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黑化

將軍祠保存了幾十年，在臘月之際綻放，深秋之際一片青脆的梅林，此時變成了瘡痍，牧老爺子站在廢墟之中，仰望天空，陷入長久的沉思。

牧清揚衝過來時，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老爺子最愛的梅林，還沒有迎來最美麗的時刻，便煙消雲散。

牧清揚愣愣望着爺爺的背影，突然心臟猛地抽搐，像是叢林中獵物遇到了獵人那種錯覺，本能的想要逃跑。

但是她沒走。

牧老爺子緩緩轉身，深深看着寵愛的孫女，微笑道：「過來。」

牧清揚渾身冰冷，一股涼氣從腳板底直衝天靈蓋。

他不是爺爺！

銀白色的頭髮變得烏黑，皺着的皮膚變得有光澤，那蒼茫的眼睛此時充滿了侵略性，跟叢林中的獵豹一樣，死死盯着獵物讓人不寒而慄。

最可怕的是爺爺的面部表情，即便帶着微笑，卻好像貼著一張人皮，顯得極為不自然。

「過來！」

牧老爺子沖着孫女一笑，招招手，和藹道，「爺爺覺得身體很好，前所未有的好，比修行武道更加強大。」

「爺爺……」

牧清揚強忍着恐慌，顫聲道，「您到底怎麼啦？」

「武道是什麼？」

牧老爺子一瞬間，便來到了清揚面前，盯着她的眼睛，抓住她的手腕，認真道，「你修行十幾年，能說出武道的意義嗎？」

牧清揚手腕吃痛，蹙眉道：「爺爺，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梅林為什麼……」

「無用之物，留着何用？」

牧老爺子鬆開手，看着變成廢墟的梅林，眸子閃爍，似乎極為欣賞自己的傑作，說道，「這個世界太浮誇了，盡做些沒用的事情，隨便培養一些礦脈也比梅林管用吧。」

牧清揚不可思議看着老爺子，幾乎不敢相信，這番話出自他的口。

爺爺最喜歡的是這片梅林。

剛買下將軍祠時，便是因為這片梅林，寄託著古代那位將軍的思念亡妻，象著着爺爺對奶奶的愛慕，整個將軍祠毀掉，梅林也不能動分毫。

可是現在爺爺卻說梅林沒用。

牧清揚搖搖頭，面露凄楚，說道：「爺爺，我知道爸爸跟叔叔的死，對你打擊很大，可是清揚在你身邊，我哪裏都不去，一直陪着你。」

牧老爺子笑了，上下打量著牧清揚，道：「你很嫩。」

「……」

牧清揚嬌軀微顫，獃獃看着爺爺，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勸說。

牧老爺子齜牙，露出兩排牙齒，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光澤，他舔了舔嘴唇，柔聲道：「武道是什麼？」

牧清揚後退。

她內心無比恐慌，哀求道：「爺爺，你這樣，清揚害怕。」

「恐懼？」

牧老爺子狂笑不已，一把扼住孫女脖頸，叫道，「我就像是重生了一樣，世間萬物，空氣，陽光，水，還有你們的武道，多麼美好的東西，可是……」

老爺子眼中閃過厲色，憤怒道，「你們擁有那麼好美好的環境，為什麼不懂得珍惜？」

牧清揚驚恐，掙扎。

她確定爺爺瘋了。

「你們有着那麼穩定的氣候環境，沒有風暴，沒有災難，也沒有黑暗侵蝕，普通人都可以活到七八十歲，如此絕佳的條件，你們卻在爾虞我詐，你們是在浪費天賦，糟蹋自然環境！」

牧老爺子越說越激動，臉色猙獰，瞪着天空，喘息道，「那麼好的修行環境，卻不知道修行，我看到你身上起碼用掉了一百多株靈藥的藥量，一株靈藥可以製造一個宗師，你才四品？」

