。我和他私下見過一兩回，骨子裏也有股血脈里的高傲，但品行看樣子比過去咱們接觸過的那些紈絝子弟要好得多。這段時間以來，除了偶爾鬧點緋聞之外，他不是也很安靜嗎？」
金英敏神色微動，「您說，允兒和林理事談戀愛……那麼，Irene呢？」
他這話里，所謂「談戀愛」的意思似乎就有點變味了。
畢竟一段雙方地位背景任誰看都很不對等的交往，總是會伴有太多旁人的猜疑和揣度的目光。
李秀滿瞅了金英敏一眼，嘴裏就不輕不重地哼道：「說話小心點，怎麼說也是我們公司的孩子。人家的私事，我們不管，你最好也別去好奇。他既然只說了允兒是他的女朋友，那我們之後就按照這個來辦事。其餘的事，不要多事。」
金英敏自然聽出了李秀滿的警告之意，他苦笑着說：「您誤會了，我可不是想鑽營什麼。問題是，現在這位就像炸彈一樣。他將來會不會給我們公司帶來好處先不說，誰知道除了允兒之外，公司里還有沒有他的『引線』？萬一，之後我們對Irene做了什麼安排，結果惹怒了他怎麼辦？」
這倒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李秀滿聽后也微微皺起眉頭。
事實上，他內心的想法也和金英敏差不多。
男人總是愛口是心非，越是來自高端的圈子，人反而也越是虛偽。天知道林深時和裴珠泫倆人究竟有沒有貓膩，假如真的有，林深時又不說，總不能為了保險起見，他們也把裴珠泫當小祖宗供起來吧？
要知道，RedVelvet身上可是寄託了SM對於往後幾年內女團領域的展望。
給了一個少女時代的成員還不夠，還得把新生代組合的隊長也給賠出去不成？
「回頭找個機會……你親自去找Irene探探話。」李秀滿的手指輕叩著沙發扶手，不假思索地做了決定。
金英敏說：「我平時和底下來往不多，讓經紀人去問會不會更好一點？」
「我們的重點又不是真的想從Irene那裏挖出點什麼……即便真要知道答案，我們也不該從她那裏知道。」李秀滿喝了口茶，意味深長地說，「如果她真和那位有關係，你去找她的事，很快就會傳過去。屆時我們這位名譽理事也該會明白我們的苦惱。」
「這位會願意主動向我們坦白嗎？說到底是在揭自己的短。」
說來說去，腳踏兩條船不是多麼光彩的事。縱然是你的能力足夠支撐起你的花心，道德方面也站不住腳。
金英敏可是清楚得很，那些財閥家的人，大多非常愛惜羽毛——當然，韓進集團的趙氏家族是朵例外的奇葩。縱使是近些年闖進首爾圈裏的那群新生暴發戶，家裏面也幾乎沒有像趙氏姐妹那樣作派的傻子存在。
李秀滿雖然和林深時僅僅就見過那麼一兩回，看人的眼光倒也老練。
聽到金英敏表達的擔憂后，他就較為篤定地說：「我剛剛也說了，這位的作風和那些紈絝子弟不太一樣。他自己肯定也很清楚，有的話不說清楚，反而會變成更大的麻煩。」
金英敏這才點點頭，說：「那我儘快找個時間。」
兩人的話題告一段落，李秀滿又喝了兩口茶后就莫名地笑出聲說：「說起來，的確是年輕。」
金英敏側頭向他看來。
「為了哄女朋友開心，自己把主動權交出來……也是，估計在這位大少爺眼裏，咱們公司的這點股份他也看不上眼。」
坐在下首的金英敏很明智地選擇了沉默不語。
任誰都能看出來李秀滿在說嘲諷的反話，也任誰都能聽出他話中的高興。
自然是高興，林深時今天的這個行為，等同於是拿他對SM公司的全部話語權和李秀滿做了個交換。
從今往後，林深時手頭上就算繼續持有他前期保留下來的那點SM公司股份，他本人也真正地放棄了任何插手SM公司內部的機會。
這是場兩邊達成共識的默契交易，然而在李秀滿看來，這場交易他得了大便宜，從此能安心踏實地回歸到他以前在SM里當着統治者的日子，杜絕後患，至於林深時，卻是用這麼大的利益，換回了個在李秀滿看來十分可笑的「約會自由」的權利。
因此，李秀滿突然就覺得自己曾經的那些坐立不安有點可笑。
哪怕林仲平是位極端可怕的人物，但這也不代表他的兒子同樣厲害，更別說林深時還是個繼子，他的根子應當在HanShin那邊，估計往後一門心思都會扎進HanShin曺氏爭權奪位的戰局裏頭了。
既然是無關的局外人，還是個感情用事的年輕小子，以後確實是不用再多加擔心了。這就是李秀滿當下心底的想法。
只可惜，他並不了解別人對此事有如何的看法。
至少作為SM社長兼代表理事的金英敏在經過今天的這件事，他的心中反而打響了警鐘。
如果他知道李秀滿的想法，沒準就會委婉地提醒對方，過去的林深時沒和SM產生任何的交纏，反而是好事一樁，結果現在多了個允兒夾在他們中間……李秀滿恐怕完全沒想到，即便林深時以往對SM毫不在意，為了允兒，說不定以後他就真正會把目光放在SM的身上。如此一來，好事就成了壞事；
如果眼下林深時也在場的話，大概會一眼洞悉李秀滿的心思，然後哭笑不得地笑一笑，心裏面就會明白過來，之前林仲平對他說李秀滿這個人並不成器的原因。
森林裏的惡狼盯着遠處的獵物，縮在草叢裏的小動物，即便與它近在咫尺，狼經過時大概也不會在意，因為它有更大的目標。
可是現在，小動物也有了吸引惡狼的理由。
雙方正面地進行了談判，自以為得到安全保證的小動物沾沾自喜，卻全然沒發現惡狼的目光已經正式地注意到了它。
往後的結果，誰又說得准呢？
……
「你說，我以後找個機會把你們公司買下來怎麼樣？」
正在歡喜地翻看手裏那幾張拍立得的林允兒詫異地轉頭看向身邊的男朋友。
旋即她眨眨眼，看着忽然自言自語地說出這麼一句話的林深時，問：「你在開玩笑？」
「只是突然覺得有點麻煩而已。」林深時看上去人畜無害地微微一笑，「你看，我自己女朋友約會，我還得幫你向公司請假，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所以，作為解決的方法，你居然就想到要把我的經紀公司買下來？」
臉上戴着口罩的林允兒可愛地白了男朋友一眼，轉身混入街上的人群，繼續往前走。
林深時來到她身邊，很自然地重新握住她的手說：「生氣了？」
「嗯。」
「太小氣了吧？」
「哼，當然小氣了。我們這種普通家庭出生的人，完全不能理解像您這種財閥少爺的想法……你的錢就那麼多嗎？」
「多也是我家裏的錢。」
「其實就是覺得還不夠多！不然你和你父親，還有其他那麼多的人，比如那個曺小姐，你們爭來爭去又是為了什麼？」
林允兒小聲嘟囔地說出了句令人無法反駁的大實話。
緊跟着，她就停下腳步，轉身抬頭盯着男人，帽檐下那雙清澈的眼眸顯得格外惹人憐愛。
她向男人問出了個很經典的問題：「錢重要還是我重要？」
林深時一下子忍俊不禁。
「不許笑！認真回答我！」
男人這才收斂了笑意，然後就在女孩蹙著眉的注目下，直接張開雙臂，將她抱進懷裏說：「我和你，我們倆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