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生尤物

1.天生尤物

第一章

春暖香濃,花房裏芳香四溢。

牡丹池邊,桐花競相開放,杜鵑錦色,新發的花兒幽幽暗香,真叫人心生歡喜。

日頭才升起來不高,四五個採花女在花房中採花,姑娘們的裙擺輕過花池邊,目光卻是都好奇地望着門口,一早上來了不速之客,還是個身懷有孕的。

眼下,這個身懷有孕的女子正是跪了青石上面,掩面哭泣,悲悲切切。

面前一樁工藝木墩上,也坐着一個女人。

旁邊丫鬟遞了手帕來,她伸手接過,露出了一截雪白玉腕。

擦了手,又接了扇子過來,輕輕搖著。

花房裏面比外面還要熱得多,女人身穿薄紗,紗領微敞。

那比常人挺實許多的雪兔露了兩道渾圓,可當真是膚若凝脂,這般景象,身邊丫鬟見了都是臉紅心跳,不敢多看一眼。扇上還有花香,輕輕一搖,微風拂面,低頭看着這位一早找上門來的孕婦,女人終究還是嘆了口氣。

「你是說,你腹中已有了我夫君、秦淮遠的骨肉?」

她開口問了,哭聲才漸漸歇了些,年輕的女人拿着帕子擦着眼淚,聲音也是低低的,淚眼汪汪地看着她:「是,就請夫人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難為淮遠,他一直說讓我進門,但是礙於夫人情面始終苦惱。我一心愛慕大人,本也不求名分,可如今有了孩子了,怎麼也不能讓孩子變成私生子,可憐我孤苦伶仃一弱女子也仰慕夫人風采,知道夫人從不拘小節,只求進門給孩子一個安身之地,青韶願做牛做馬侍奉夫人一輩子……求夫人……」

她口中一口一個夫人叫着的女人,其實從樣貌上看着,年歲都差不太多。

全京都知道她,帶着兒子嫁給國公府二子秦淮遠做續弦的,景嵐。

實際上她已經三十有二了,只是一直以來,不見時光在她身上消逝,依舊是笑面,一臉溫婉,景嵐輕搖著扇,感嘆著這個操蛋的舊社會。

人都找上門來了,她也不急不躁地:「你叫青韶?」

眼前的女子看着也已過雙十,她一直跪在地上,抖著肩哭,仿若無骨似地,真真可憐:「嗯,還請夫人……」

她一身錦衣,袖口處還有蘭花一葉,鞋面上綉著一對鴛鴦戲水。

景嵐上下瞥着她的衣裙,忽然打斷了她的懇求:「你這衣裳料子不錯,誰家鋪子的?」

女子似怔了下,一下被人打斷思路還不知道如何接話了:「這……我……」

景嵐笑,將扇子遞給了身邊的丫鬟,那雙笑眼裏目光也是瞭然:「你實在是不該來,來也不該是今個來。」

話音才落,門口帘子一掀,從外面進來個白衣少年來。

他身上還背着個書箱,往花房裏面一跳,手裏還舉著幾根綠草野花:「噹噹當!祝我娘生辰快樂!永永遠遠日月同輝,歲月不老,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來人正是景嵐的兒子顧今朝,十四歲的少年真真是眉如遠山,眸如星月,看見跪着的青韶以及她那遮掩不住的腰腹,臉上笑容慢慢凝住了。

景嵐也是伸手撫額:「顧今朝,你確定是想讓你娘我年年有今日?」

顧今朝到她面前,將手裏的野花小草恭恭敬敬地送了她手裏,再回眸,一下蹲了青韶面前,歪頭看着她,又見三分笑意:「這位姐姐是誰呀,有話就說,你跪我娘幹什麼?」

青韶也是第一次見到顧今朝,抬眼看着他。

他與景嵐雖是母子,但並不大相像,只膚色相同,都雪一樣的。對於男子來說,真是長得太過於精緻了,非比較的話,景嵐風情當然更勝一籌,少年絕色,就絕在了眼上,那雙天生的桃花眼,輕輕一顫,都讓人心悸,畫中走出來的美少年一樣,真是比傳說當中更好看一些。

少年嗓音微啞,肩一動又近了一些:「姐姐怎不說話?」

顧今朝身上似有花香,饒是青韶這個情場得意的老手了,也難免紅了耳根,心如搗鼓。

她才要開口,少年對着她又是輕眨一眼,伸手在她肩頭輕輕一按,隨即站了起來,不看她了:「好了,你什麼都不用說,我和我娘都知道啦。」

景嵐也站了起來,淡淡目光在青韶身上掠過:「是了,你今天來說的事我知道了,現下我兒要上學去了,先走一步。」

說着直接從她身邊走過,才一動,後面一直候着的丫鬟連忙上前,拿了外衫披了她的身上。薄紗之下,女人身形窈窕,細腰似不盈一握,走動時腳步也輕得很,不似真切。

驀然回眸,眼見着景嵐穿戴整齊,要出花房了,趕緊站了起來。

跪了這麼一會兒了,雙膝發麻,青韶兩手在膝上揉了揉,直咬着牙,可左右也無人上前,她為表柔弱之象也未帶一個丫鬟,真箇苦了她了。

趕緊追着就出來了:「姐姐留步!」

顧今朝伸手掀著門簾,景嵐一腳門裏一腳門外,也站住了。

回過頭來,她此時笑意全無,目光清冽:「景嵐並無姐妹,請勿姐妹相稱。」

青韶咬唇,隨即上前:「夫人,青韶並無他意,京中誰人不知夫人威名,只為正室,不興夫君三妻四妾,休夫再嫁,明明身在商道,卻又嫁進了國公府。夫人從來對女子都極為寬容善待,身為女子都羨慕夫人,希望能有夫人那般勇氣,青韶也不敢妄想與夫人姐妹相稱,只求一個容身之地,讓孩子有個生地。」

