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獨角獸和黏土

「允兒小姐？」

這個「歡迎儀式」顯然過於別緻，以致於林允兒足足愣了兩三秒才注意到那道傳到她耳中的聲音。

有位略微面善的年輕女人正帶着笑向她迎面而來。

對方輕盈且飛快地踩着高跟鞋走過來，穿着一身和林允兒近似的女士職裝，架勢和周圍的人很不相同。

同樣的衣服給不同的人穿，體現出來的效果自然也有微妙的不同。

林允兒曾經被許多造型師和服裝設計師私下裏稱讚過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事實也的確如此，高挑修長的身形讓她總是能夠完美地消化各種服飾。

只是一套衣服穿着好不好看與穿出氣質其實是兩碼事。

例如眼下，林允兒就能從這名女人身上感受到一份久歷職場后的幹練與錘鍊出來的強大自信。

這正是她所要追求、或者說她所缺少的東西。往後的兩個月，她在這個地方想從旁人那裏汲取和學習的內容，不意間已然部分呈現在了她眼前。

「您好……」

林允兒把鬢邊的頭髮往後挽了挽，不好意思地說：「我剛剛被嚇了一跳，所以沒能第一時間和您打招呼。」

聽到林允兒開口的第一句話后，女人就意外似的瞧瞧她。

她剛剛很清楚地看到了在那幕全息投影播放到最高潮的時候，林允兒碰巧從大樓外面走進來。還以為會不小心嚇到這位特殊的公司新人，沒想到林允兒的反應出乎她預料之外的鎮定。

不過仔細想想也對……畢竟這位林小姐可是曾直面過她那個平時光是咳嗽一聲就能鎮住家裏那些小輩的大姑父。

「抱歉，本來一樓大廳的歡迎影像不是這樣。結果Richard在上周開例會的時候又突發奇想，想偶爾給到訪我們公司的客人一個『驚喜』……」

話解釋到這裏就差不多了，儘管林允兒挺想問問對方口中的「理查德」是誰，但鑒於當前的氣氛似乎還不太合適發問，於是就老實地閉着嘴。

女人對林允兒伸出了手，很和善地說：「又見面了，允兒小姐？啊，今後在公司里，應該直接叫『允兒』？」

「啊，您是……」這時候，林允兒看着女人的面容，也終於回憶起來般連忙問候，「曺勝男曺理事對吧？」

「嗯。」曺勝男微笑地歪歪頭，「自從詩京歐尼的生日會之後，我們應該還是第一次見面吧？」

林允兒還記得這名和曺詩京同屬於HanShin曺氏第三代的財閥小姐。

此前在曺詩京的生日晚宴上，對方是為數不多主動和她攀談的人，當時曺勝男談話時的開朗與友好態度給她留下了不淺的印象。

「對不起，曺理事。因為沒想到您會出現在這裏，所以我一開始……」如果說林允兒之前的道歉還僅是出於禮貌的話，那麼現在她的語氣里就明顯帶上了些真誠的歉意。

她這才明白早上林深時所說的她也認識的人是怎麼一回事。

「沒關係。這都過去多長時間了？而且我現在的樣子也和過去有所不同，前幾天回家，有的人還認不出我呢。」曺勝男說起話來一如既往的客氣。

有趣的是，在她說完話后，林允兒和她的目光都落到了各自的頭髮上面。

幾個月過去，倆人再見面，林允兒剪了頭短髮，本來外形偏中性的曺勝男反倒是蓄了一頭長發，綁起的低馬尾長長地落到了背上。

兩個人又默契地對視，忍俊不禁地笑出聲彼此的距離感立即打消了不少。

「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估計允兒你也猜到了。沒錯，你的OJT會由我來負責往後你在公司里不管你輪轉到了哪個部門如果遇到什麼困難的話，都可以試着聯繫我。只要是工作上的事情，我會盡量幫你想辦法。」

