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理由

「抱歉。」

看着在自己面前鄭重地彎下腰道歉的金主編，林深時暫時沒對身旁有些搞不清楚情況的林允兒多作解釋，只是輕聲問：「突然間道歉的理由是什麼？」

金主編直起身來。

在他身側，英利也下意識揪住了他衣服的一角，茫然又疑惑地偏頭看他。

金主編沒去理會這道視線，面上保持着歉意而恭敬的態度說：「剛才，因為事態緊急的緣故……我冒昧對外透露了林先生你的身份，實在對不起。」

這下子，氣氛就變得有些微妙了。

林允兒不自覺蹙眉，似乎明白了什麼；剛剛還在為自身不必向惡人道歉而感到慶幸的英利依然是一頭霧水的狀態，她悄悄看向邊上的韓正午，結果發現前輩也奇怪地稍稍低着頭，好像不敢去接觸別人的目光。

林深時同樣看到了韓正午一臉歉疚的模樣，口罩后的嘴角莫名地扯了扯，接着說出口的話卻不像先前那麼溫和了。

「如果真覺得抱歉的話，之前至少應該先過來問問我的意見吧？」

走到他身前的三個人一聽他這話，各自有了不同的反應。金主編先是同他對視了片刻，旋即便重新垂下眼帘，還是那副低姿態的口吻：「不是想辯明什麼，而是做錯了事也必須採取相應的行動才行。」

「那如果我把剛才那人叫回來，說我和你們什麼關係都沒有，你們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怎麼樣？」

林深時此言一出，連林允兒都忍不住怪異地側頭看了自家男朋友一眼。

林先生偶爾也有調皮的時候呢。

「這件事由您自己決定，不必來問我的意見。」金主編面不改色地說。

林深時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剛要帶着林允兒轉身離開，又聽身後的金主編開口說：「這是我的名片。希望之後我有機會把這個人情還給林先生你。」

林深時回過頭，思考了幾秒還是接過金主編遞來的名片，想了想又問：「那個人叫什麼？」

他這話問得有些沒頭沒尾，在場的金主編和韓正午卻瞭然他的意思。

興許是覺得多少算是將功贖罪，旁邊的韓正午搶先答道：「盛。他父親在韓信航空工作！」

「姓嗎？」林深時終於恍然大悟地點着頭。

隨後，他故意眯起眼，瞧了瞧心虛的韓正午，再也沒說什麼地帶着林允兒離開了弘一派出所。

直到目送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派出所的玻璃大門後面，始終在狀況外的英利才湊到韓正午身邊，小聲詢問：「歐尼……到底怎麼回事？」

剛瞪了金主編兩眼的韓正午雙手叉腰地吐了口氣，瞥瞥英利，嘴裏就沒好氣地說：「還不都是為了你這丫頭？」

「嗯？什麼？」

「你先發誓不會對外透露消息。」

英利不明所以地豎起三根手指，韓正午看着她的臉色方才有所緩和，又瞧了一眼四周，拉着女孩去角落裏說：「剛剛，那兩個人是林組長和允兒。」

「林組長和允兒？」

韓正午在這裏仍然對林深時用職位敬稱，但是後面那個名字的指向性就很強了。

英利的面容剛流露出困惑的神色，整個人就跟着反應過來，陡然睜大了雙眼。

她瞪着眼轉頭看向了默默走過來的金主編。

「行了，允兒的事情說好了不許對外聲張。」韓正午並不知曉倆人之間的這番眼神交流還另有深意，抱起手沒好氣地叮囑著，「好歹是林組長幫你把人嚇跑的，你可得感恩才行。」

「嚇跑？」大腦一時難以處理信息的英利又艱難地表達了疑問。

「林深時理事在HanShin集團內部的地位並不一般。」金主編接過話頭，平靜地說，「我剛剛跟盛說，你和韓記者和他算是朋友。對方應該是顧慮到了這一點，所以剛才的和解才能那麼順利。」

「這不是說謊嗎？」英利有些不能接受地說。

「你當記者這麼久，還沒習慣說謊這種事嗎？」這回倒是韓正午幫金主編說了一句話，「雖然是個餿主意，但金主編他今晚可是賠了自己的臉面來幫你的忙，多少該說聲謝謝才對。」

英利此時顯然也想明白剛剛那一幕幕是怎麼回事，目光有些難以言喻地注視着金主編。

最後她抿著嘴，低下頭去問：「您為什麼這麼做？」

問為什麼這麼做，不是在問金主編為何使用這樣的方法，而是問金主編為什麼願意在林深時面前低微地彎腰道歉也要幫她。

「對啊，為什麼？」

金主編微微抬頭，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睛絲毫沒有挪移地定定凝視着英利的雙眼，像在反過來徵詢一個答案。