她低眉順目,也是小白花一樣。

景嵐卻是揚起了臉:「京中有名的妓館,都會在服飾上面落下標記,尤其天香樓,喜歡用梅蘭竹菊海棠牡丹,一葉兩葉幾葉標記在袖口。我看你二十齣頭才一葉蘭,想必是幾年也未熬出頭的那種,並非我瞧不起青樓女子,這個時候女子賣身謀出路也是種活法,但是即使是秦淮遠怕也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吧,你這般算計,是算準了我才嫁進國公府離不得,還是算準了我不會難為你呢?」

心思被人看破,身份也暴露出來了,女人一下白了臉。

景嵐輕輕搖著頭:「你若真為孩子好,怎能讓他私生,不管是女孩還是男孩,私生子不能隨父姓,不能上族譜,不被世人承認,就連父親都羞於啟齒的孩子,你想生便生罷!」

青韶雙肩微抖,萬萬沒有想到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才要上前,再要哀求一番,景嵐卻已經轉身推了兒子先出去,:「今天是我的生辰,實在掃興!」

門簾啪嗒落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知道她也是動怒了,青韶總算沒白來,回頭拿起了自己寬鬆的斗篷披在身上遮住身形,也趕緊走出了花房,遲了一步,景嵐帶着少年已經上了車,她只看見那馬車奔著京中長街疾馳了出去。

馬車走得急,是因為顧今朝要去書院,怕遲了。

車上只有他們娘兩個,景嵐向來喜歡獨來獨往,此時慵懶靠在了車窗前,迎著春風,也是單手托腮。

顧今朝的書箱就放在腳下,他拿了一朵小野花別了娘親的耳邊髮髻上面,拍着手:「我娘真好看,別為那些不值得生氣的人惱怒。」

景嵐回眸,伸手在少年臉上掐了一把,坐直了:「不是為她,那孩子看着得有四五個月,也許是成親之前有的也說不定。如果是那樣,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秦爹爹,與我無關,總得先知道怎麼回事,再下定論不遲。」

再怎麼說,也是男人惹的禍。

顧今朝不屑撇嘴:「大周有十六個國公,唐國公府怕是最落魄的了,人人都道是娘高攀了,之前也就見過他一面,我不明白娘為什麼就嫁了他了,還倒搭那些銀錢。」

這個時候,可不就是這樣,家世能壓人一頭。

景嵐被他這般模樣逗笑,更是抬指在他腦門上彈了一記:「娘教你什麼來着,心裏想什麼不要掛臉上,遇事笑三分,別人看不見你心裏,你勝算更多。」

顧今朝心底為她不平,口氣也不大好了:「我笑不出來,那娘什麼意思,今天的事,就要忍下了?」

女人失笑,也是揚眉:「忍字頭上一把刀,為娘可不能讓誰捅我心窩子,當然不能忍,娘不是告訴過你么,吃什麼,也不能吃虧,今個可是我生日呢,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

說着又是一指禪點在顧今朝的唇角:「所以,你就別這樣了,快,給娘笑一個。」

說的也是,她娘什麼人,自稱什麼穿越來的,真箇有勇有謀,做事滴水不漏。

今朝雙手捧著自己臉,做開花狀,勾唇:「知道了。」

笑過,又挨了娘親身上,好奇地戳着她胸前那柔軟:「娘這怎麼這麼大,我長大了要也這樣纏不住怎麼辦?」

是了,她本是女兒身,但這個世道,為了守住家財,一生下來就被景嵐當兒子養的,隨着年紀長大,需要注意的事情越來越多了,也日日含了花藥,讓嗓音聽起來低啞一些。

景嵐瞥了她一眼胸前,那樣平的:「你這不用纏,太平了。」

顧今朝哈哈大笑起來,抱住她撒歡,又是一陣笑鬧。

馬車漸漸停了,掀開窗帘一看,是到了書院大門前,顧今朝轉身來背書箱,景嵐伸手一提,竟是沒有提動,不由驚呼一聲:「裝了什麼呀,這麼重!」

也是得意,顧今朝打開箱蓋,拿了一本名冊出來翻頁給她看。

上面用殘花落石做的各種小景圖,首頁還提了詩,冷眼一看也別有一番意境。

顧今朝對着她娘眨眼:「這上面可有應天書院第一公子秦鳳祤的題字,在女學那邊一冊能賣五百文錢,我閑暇時候做了十冊。」

秦鳳祤就是秦淮遠的長子,在應天書院是出了名的才子,三個月前才成為了她的繼子。

景嵐看着女兒艱難地背上了書箱,不得不為她的經濟頭腦讚歎:「我沒想到,你現在和你繼兄的關係已經這麼好了嗎?他給提的詩?」

顧今朝得意至極,眉眼彎彎:「不,我仿的,有九成像哦!」

書院鐘聲敲響,她可來不及再說別的,掀開車簾就跳下了馬車,因為箱子略重還踉蹌了下,不過再重也是甜蜜的負擔,腳步更是輕快了。

無時不刻不在尋找良機掙錢,果然是她的好女兒。

她、仿的,女兒真是多才多藝。

眼看着顧今朝走遠了,景嵐掀著窗帘,看着她背影也是忍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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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繼兄一般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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