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明目張膽

「報，李自成和羅汝才部已經從尉氏縣出發，前往朱仙鎮，他們的行軍速度很快，預計天黑之前可以抵達朱仙鎮。。。」

斥候的稟報，讓洪承疇皺起了眉頭。

尉氏縣城距離朱仙鎮八十多里地，按照正常的行軍速度，步卒強行軍一整天的時間可以抵達，不過經歷強行軍的步卒，幾乎失去了戰鬥力，如果李自成和羅汝才部強行軍抵達朱仙鎮，洪承疇可以毫不猶豫的發起進攻，哪怕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不過事情絕沒有那麼簡單，李自成和羅汝才也是身經百戰，且朝廷大軍在朱仙鎮的消息肯定傳出去，他們不可能沒有任何的防備。

「迅速將情況稟報給左良玉總兵，要求他們做好迎敵的準備。」

斥候離開之後，洪承疇的眼神集中到沙盤上面。

此次作戰的區域面積不大，沙盤完全可以展現出來，朱仙鎮南面軍營之外的空地，就是即將展開慘烈廝殺的地方。

洪承疇其實有着太多的感慨，他在擔任三邊總督的時候，流寇一旦知曉朝廷大軍前來圍剿的消息，都是拚命的撤離，很少有主動迎戰的舉措，近十年的時間過去，這一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流寇不再懼怕朝廷大軍，敢於與朝廷大軍面對面作戰，敢於進攻大型的城池，此次洪承疇集中了十多萬的大軍，李自成和羅汝才還是來了。

如何把握戰機，洪承疇有自身的考慮，他們沒有將戰術的佈置全部告知左良玉等人，他太清楚左良玉等人的秉性了，如果左良玉知曉進攻的主力是駐紮在朱仙鎮的四萬軍士，必定會保存實力，不會真正的與流寇展開廝殺。

洪承疇沒有指望左良玉等人徹底擊潰流寇，哪怕是面對流寇新營的軍士。

此戰的關鍵是形成壓倒性的優勢，徹底震懾流寇，讓流寇的老營軍士不敢發起進攻。

戰術的佈置是全方位的，朱仙鎮之戰不過是其中的一部分，李自成和羅汝才部的進攻重點還是開封府城，所以洪承疇關注的重點，同樣是開封府城，他希望能夠在朱仙鎮和開封府城打一場漂亮的圍剿戰，不期盼剿滅李自成和羅汝才部，至少壓制他們的囂張氣焰，讓他們的實力遭受到較大的損失。

只要戰術佈置全部落實，洪承疇相信，李自成和羅汝才部必定會離開河南，退守陝西，到時候，洪承疇會聯合陝西巡撫宋賢，與李自成和羅汝才部在陝西展開決戰，一步步的蠶食李自成和羅汝才部，直到取得最終的勝利。

所有戰術佈置，取決於朱仙鎮之戰的結局。

思慮良久，洪承疇叫來了傳令兵。

「你去告知左良玉將軍，務必在午時之前列好陣型，做好夜間進攻的準備，趁著流寇立足未聞的時候，就要發起進攻，此戰至關重要，決不能有絲毫的疏忽。。。」

傳令兵離開之後，洪承疇走出廂房，抬頭看了看天空。

正是酷暑季節，天空之中沒有雲彩，火辣辣的太陽盤旋在空中，清晨過去，迅速躥升的氣溫，讓人無緣無故的感覺到煩躁。

。。。

左良玉伸手擦去額頭上的汗滴，嘴裏嘀咕著罵了幾句話。

斥候來過了，傳令兵也來過了，作戰的命令已經下達，必須要開始部署了，要不然流寇來了，大軍還沒有任何的準備，肯定會出問題。

四鎮的總兵很快來到了中軍帳。

左良玉咳嗽了一聲，走到了沙盤的前面，那上面已經插了好幾面的旗幟，每一面旗幟都代表一鎮的軍隊，代表一鎮軍隊作戰的位置。

「作戰的地域，諸位都清楚，我就不多說了，奉洪大人的命令，由我來指揮城外的戰鬥，我與諸位一樣，都要傾盡全力，徹底打敗流寇，這是諸位麾下軍士部署的地方，請諸位看仔細了，清楚地形之後，馬上前去部署，午時之前必須部署到位。。。」

四鎮的總兵仔細看了沙盤上面的旗幟，其中兩人臉上的神色不是很好。

左良玉無所謂，再次看着眾人，面無表情的開口了。

「軍令如山倒，諸位都是明白的，若是有誰敢違抗命令，休怪我不客氣，不等洪大人懲處，我就會動手了，好了，諸位趕快去準備吧，傳令兵會告知你們詳細的部署位置。。。」

「進攻的詳細時間，大約在申時之後，到時候我會下達作戰的命令，各位都要率領麾下的軍士奮勇衝殺。。。」

左良玉沒有留給任何人說話的機會。

四鎮的總兵離開了中軍帳。

左良玉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剛剛他還真的有些擔心，擔心四鎮總兵之中有人開口提出異議，那樣他不好解釋，畢竟這一次的佈置意圖太明顯了。

