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精明睿智小小兔
裴褚現在的心情有些複雜。
原因較真地講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一點就在於她剛剛入職Unicon的這件事。
本來順利按照自己的計劃找到了公司，還在首爾暫時算是站穩了腳跟，這是個值得高興和慶祝的大喜事才對，但自打裴褚昨天下午懷着忐忑與期待的心情，去了Unicon的公司總部報到之後，整件事在她眼裏的性質就隱隱發生了改變。
首先就是她的工作內容和她原先的預想有不小的出入。她並非如願地成為了一名大公司的廣告模特――準確地說，確實是成了「廣告模特」、公司的規模也算不上小，可是，事實還是有點不一樣。
經過那位負責向他們介紹和講解的廣告部職員的再三強調后，她和同期的其他那些新人模特才徹底領會了上頭的意思。
Unicon並不需要他們這群人像以前在業內或者簽在廣告公司時那樣時常去拍攝各類廣告的平面照片和視頻，這家成立時間不久但據說背後資本十分雄厚的互聯網公司只需要他們平時做好一樣事情就足夠了……那就是做好他們網站的形象代言與宣傳。
門戶網站偶爾當然也需要拍攝自家網站的宣傳廣告，不管是一期活動還是別的什麼推廣內容，數量儘管很少，有時也是要像尋常的公司一樣，找人拍攝海報、拍攝視頻等等。
只是多數情況之下，這種事無論體量如何、哪怕是如NAVER那般規模的韓國國內頂級互聯網公司，也頂多是把委託交給正規的廣告公司來處理，很少有企業會親自培養自家公司的廣告模特，更別說是像Unicon經營的這類互聯網行業。
過去倒是有人提出過要不要專門給公司設計一款虛擬形象的代言人，類似於Kakao的KakaoFriends，不過這個方案暫且被壓了下來。
總而言之，在理解Unicon對自己等人的工作安排之後，裴褚就發覺，她這下還真像是成了Unicon的正式職員。他們這些廣告模特簽在Unicon旗下后，收入其實是照着每月領取薪酬的模式來獲得，工資倒也不低，聽說比Unicon內部的一般職員還要多出一截，隨着在職年份增長，往後還能再往上提，其餘的職員待遇更是一應俱全。
相比起某些還夢想着一夜成名、賺大錢的同行來說，裴褚對於Unicon給出的待遇實際上是感到很滿意的，甚至還有那麼一些意料之外的驚喜感。
模特這一行是遠比idol更要吃青春飯的職業，再加上入行的年紀普遍都較早，可以說日後改業該如何維持生活的焦慮心態在他們二十歲以後，幾乎在每個人身上都有。
說實話，當了幾年模特，裴褚眼下最大的夢想既不是成名，也不是登上更大的舞台，而是要麼找個有錢有勢的金龜婿，要麼希望自己能找份以後就算不再靚麗也能長久下去的穩定工作。
她也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很沒出息，可是光是想法有出息又有什麼用？有時候認不清現實是比做着不切實際的夢還要悲慘的事。
所以Unicon給出的簽約條件她其實是能接受的。裴褚不介意用目前的利益來換取以後的長遠。只是最大的問題也在於此……Unicon給出的合約算是既特別又有那麼一點吸引人，然而裴褚不能肯定她這份工作能做多久。
原因不在她身上，而是在於Unicon能存在多久？他們又需要像裴褚這樣「特殊」的員工多久？
難不成等裴褚到了三四十歲，Unicon仍然願意讓他們這批人充當公司對外的形象代言人嗎？
這許多的問題都藏在了裴褚的心裏，她沒貿然問出口，在短暫的糾結過後，也還是選擇簽下了Unicon遞到她面前的合約文本。
首爾不是大邱，這裏機會很多，也很少。
不知道為什麼，在考慮到前面那場由HArt主持、背後實際是由Unicon委託的招聘會後，裴褚內心就有種隱約的預感，她總覺得她選擇進入Unicon或許不是一個壞的決定。
人總有相信直覺的時刻，更何況裴褚短期內也不可能再找到份別的工作來搪塞老家那邊和姐姐。萬一被裴珠泫得知妹妹主動放棄了這份她好不容易「託了人情」才換來的工作，裴褚敢保證自家的親姐姐絕對不會讓她在首爾多待一個月。
反正合約期也不長，就算權當是自己在首爾立足的第一步也不算很虧。
抱着這種樂觀和自我安慰的想法，裴褚最終在合約下方的簽名欄那裏小心翼翼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後，她的注意力就轉到了另一處去。
這也是影響她心情的第二件事。
在今天來Unicon公司以前，裴褚發誓她完全沒想過她會在這裏再次碰上林深時。
她更沒想到的是Unicon廣告部的職員對他的稱呼。
「林組長」？所以姐夫……不對，所以林本部長這是換公司了？可是互聯網和廣告業，這跨的領域也太大了吧？而且從本部長到組長，這算是變相的降職嗎？
