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人選

京城，兵部。

楊嗣昌面色蒼白，癱坐在椅子上面，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十餘萬大軍的損失，主帥盧象升陣亡，這是楊嗣昌萬萬沒有想到的，他的本意絕不是這樣，但後果已經形成，京畿之地可以調動的軍隊唯有京營，南北京營一共六萬軍士，當初抽調一萬人跟隨高起潛征伐，剩下五萬人，此外就是高起潛帶回京城的近三萬軍士了，合起來也就是八萬軍士左右，這些兵力僅僅能夠護衛京城。

情急之下，楊嗣昌向皇上提出了建議，必要的時候，抽調駐守遼東的登萊新軍以及遼東邊軍，護衛京城，畢竟駐守京城的軍士不足八萬人，可入關劫掠的后金韃子就有十萬人，還不算已經歸順后金韃子的明軍，如果后金韃子真的圍攻京城，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京城決不能有失，甚至不能夠出現任何危險，楊嗣昌可不想成為千古罪人。

剛剛在偏殿，內閣商議了護衛京城的事宜，內閣首輔孔貞遠的話不是很好聽，戰績是擺在面前的，楊嗣昌無法辯駁，而且一向不插手軍事部署事宜的內閣次輔劉宇亮，也對兵部提出了旨意，各鎮馳援京師的大軍幾近全軍覆沒，再次抽調軍隊需要一段時間，是不是能夠抵禦后金韃子還說不準。

內閣商議的最終結果，也是抽調登萊新軍和遼東邊軍護衛和馳援京城。

調動駐守遼東的軍隊，這是迫不得已的決定，誰都知道遼東不能有失，后金韃子每次入關劫掠，最終都要撤離，其原因就是遼東被朝廷掌控，關寧錦防線牢不可破，后金韃子在關內無法真正立足，如果遼東被后金韃子完全佔據，京畿之地就完全暴露了。

皇上的這道聖旨，下的很倉促，讓駐守遼東的薊遼督師吳宗睿領兵馳援京師，抵禦后金韃子，至於說調動多少的兵力，什麼時候馳援，作戰的目的是什麼，都沒有明確。

還有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那就是三邊總督的人選必須明確，盧象升陣亡，延綏總兵趙世奇不知所蹤，預示著延綏一帶的防衛，處於真空的狀態，如果蒙古韃子這個時候突然發起進攻，陝西、山西、宣大等地就是雪上加霜。

當然，緊急時刻，按照慣例，薊遼督師吳宗睿，必須要負責延綏至遼東的邊防護衛。

京畿之地的護衛，延綏邊防的鞏固，北方的穩定，諸多問題一起壓過來，楊嗣昌根本無力去思考，無力去扭轉目前極為被動的局面。

一步錯步步錯。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楊嗣昌強打精神。

進來的是兵部左侍郎、五省總督熊文燦。

熊文燦看見了神色很不好的楊嗣昌。

「大人，事已至此，您可要保重身體。。。」

熊文燦簡單的問候，讓楊嗣昌差點沒有能夠控制住自身的情緒。

「熊大人，京師的防禦到了這個程度，我是真的沒有想到啊，我是兵部尚書，這裏面我有很大的責任，若是皇上怪罪，我不會推脫。。。」

熊文燦擺擺手，面色真誠的開口了。

「大人可不要這樣說，盧象升大人都陣亡了，足以說明后金韃子異常的驍勇，大軍難以抵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宜，再說了，盧象升大人是主帥，高起潛是監軍，如此的慘敗，主要還是他們的責任，盧象升大人已經陣亡，為國捐軀，就不用多說了，高起潛是監軍，領着戰敗的軍士回到京城來了，這是什麼意思，皇上就算是要追究責任，也應該由監軍高起潛來承擔，大人沒有親自領兵作戰，何來承擔責任一說。。。」

熊文燦不知道個中的緣由，說出來這樣的話語也能夠理解，而且熊文燦本就對高起潛不感冒，這一次慘烈的戰鬥，盧象升陣亡，高起潛毫髮無損，已經說明問題。

聽見熊文燦這樣說，楊嗣昌的臉色有些變化了，他知道熊文燦對高起潛有意見，作為五省總督的熊文燦，在剿滅流寇的戰鬥之中，也是受制於監軍高起潛的，不僅僅如此，真正的戰鬥廝殺之中，高起潛沒有起到任何的正面作用，反而是剋扣糧餉。

可是皇上的想法不一樣，皇上最為信任的就是王承恩、高起潛和曹化淳等太監，高起潛作為監軍，不必直接指揮大軍作戰，僅僅是代表皇上監督軍中的各級軍官，包括監督主帥，而軍隊戰敗，高起潛自然不用承擔任何的責任。