「廢物！」

「該死！」

牧老爺子不斷辱罵，不停咆哮，歇斯底里，眼睛紅紅的，手上的力量不斷變強，牧清揚呼吸難以為繼，掙扎著，可以無濟於事。

她眼看要死在爺爺手中，看到老爺子猩紅，迷茫，淪陷的眼神，隨即放棄了抵抗，閉目等死。

也罷。

自己生在牧家，死在爺爺手中，也算是一種輪迴。

牧清揚放棄生命的瞬間，俏臉楚楚可憐，像是一幕電影映入腦海，牧老爺子瞳孔里的黑點逐漸消失，恢復了一絲清明，他看到孫女的樣子，嚇得忙鬆開手。

「清揚！」

牧老爺子剛要安慰，眼睛裏的黑點重新佔據了主動，意識慢慢消失，兩股意志在掙扎，痛苦不已。

牧清揚跌落地板，痛醒之後，驚呼道：「爺爺，你怎麼了？」

「快走！」

牧老爺子渾身濕透了，用最後一點理智壓制嗜血的念頭，喘息道，「不要靠近我。」

牧清揚還要說話。

牧老爺子慘叫道：「不要傷害我孫女，不然跟你同歸於盡！」

牧清揚嚇得半死，轉身便逃了。

她沖向武院，想要求助。

將軍祠上空的太陽更加刺眼，在老爺子的眼中，無數的黑點凝聚出一雙可怕的眼睛，正關注着他，驅使着他，將他一步步拉近深淵。

「你難道不喜歡這種感覺嗎？」

牧老爺子掙扎的時候，心靈深處想起一個戲謔的聲音，「如果你不對這個世界充滿恨意，我根本沒辦法進入你的身體。你比我更加憎恨這個世界，對嗎？」

「走開！」

牧老爺子臉色難看，憤怒道。

「想想你的家人，死在武者手中，你無能為力，也沒有人可憐你，你看看周圍，因為得罪了一個聖人，沒有人敢同情你，你比我更清楚，就算你死在對方手中，他依然逍遙自在，做着救世主的角色，而你將慢慢被遺忘。」

牧老爺子眼睛覆蓋了一層黑色。

「靠自己，你將永遠活在聖人的陰影中，變得無比卑微，聯手吧，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

牧老爺子緊緊攥著的拳頭，慢慢鬆開，望着天空，眼睛裏滿是痛苦之色。

旋即。

他想到榮聖高高在上，指鹿為馬的樣子，一股恨意油然而生。

為什麼？

自己明明站在了城市的最高峰，可是在榮聖看來不過是一隻螻蟻。

他弟弟殺了自己的三個兒子，連一句道歉沒有。

武者世界公平嗎？

牧老爺子對榮聖的恨意不斷加深，對世道不公平充滿怨氣，漸漸的淪陷黑暗中。

他閉上眼睛，眼前儘是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

牧老爺子睜眼，眸子裏再也沒有絲毫感情，有的是對世界的冷漠，此時的他體內，三輪七脈流轉的力量更加恐怖，已經隱隱有着半聖的力量。

「牧老！」

牧老爺子剛要離開，將軍祠外面傳來激烈的腳步聲，三名身穿稽查局制服的稽查員快步進來，走到老爺子面前，關心道，「我來看您啦。」

老爺子靜靜盯着三名稽查員，露出貪婪的嘴臉。

這三人是因為牧家的恩賜，走上了稽查員的道路，位置雖然不高，但也在系統里有點分量。

榮聖一言定了牧家死罪，再也沒有人敢與牧家接觸。

這三人算有情有義。

「省城發生了一件大事，我建議您趕緊離開，去其他城市避避風頭。」

其中一名稽查員勸說道。

「武者。」

牧老爺子走向三人，笑眯眯道。

三名稽查員愣住。

「食物。」

牧老爺子張嘴，像是血盤大口，一吸之下，三人驚恐發現體內精血瘋狂流逝，臉色惶恐，絕望不已。

此人絕對不是自己認識的牧老。

就在三人要死的時候。

「有意思。」

牧老爺子正在吞噬三名稽查局的生命，身後傳來一道玩味的笑聲，「隆日派你來尋找靈種，大開殺戒的話，你活不到明天，信不信？」

「華夏武者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

牧老爺子搖搖頭，嘲諷道，「你們不過是圈養的畜生而已。」

轟！

虛空凍結，四方死寂。

牧老爺子駭然發現，身體無法動彈，除了思想。

他看到了一輪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