在瞧見那道開會中途走進會議室里來和眾人打招呼的挺拔身影后，在場的裴褚腦子裏就亂鬨哄地冒出了各種各樣的念頭。
她一會兒驚訝於自己眼前看到的人與事，一會兒又不可控制地想到了自家姐姐。
怎麼辦？原以為自己不會在HArt廣告工作的時候，儘管嘴上沒說，裴珠泫和裴褚在心裏其實都暗暗鬆了口氣。
這世上最難見面的人並非是單純的仇人或者憎惡的人，而是那些你難以界定自身與他關係的人。
林深時如今在裴褚眼裏便是那樣的人。
別看她口頭時常玩笑地將其戲稱為「姐夫」，事實上她只是當着裴珠泫的面會如此。
裴褚心裏很清楚自家姐姐的口是心非，又抑或該說不再喜歡某個人有時候並不是本人一言而決的事，所以雖然每回她這麼叫，總會招來裴珠泫較真的糾正，但裴褚依然是那樣「不知悔改」。
感情這種事，連父母都不好插嘴，裴褚自認該勸的話、該說的道理她都講了，偶爾哄哄自家這個傻姐姐大概就是她剩下唯一能安慰裴珠泫的做法了。
只是，自家人的玩笑話歸自家事。
裴褚自然不會傻到真認為已經遭到林深時明確拒絕的自家姐姐和對方還有曖昧的可能性，更別說前陣子對方和林允兒的戀愛曝光還鬧得沸沸揚揚，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林深時還真對裴珠泫有了不同尋常的關心，裴褚反而會拉着姐姐趕緊遠離。
因此，裴褚很快發現自己的處境變得很尷尬了。
她既不可能把自己當成是林深時曖昧對象的妹妹，也總不可能真把自己純粹當成是對象朋友的妹妹吧？現在兩者之間還加上了職場上下級的關係，狀況是越來越叫人厘不清了。
還有姐姐那邊。
裴褚完全想不到她後面該怎麼對姐姐說明她又「不小心」撞到林深時大魔王手裏頭這件事了。
乾脆……大家就裝作不認識好了？
思來想去，裴褚也只能想到這麼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不過她這邊剛有了想法，很快她就發覺林深時那邊好像早就打定了相同的主意。
整場新人會議，從始至終，林深時沒往裴褚身上看去哪怕一眼，彷彿只當她是個沒見過面的陌生人。
不得不說，女人有時的確是種奇妙的生物。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雖說裴褚自己也想好了以後在公司里盡量不和林深時過多接觸，可是真當這種事發生的時候，她的情緒又有點難言的鬱悶。
這種鬱悶主要又是在替姐姐裴珠泫感到難過。
她以為林深時是由於要和自家姐姐劃清界限才故意選擇無視她，事實上這也是林深時和她之間唯一存在的聯繫。
原本這件事也就到此為止了。
裴褚鬱悶歸鬱悶，她也早過了天真稚氣的年紀，不會為了徒勞無功的事而為難自己，然而等到後來散會的時候，林深時作為Unicon廣告部派來的代表，和他們這些剛入職的新人一一握手問候，裴褚就察覺到了另一件更令她感到愕然、甚至是有些不解的事情。
林深時似乎不認識她了。
若不是在邊上職員的提醒中，裴褚很肯定他看待自己的眼神和前面他對待別人時不會有什麼不同。
全都是那麼公事化，禮貌又疏離。
直到他看見沒有第一時間戴上職員證的裴褚、旁人在他耳邊低聲說出名字以後，裴褚才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明顯的波瀾。
那是一種恍然後的驚訝。
裴褚一開始覺得林深時興許是忘了自己也入職Unicon的這件事，可是後來她和男人握上了手，與他近在咫尺地對視之後，裴褚凝視着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腦子裏就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個有些荒唐的念頭。
林深時沒準真是忘了她今天也會在場的這件事，但是……同時，他前面或許真的全程沒有認出她來？
這顯然不是個正常現象。
人確實很容易忘記無關緊要的人，但不是裴褚自誇，無論如何她都覺得自己在林深時心目中應該不屬於那種隨便丟到一旁的路人才對。縱然是不考慮姐姐裴珠泫和對方有些特別的關係，僅僅是考慮到「朋友的妹妹」這一層，裴褚也莫名地堅持認為林深時不會把她忘掉。
那致使這個男人在開會的幾個小時里都沒認出自己的理由是什麼？
……
「歐捏……」
「嗯？」
趴在出租屋的沙發上，裴褚出神地盯着窗外湛藍的天空，一邊往嘴裏塞著零食，一邊忽然沒由來地問：「林本部長他……是不是，在記憶力方面有點缺陷？還是說，他只是記不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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