「熊大人，這等的話語，在我這裏說說也就罷了，在外面千萬不要說。。。」

熊文燦恨恨的點頭，他也知道這樣的話語不能說，在楊嗣昌的面前說出來，僅僅是發發牢騷，沒有其他的意思。

楊嗣昌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

「熊大人，你認為朝中誰能夠出任三邊總督啊。」

楊嗣昌話語剛落，熊文燦不假思索的開口了。

「大人，下官認為，洪承疇大人可以出任三邊總督，洪大人以前就是三邊總督，駐守邊關多年，熟悉延綏一帶的情形。。。」

從實際情況來說，洪承疇的確是三邊總督的最佳人選，但楊嗣昌考慮的更加深遠。

楊嗣昌與洪承疇有頗多的相似之處，所以對洪承疇的了解是很深的。

洪承疇在抵禦后金韃子的進攻，以及剿滅流寇的戰鬥之中，立下了不少的功勞，本人也是有能力的，曾經是朝廷在西北的一張王牌，如果不是吳宗睿、盧象升和熊文燦等人的出現，洪承疇依舊是朝廷最大的依靠，但洪承疇的缺陷也非常明顯，那就是貪功和嫉妒。

從當年曹文昭的遭遇，就可以體現出來洪承疇存在的最大缺陷。

吳宗睿的橫空出世，壓制了洪承疇，如此情況之下，洪承疇內心肯定是存在不滿的，何況洪承疇的資格比吳宗睿強了太多，地位卻在吳宗睿之下，兩人之間如果有交集，結局一定不是很好，甚至是很糟糕。

不管是遼東，還是延綏，都是大明的邊關，都承擔了非同尋常的職責。

吳宗睿是薊遼督師，關鍵時刻可以統領邊關的一切事宜，如果這個時候讓洪承疇出任三邊總督，其與吳宗睿之間是不是能夠和諧相處，誰也不知道。

身為內閣大臣，兼任兵部尚書，楊嗣昌為朝廷的大局考慮，不希望邊關出現任何問題。

在楊嗣昌看來，三邊總督的最佳人選是熊文燦，熊文燦調任三邊總督，由洪承疇出任五省總督，負責剿滅流寇的事宜，這才是最好的安排。

可惜楊嗣昌不是聖人，他不願意提出來這樣的建議。

楊嗣昌有預感，不管后金韃子如何的肆虐京畿之地，最終還是要離開的，朝廷下一步的重點依舊是剿滅流寇，徹底恢復北方的穩定，所以五省總督這個職位是非常重要的，也是能夠建功立業的關鍵職位。

楊嗣昌與熊文燦之間的關係很好，配合非常默契，而且當初熊文燦能夠來到京城為官，也是楊嗣昌舉薦的結果，相比較來說，楊嗣昌和洪承疇之間就疏遠很多了。

「熊大人，洪承疇大人的責任也很重，主持兵部的日常事宜，需要籌謀諸多的軍事部署，一時半會抽不開身啊，你認為，除了洪大人，還有沒有其他合適的人選啊。」

熊文燦低頭思索了一會，抬頭的時候，神情變得頗為堅毅。

「洪大人若是抽不開身，下官毛遂自薦，願意到延綏去。」

楊嗣昌楞了一下，看着熊文燦，好半天沒有開口說話，他真的沒有想到，熊文燦能夠有如此的胸懷，願意到最為危險的延綏去，出任三邊總督。

「熊大人，你有如此的胸懷，願意為皇上和朝廷分憂，我很佩服，不過你更不能夠抽身，須知剿滅流寇是朝廷重中之重的任務，決不能耽誤了，你出任五省總督后，屢屢獲勝，基本剿滅李自成，逼迫張獻忠有歸順朝廷的意向，你是決不能離開的。。。」

楊嗣昌的回答，讓熊文燦也愣住了，三邊總督職位的重要，無需多說，朝廷之中只有那麼多人，盧象升陣亡之後，能夠出任這個職位的人真的不多了。

還沒有等到熊文燦再次開口，楊嗣昌揮揮手。

「看樣子洪承疇大人是最佳人選了，雖然兵部的事情很多，但延綏的邊防更加重要，我準備向皇上舉薦了，洪承疇大人出任三邊總督，領兵部尚書銜，此外，我也要向皇上舉薦，讓你同樣領兵部尚書銜，如此你才好協調剿滅流寇的所有事宜。。。」

楊嗣昌說完，熊文燦連忙抱拳行禮。

「下官感謝大人的厚愛，一定竭盡全力，徹底剿滅流寇。」

。。。

與熊文燦交談之後，楊嗣昌的精神好了很多，不管怎麼說，關鍵時刻，他這個內閣大臣、兵部尚書都要打起精神來，主持兵部的事宜，確定抵禦后金韃子的相關作戰部署，還京畿之地的安全，此時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他，有的人希望他倒下去，從此不能翻身，有的人希望他能夠振作起來，繼續好好的做事情。

楊嗣昌可不會希望自己就此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