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有人闖進你眼中，又從那裏逃離
即便不去考慮林深時為什麼沒有出現幻視的問題，在這件事裏頭還有一點值得兩人注意。
那就是林深時和裴珠泫往常都是在雙方地理距離很接近的時候才會有預見未來的情況發生，這次卻也不同。
如果說一處的改變還能稱之為意外的話，那麼整體狀況的變化就不得不讓人提起警惕了。
在相繼意識到今晚的事不對勁兒之後，林深時和裴珠泫就沉默地各自陷入了思索當中。
過了一會兒，林深時想起了另一件事，抬頭就問對面的裴珠泫：「對了。珠泫你剛剛是說，你看到了我單獨來到這裏的畫面嗎？」
裴珠泫迅速點了下頭。
「那在畫面里，有發生什麼別的情況嗎？例如，一些比較危險的事情？」
裴珠泫知道林深時其實是奇怪她會跑來漢江邊的理由。畢竟按照常理和以往的情形來判斷，裴珠泫在看到那些畫面后理應先打電話給林深時進行商量才對，沒道理一個人貿貿然地跑出來。
心裏面一下子湧現出難以啟齒的窘迫，戴着口罩的裴珠泫張張嘴，想要老實交代，她實際上是想和林深時在外面單獨見見面才循跡找到了這家布帳馬車，但話到嘴邊又實在講不出口。
最後她只好略低下頭，說：「我是……我是發覺當時的情形有點不對，我不是還在宿舍里嗎？旁邊還有成員們。我以為歐巴你就在附近，不敢驚動她們，所以就想着先下樓找找看，結果找著找著就找到這裏來了。」
做得好……不對，你真的變壞了，裴珠泫。
低着臉的女孩心情糾結地咬住了嘴唇，同時還抬起眼眸，偷瞄著男人的反應，生怕他當場識破自己話中的破綻。
「原來如此。」
裴珠泫給出的解釋當然不能算是無懈可擊，有的部分較真地想一想，也很容易發現古怪的地方。
不過林深時的心思本身也不在這事上，他只是隨口問了問，在得到裴珠泫的回答后也就沒再多想。
他合握起雙手，視線忽然掃到裴珠泫面前那瓶為了喬裝而點的未開封的燒酒，就意味複雜地笑笑說：「我們倆的緣分還真是時常和飲料分不開啊。」
裴珠泫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不知道自身該高興還是該羞窘地跟着男人淺淺一笑，舉止依舊很拘謹。
「那麼，今天晚上該怎麼辦呢？」
兩個人對視，均是感受到了氣氛的一絲尷尬。
遠處的江聲隱約傳來，就在林深時將要開口說點什麼時，坐在他面前的裴珠泫就搶先一步開口說：「我們……不如先聊一會兒？等一下看看？反正現在都遇到了嘛。」
林深時的動作就當即停住。
他像是觀察地看了兩眼說出這話后就強裝鎮定的裴珠泫，一語不發。
裴珠泫的心裏自然是緊張，可是哪怕放在桌下的雙手已經抓緊了衣服，裴珠泫也仍然鼓足勇氣地迎上了男人的目光。
既然決定了要好好爭取，她就不想再像以前那樣畏畏縮縮，今夜的這番舉動也是緣於此。
「也好。」
林深時的模樣看上去更像是在考慮風險，過了兩秒他就點點頭說：「雖然現在我已經開始懷疑『三神奶奶』讓我們倆看到這些幻視只是祂的惡作劇而已，但既然碰到了，多待一會兒也無妨。」
裴珠泫口罩下繃緊的小臉立刻放鬆，不自覺地露出絲絲開心的笑意，唇角小心地勾起又連忙抿住，不敢太過顯露。
在他面前，她要把翹起來的小尾巴先乖乖藏起來才行。
在她有足夠的底氣能夠告訴他自己喜歡他之前，太早的暴露會明顯減低告白成功的幾率。
如今滿腦子都是網上那些女生倒追男生方法的裴珠泫很有一副好學生的樣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大概會認認真真地執行到最後一步。
「那現在我們該聊些什麼？按理說，今天晚上好像也沒發生什麼異常，我的雕塑應該還完好無損，珠泫你的花怎麼樣？你出門前應該有查看過吧？」
聽到林深時的發問后，裴珠泫搖搖頭說：「也一樣。我的花也沒有異常。」
她這話是實話，也正是因此，出於另外的好奇心和隱隱擔憂的心態，最終促使裴珠泫大晚上地偷偷跑到了這家於她而言相當陌生的布帳馬車來。
林深時又問了兩句，裴珠泫那邊的情況比今晚他那裏還要正常一些，尋常地跑完行程后收工回宿舍，結果在宿舍里就突然看見了一幕他獨自一人在江邊喝酒的畫面。
「歐巴。」
「嗯？」
「我剛剛不小心聽見你和那位店主姨母的對話……好像你還是這家的常客？」
面對裴珠泫掩不住好奇的詢問，林深時笑了笑，倒是沒怎麼遮掩，直接就爽快地解答說：「其實我也不是很經常來這裏，不過我和允兒第一次正式碰面的時候就約在這裏，所以相比其他地方，我確實對這裏更熟悉一點。」
「你和允兒歐尼……第一次正式碰面的時候？」