曺勝男低頭看錶「嗯明明通知過你可以稍晚一點再到，還是比預定時間早了十幾分鐘呢？」

「我雖然來早了一點，曺理事您不也早早就在這裏等我了嗎？」此時背着挎包的林允兒很規矩地站好如同真是第一天來公司報到的新人那樣。

「這只是我的工作習慣而已所以你也不需要有什麼負擔。」曺勝男面上淺笑着說「我對你特別關照可不是因為深時歐巴而是因為公司的吩咐。」

被看穿心思的林允兒張張嘴隨後就微微一笑——她在攝像機的鏡頭前能自如應對但輪到不太熟悉的人面前時，又忍不住會暴露小女兒的害羞心態。

「後面那幾位就是負責拍攝的節目組嗎？」

既然要拍攝真人騷節目，提前和公司做好溝通是必不可少的環節，曺勝男的主動詢問也省卻了林允兒再多費唇舌地進行說明。

「我們的話已經說完了。諸位可以跟過來了。」

曺勝男沖着那群守在大樓門口的工作人員招招手，然後就對林允兒說：「接下來咱們差不多就該拋開私人關係正式地進行新人培訓了？」

林允兒點點頭神色馬上跟着緊張了一些。她稍稍猶豫又低聲說：「有件事不知道我能不能問？」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曺勝男很輕易地猜到了她的想法，「很簡單，我已經從HanShin汽車離職了現在這裏才是我的職場。以後允兒你也別再叫我曺理事了。我現在在公司的職位是公關部的組長。」

「好的，曺組長，我記住了！」林允兒從善如流地迅速改口。

曺勝男轉頭沖她笑笑，又見節目組的人已經走近，便說：「好了，個人話題，咱們之後再說。現在先辦正事吧。」

面對着節目組黑漆漆的鏡頭，曺勝男的表現很鎮定，這一點也讓林允兒有點驚訝，她隱約明白過來，為什麼Unicon會派曺勝男來負責自己了。

「嗯……首先當然是熟悉環境。本來我之前已經做好了計劃，不過現在想想，或許用更加輕鬆的形式來進行介紹，會讓允兒你更自在一些？」

幾人說着話往前走，攝像機亦在旁隨行。

目前在Unicon公司大樓內的訪客並不多，一樓大廳里多數都是公司的職員，可能是早就得到了內部的通知，儘管有人遠遠地側目望來，但沒有人上前來打擾。

曺勝男作思考狀想了想，說：「啊，那就乾脆以允兒你剛剛看到的內容來展開介紹怎麼樣？」

「剛剛看到的內容？」

正疑惑間，林允兒的視線就情不自禁地被他們邊上發生的一幕景象所吸引。

絢麗的光在空中生出，漸漸構成了幾頭單純由光點和線條組成的小鹿。

它們像在草地上嬉戲和玩鬧，時而消散不見，時而匯聚而出，引得人甚至想要伸出手去觸碰。

曺勝男站在林允兒身邊，抱起雙手問：「允兒你看到這些的第一感覺是什麼？」

林允兒側頭看她，在微愣之餘，嘴裏也不假思索地回答：「神奇……有種很神奇的感覺。」

「對，這正是我們公司想要帶給人們的感覺。」曺勝男打了個響指，示意地往上指了指說，「『未來是神奇的，永遠向民眾展示最前沿、最新潮的資訊』，這就是我們公司的理念之一。」

林允兒順着她的手看去，正好看到了在大廳上空變幻的光影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公司標誌。

相當特別的是，Unicon公司的標誌並不是一個平面的徽章，而是一個立體的雕像。

一個看不清面容的人影坐在高高揚起前蹄的獨角獸背上，抬起手，猶如油畫上的戰神一般充滿著昂揚的氣場。

「本來聽說我們公司在創立之初，在決定公司名字的時候有備選過另一個名字，『Barro』。這個詞在西班牙語里是塑造雕像的黏土的意思，喻示著這是一個由我們親手去塑造形狀的全新企業。可是後來，公司的創始人還是放棄了這個名字，取名為了『Unicon』。他說，比起什麼充滿可能性的未來，他只要一種未來，那就是Unicon成為行業獨角獸的未來。」

聽完曺勝男的介紹之後，林允兒也略有感慨地點着頭。

她一邊笑着說「看來是位很有氣勢的人」，一邊再次抬頭望了望頭頂上方的那個巨大標誌，嘴中輕喃著：「塑造雕塑的黏土么……」

「那接下來，咱們就到樓上去，我帶你逛一逛公司的各個部門。」

曺勝男的話喚回了林允兒得注意力。

「和大多數的門戶網站一樣，Unicon的主要部門有搜索部、公關部、廣告部、開發部、行銷部、遊戲事業部等等。另外還有像服務戰略組這樣的特殊部門……」

「我從不曾放棄，使勁兒掙扎……」

一行人剛要走向電梯，曺勝男忽然就被一陣從不遠處傳來的結他聲與歌聲打斷了話語。

她和林允兒還有隨行的VJ轉過頭去，望見了在附近大廳角落的會客區里，一群人正聚在那裏，圍着一名抱着結他彈唱的短髮女人打着節拍，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歡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