一直都站在左良玉身後的副將湊過來了。

「大人，戰鬥開始之後，他們不會逃離吧，那樣我們就頂在最前面了。。。」

左良玉扭頭看了看身後的副將，嘴裏輕輕的哼了一聲。

開闊地帶作戰，不管是進攻方，還是防禦方，軍士的部署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就是按照左中右三翼佈置，中路承擔主要的作戰任務，左右兩翼承擔衝鋒和攪亂對方陣型的作戰任務，要麼就是分為前軍和中軍，前軍負責主要的作戰任務，中軍承擔徹底擊潰對手的作戰任務。

左良玉選擇的就是將十萬大軍分為前軍和中軍的作戰部署，四鎮的五萬軍士作為前軍，他麾下的五萬軍士作為中軍。

這樣的作戰部署不能夠算是錯誤了，畢竟十萬大軍之中的騎兵不多，通過左右兩翼展開廝殺的威力不是很大，選擇前軍和中軍的進攻方式是可行的。

關鍵是左良玉的部署，太過於明目張膽了，讓四鎮的五萬軍士全部成為前軍，自己麾下的五萬軍士全部成為中軍，也就是讓四鎮的五萬軍士首先和流寇拚死的搏殺，等到雙方都損失慘重、難以支撐的時候，自己麾下的五萬軍士再行出擊，輕而易舉就能夠獲取勝利。

「這有什麼，我是指揮官，他們就要服從我的命令，洪大人和我還不是一樣，洪大人麾下的四萬軍士，全部都在鎮裏面，讓我們在鎮外與流寇廝殺，眼看着我們頂不住了，洪大人麾下的軍士才會發起進攻，要是我們打敗了流寇，鎮內的軍士根本不需要出動了，這樣的安排，以為我看不懂嗎，洪大人能夠做，我也能夠做。。。」

說到後面，左良玉話語的聲音降低，不管怎麼說，這樣做不厚道，如果做的不厚道，還理直氣壯，那就是人品的問題了，會遭遇其他人的唾棄。

左良玉再次看了看身邊的副將。

「你馬上去營地，命令所有軍士，午時之前務必到指點的地點，到了關鍵時刻，誰要是貽誤了戰機，可不要怪我不客氣。」

。。。

四鎮的四名總兵離開了中軍帳，他們的臉色都不是很好。

離開左良玉部的營地，其中一名總兵忍不住開口了。

「這樣的作戰部署是什麼意思啊，左將軍是想着讓我們麾下的兄弟去送死嗎，到時候他率領麾下的軍士，輕輕鬆鬆的打敗流寇，獲取功勞。。。」

另外一名總兵緊跟着開口。

「說的是，我們四鎮的軍士全部都部署在最前沿，直接和流寇對決，左將軍麾下的軍士，站在後面看熱鬧，以為洪大人讓他做指揮官，就了不起了，不行，我們不服氣，我看我們去找到洪大人，請洪大人為我們做主。。。」

「就是，我們去找洪大人，左將軍這是拿着雞毛當令箭，我們不幹。。。」

唯一沒有開口的一名總兵，年級最大，眼看着大家的情緒激動起來，冷冷的開口了。

「你們這個時候去找洪大人，就等於是找死，洪大人一怒之下，祭出尚方寶劍，你們可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另外三名總兵同時看向這名總兵。

「怎麼，你們不相信我說的話嗎，那我來告訴你們事實。」

「第一，左將軍麾下有五萬軍士，我們四鎮的總兵力也不過五萬人，而且還不齊，每一鎮都有缺員的情形，真正算起來，我們能夠有四萬多軍士，就算是很不錯了，兩相比較，洪大人會更加的倚重和信任誰。」

「第二，左將軍麾下的軍士胡作非為，五省總督府說過什麼嗎，什麼都沒有說，昨日我們進入洪大人的行營，洪大人同樣什麼都沒有說，難不成洪大人不知道這些事情嗎，我以為洪大人肯定知曉，知曉卻不動作，什麼都不提，這裏面是什麼含義。」

「第三，洪大人在我等的面前，指定左將軍負責鎮外的戰鬥，那就是說，不管左將軍如何的安排部署，洪大人都不會過問的，當然，前提是必須與流寇作戰。」

「基於這些原因，我能夠斷定，洪大人最為倚重的還是左將軍。」

「如此情況之下，你們去找洪大人，想想洪大人會怎麼做，懲戒左將軍嗎，根本不可能，流寇馬上就要到了，當下最為主要的還是抵禦流寇的進攻。」

一名總兵的心態還沒有完全平復，看着眾人開口。

「難道我們就忍得下這口氣嗎。」

年級最長的總兵，看了看依舊不服氣的總兵。

「忍不下也要忍，不過到了戰場上面，那就是我們自己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