「我也不知道了……」

……

「這事會給你帶去什麼麻煩嗎？」

坐在計程車的後座上，林允兒偏頭問著男友。

正在望着窗外的林深時回頭看她，而後笑了笑，說：「這個嘛，我暫時也不知道，回頭得找人問問才行了。」

林允兒抿起唇角，回過頭去靠在柔軟的車座上，放在底下的手和男人自然而然地牽着，說：「你今天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嗯？什麼意思？」

「太大度了啊。明明知道那位金主編利用了自己，你還大方地放過他。」林允兒再次轉頭看來，身子湊近趴在男人的肩頭，對着他的耳朵吐氣說，「這可不是我家林先生平時的作風，所以我說你今天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林深時側了側頭，哭笑不得地反問她：「所以我在你的心目當中，平時是很小氣的形象？」

已經坐回去的林允兒在車外飛掠過去的光影之間很可愛地做了個聳肩動作，惹得好笑的林深時手臂一張，又將她摟進懷裏。

「那個女記者，不是韓部長的後輩嗎？」

「你少拿這借口糊弄我。」林允兒靠在他胸口，嘴裏嘟囔，「你和韓本部長什麼時候有這種交情了？如果是普通的小事，幫也就幫了，這次可和平時不同。倒不如說你的這個理由反而更讓我心情不爽。」

輕輕摟着她的男人又低笑了兩聲。

「好吧，這只是一方面的理由，另一方面……我感覺這個金主編和我有點相似。」

「相似？」

「嗯。我以前也做過這種明明收穫和代價並不相符的事情。他的做法很明智，也很不明智，這倒是讓我覺得這個人挺有意思。」

「只是因為這樣？」

「而且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哪怕看在韓部長的面子上，我如果非得計較，不是顯得我很小心眼嗎？你還在我身邊，我可不想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在外面丟人。」

原本窩著的林允兒一下子直起身來，雙眸晶亮地說：「就是這個！我喜歡這個理由！」

張着手的林深時先是驚訝又啞然地看着她，接着再次忍俊不禁地搖搖頭。

「說到底，你不是也希望我這麼做嗎？」

坐在男友身邊的林允兒眉眼微動，她眨巴眼睛地看着林深時，不由得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臉，「我的表現有這麼明顯嗎？」

「你什麼話都沒說就是一種表態了。」林深時隔着口罩用指頭碰了碰她的鼻子，「換成其他時候，就算什麼都還不了解，你會看着我吃虧嗎？」

林允兒又眨了幾下眼睛，旋即驕傲地昂起下巴，鼻子裏輕哼着重新拉起男人的手，趴回他胸口說：「我是覺得那個女孩子有點面善……反正看你的樣子，咱們也沒吃大虧，幫幫人家也沒什麼嘛。」

「林小姐，你這可是在幫着外人說話。」

「那又怎麼了？反正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了，偶爾幫別人說說話你都要吃醋啊？」

……

「歐巴，你不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嗎？」

第二天，Unicon公司內部的茶餐廳里，勝男喝着飲料坐在椅子上，很是無語地看着坐在對面的林深時。

「說是找我有事，結果自己坐下來之後就一直在看手機。我拜託你收一收臉上的笑容好不好？我這個單身人士真的快看不下去了！要談戀愛下班回家去談啊！」

發出一句話回復完林允兒的信息，面帶微笑的林深時總算放下手機，抬起頭看向對面怨氣十足的勝男。

「我找你當然是有正事。」

「什麼？」

「『盛』這個名字，聽說過嗎？」

「嗯……」嘴裏叼著吸管，工作時間之外也終於能夠放鬆一下自己的勝男思索地點着頭說，「當然知道。這人的父親是我阿爸的狗腿子來着。」

林深時微微眯起眼，「我還以為他是你的哪位兄弟？」

勝男隨意地笑了一聲，「說是兄弟也沒錯。不過歐巴，你以為氏內部大家就全是親戚嗎？像這種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遠房親戚，如果沒有能力的話，根本不會在集團里露頭。我也是。要不是他父親和我父親是一個陣營的，說實話，我也不認識這個人。」

林深時若有所思：「所以這人一家是站隊到你父親那邊了？」

勝男點點頭，繼而很好奇地問：「可是歐巴你突然提起盛幹嘛？你認識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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