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看見你……和看見你

雖然類似的情況以前也經歷過很多次，但當夜半醒來，看見面前那雙同樣有些發怔的眼睛后，林深時還是愣住了。

緊接着，呆住的裴珠泫驚覺過來，目光下移，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悄悄地壓住了男人的睡衣。

她連忙往裏縮了縮，正想要開口說話，一隻手又回過神來地捂在了嘴上。

然而沒等她先去觀察一眼邊上應該還在熟睡的金藝琳，她就看見，她眼前的男人消失不見了。

不對，不是消失不見了。

僅僅是……他們看不見彼此了而已。

睡意和各種思緒混雜的頭腦一時之間難以迅速作出反應，但裴珠泫側卧在床上，她睜大着眼，片刻后就緊緊一抿嘴唇，嘗試性地伸出了只小手，如同正在尋找着什麼看不見的寶物一樣，往旁邊慢慢地摸索了起來。

很快，她的指頭就戳到了塊溫熱的皮膚，準確地說，那應該是臉頰才對。

當兩雙眼睛在黑暗裏再次對上后，裴珠泫剛碰到男人面龐的那隻手立即僵住，她剛要下意識縮回去，手腕就被一隻修長的手掌給猛地抓住。

這一回，她算是徹底地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溫度。

「今天晚上我會去書房裏睡。」

耳邊只聽見了這句有意壓低的聲音，內心正羞澀難當的裴珠泫急忙抬頭看去，懸在半空的手沒人握著便落了下來，目光所及之處空空如也。

那道躺在她床上的身影在第二次出現了短短几秒后，重新從她的眼前消失了。

整個人出神了一會兒后，些許說不清楚的悵然才從裴珠泫的眉眼間浮現出來。

她賭氣般重重把頭砸在枕頭上，又半撐起身看了看那邊果然還在熟睡的組合成員，心情一下子變得複雜無比，困意全無。

儘管沒有經過任何的言語交流，裴珠泫和林深時兩個人都很快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看樣子他們當初的一些顧慮確實要成真了。

如果兩個人只要在做相同的事情就有可能產生空間的交互，那麼睡覺的時候呢？

剛剛發生的事很好地告訴了他們這一假設的結果。

沒有通融，也沒有別的變化，他們倆真的會在睡夢中，偶然地躺在同一張床上……就好像當初的允兒歐尼和他一樣。

相比起來，如今已經了解過部分情況的裴珠泫還很慶幸地知道，她和林深時之間要幸運一點。至少他們倆看到彼此後還能說能動。

當然，也正是因此，才讓她和林深時確認了狀況。

說實話，裴珠泫不是那麼喜歡這樣的情形。

她自然很想去親近那個人，可是毫無感情基礎的強拉硬扯，很多時候可能帶來的結局就是給雙方造成強烈的尷尬感，甚至是弄巧成拙，反而拉遠了兩人的距離。

裴珠泫眼下的感受就是如此，有些沮喪和說不出的煩躁。

林深時沒明說，她也能從男人的表現中看出些跡象來。

他明顯並不喜歡今晚的這個變故。

現在該怎麼辦才好？要不要給他發幾條消息？還有，今後倆人又該如何是好？總不能每天晚上都錯開睡覺，而且裴珠泫也不認為林深時轉移陣地后就會百分百保險。

說不定過幾分鐘，她又能在床上看見他呢。

想到這裏，坐起身來靠在床頭的裴珠泫就苦中作樂般輕笑了一聲。

她轉頭望向了房門口的方向，安靜而黑暗的環境總是能增添人心裏的猶豫和擔憂感，只是在短暫地糾結了下后，裴珠泫還是選擇了悄悄掀開被子下床，連拖鞋都沒穿地往門口走去。

等到拿着手機來到卧室外面后，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裴珠泫努力睜了睜還被少許睡意黏連着的眼睛，一邊往後撩著蓬亂的頭髮，一邊低頭看着手機，走到客廳當中坐下。

在黑暗中有點晃眼的手機屏幕上，林深時和她的聊天界面里並沒有新消息跳出來，他似乎真去書房裏躺下睡了。

在沙發上抱着腿刷新了好一陣手機后，睡意和疲憊也早被消磨乾淨的裴珠泫就嘴裏嗚咽一聲，握着手機側着倒了下去。

「完了，他肯定生氣了……」沒出息的話語伴隨着小聲的呢喃，只供她一個人獨自苦惱。

她所說的生氣，對象自然不會是她。

林深時即便要怪，怪罪的人應當也是從頭到尾一手促成現在這一切的那兩座雕塑才對。

可是裴珠泫依然非常的垂頭喪氣。

不光是因為她又算是給林深時添了麻煩，更因為……她發覺林深時真的把這件事當成了一樁麻煩來看待。

假如今天晚上是允兒歐尼的話，他的態度會完全不同嗎？

與前不久有些相似的一個疑問又從裴珠泫的腦子裏冒出來。

她沒去思考這問題的答案，因為她不想讓自己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雙手撐著正要起來回去卧室里，等她一坐正，視線就驀然看見身邊出現了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心臟猛然間像是抽了一下，但裴珠泫驚嚇的情緒卻並沒有像往常那麼濃郁，因為那份驚嚇感很快就被她內心那種無法說明的情緒所代替了。

她怔怔地不發一語，側頭注視着短時間內第三次被她看見的男人。

他正用一隻手簡單地撐住了臉頰，比較睏倦地眯眼看着手裏的手機，不過他的樣子看上去並不像是睡不着正在瀏覽信息，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動也不動。

雖然不是有意，但裴珠泫還是通過餘光，瞥見了他面前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內容。

那是個聊天界面，卻不是和她的界面，上方那個標註為【馬鹿小姐】的親昵稱呼很清楚地告訴了裴珠泫答案。

她用牙齒輕咬着嘴唇，低下頭攥起雙手，剛想起身悶頭回房，忽然又見男人嘆了口氣，搖搖頭轉換了手機的界面，把同她的聊天窗口調了出來。

剛站起來的裴珠泫立馬緊張兮兮地拿起了手機，一面盯着手機屏幕，一面去瞄男人的動作，生怕他會聽見她這邊的動靜。

可惜，她的顧慮貌似有些多餘。

在轉到和她的聊天界面后，林深時的表現和前面一樣，皺着眉頭像在苦惱著該怎樣編輯消息，手指空懸了半天後，終歸是嘆氣搖頭，收起了手機。

站在他身側的裴珠泫雙手拿着手機，眼神莫名地凝視着他。

然後她飛快地眨了眨眼睛，垂下臉去，等了一會兒才重新抬起頭來，深吸了口氣，準備告訴林深時她的存在。

暗自地窺探一個人，哪怕她有「喜歡」這面大義的旗幟為理由，她也知道這並不是一個禮貌的舉動。

然而正當裴珠泫伸出手，想要去輕輕拍一下眼前人的肩膀時，一幕在常人看來頗為驚悚、在她眼裏卻相當奇怪的情況就發生了。

林深時的身影，再一次憑空消失了。

這次是真的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