「嗯。大概是我和她還不知道彼此現實身份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我忽然想約她出來，感覺關於雕塑的事，雙方面對面地談一談或許會更好。沒想到，我到了現場之後……」
談起曾經和林允兒的初次相識，林深時好像又回憶起了當初那道跌到地上十分慌亂的可愛身影。
當時他還不明白林允兒之所以會驚慌的原因，即便被他看到了臉，他們倆也只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而已，有必要表現得那麼緊張嗎？當然，不明白歸不明白，那時候的他也有意識地想讓對方放鬆下來，所以就很少見地說謊了。
其實，他那時候不是沒看見林允兒藏在墨鏡下的那張面容，驚鴻的一瞥，儘管很快在腦海中淡淡地似乎沒留下什麼痕迹，那雙後來被他深刻記住的小鹿般清澈的眸子卻已然給他留下了些許沒抹去的印象。
「現在想想，我好像還對那時候的事歷歷在目。我和允兒見面后說過的話，還有她做過的一舉一動，全都還很鮮活地存在我的腦子裏。你知道嗎？我和允兒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兩個是背對坐着的，這是她的要求。很奇怪吧？」
裴珠泫不為人知地張了下嘴，然後就貌似沒有異樣地笑着說：「換成是我的話，大概也會這麼做。允兒歐尼她當時很害怕，而且說實話，藝人遇到這種事比普通人要棘手很多。我們其實很難去求助別人。」
林深時點點頭，好像深表贊同：「我現在也大致能感受到她當時的心情了。」
裴珠泫注視着他，輕輕地眯了下眼，突然說：「那個時候，歐巴你應該也有點擔心吧？」
林深時看了她一眼，笑笑說：「我看上去是那麼大心臟的人嗎？當然也會擔心和緊張，冷靜只是表面上的樣子而已。」
「所以我忽然有點羨慕。」
林深時一愣，「羨慕什麼？」
「羨慕那個時候……允兒歐尼她和你，明明兩個人是互相防備的陌生人，結果那麼快，你們就能夠向彼此打開心防，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裴珠泫這時候的語氣里的確難掩一絲嘆息似的艷羨。
她不光是羨慕林允兒能早她那麼多就遇到林深時，也在羨慕著兩人當初這份相依相持的關係。
「當藝人，即便是團體出道，有時候也只能靠自己去支撐著生活。我們不是什麼話都能對別人說，有一些話，有一些特定的秘密，我們不能說。不管是朋友還是親人，我們都沒法說出口，所以只能把這些話憋在心裏面。可是歐巴你和允兒歐尼就不是那種通常的關係不是嗎？」
裴珠泫低頭擺弄起了她面前的空杯，話里話外漸漸擴散出了一股難言的嚮往和期冀。
「歐巴你和歐尼，其實有時候是比至親還要好的關係。無論什麼秘密，在你們之間都能分享，都能放心大膽地說出口。所以我很羨慕，如果以後我的身邊也能有這樣的人就好了……」
說着說着，裴珠泫似乎意識到了她一時間流露出了太多的真實情緒，趕緊就抬起臉來沖男人笑了笑，用開玩笑的口吻說：「老實說，再一步的話，你們倆成為戀人我都不會覺得奇怪。」
一聽到女孩這話，坐在她對面的林深時表情貌似就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與此同時，他好像也終於察覺到了什麼異常的地方，不由默然地多看了裴珠泫兩眼。
「要把酒喝完嗎？」
「算了。我也沒辦法送你回家，想喝酒的話，最好還是等你回到宿舍里再說。」
「好。」
裴珠泫很聽話地點頭，旋即兩個人就默契地站起身來，準備結賬離開。
「那個，歐巴你這個時間去了珠寶店嗎？」在掏出自己的小錢包準備向店主大嬸付錢時，裴珠泫就留意到了林深時手中提着的紙袋。
上面珠寶店的LOGO相當顯眼，她其實從先前開始就挺在意了。
林深時低頭看了一眼，莫名不著痕迹地將手往後移了移，然後就抬起頭笑着說：「沒什麼，送人的禮物。」
「哦，這樣啊。」裴珠泫自然能聽出林深時不願多說的意思，沒再多問，遞給店主足夠的酒錢後轉身打算和男人再慢慢走到路邊去打車回宿舍。
這是今晚最後一段能和他相處的時間，裴珠泫寧願這段路再長一點。
「對了，珠泫。」
兩個人並肩離開那家布帳馬車后，漫步在晚風吹拂的漢江邊，林深時忽然就開口叫了女孩一聲。
「嗯？歐巴怎麼了？」
「本來有件事之前就想和你說，剛好今天晚上遇到你。」
「什麼事？」裴珠泫轉過頭來，眨眼看着她身邊這道高大的身影。
「我和允兒戀愛了，已經有一兩個月的時間了。」
剎那間，亦步亦趨地跟隨着男人的腳步就像是僵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