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片尾
Kakao的聊天界面上，發出去的消息已經悄然變為了「已讀」。
可惜，此時握着手機的那隻手，沒有工夫去注意這方面的事了。
他們都各自有着該解決的事要去面對。
……
「艾琳？」
在見到裴珠泫的第一眼，拿着廚剷出來的林允兒也愣了愣，臉上那副燦爛的笑容好像出現了剎那的凝滯。
「那個，我是來找歐、林本部長……」
裴珠泫下意識攥起的手完全壓不住她內心的那一絲張皇。
說實話，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這時候的她究竟是為何而慌亂。
是因為身前那道直勾勾的目光，還是因為她腦子裏一瞬間閃過的那個不好的預想？可能都有吧。
林允兒看了她大約兩三秒的時間，蹙起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抱歉，我剛剛還以為是深時自己回來了呢……他出門了，我麻煩他去超市買些家裏沒有的食材回來。你來找他是有什麼急事嗎？這個時間，還是自己一個人跑過來。」
裴珠泫忍不住抬眼看向林允兒。
重新對上那雙漂亮的眼睛后，裴珠泫就能明顯看出林允兒眼裏含着的淡淡笑意。
親切，又不失得體。大概誰都會覺得平易近人吧。
偏偏裴珠泫的心情並不是如此。
她像是看到了林允兒笑臉之下藏着的東西。
「歐尼，我來找本部長是有些私人的事要說。」
私人的事？這話的另一層含義顯然就是不願意對她過多解釋了。
林允兒細長的眼睫毛微微往上顫動，很快又展顏一笑，出人意料地說：「那你就先進來等吧？放心，今晚飲溪和朋友出去看電影了，應該比較晚才能回來。」
裴珠泫聽后沒應聲。
「怎麼了？時間來不及嗎？」林允兒微笑地問。
「不！」
眼前的女孩深吸一口氣，給出了一個同樣意外的答案。
「那就麻煩歐尼你陪我一起等等本部長了！」
林允兒不易覺察地眯了眯眼，而後笑靨不改。
裴珠泫則勇敢地迎上她的視線，垂在身側拿着手機的手再一次暗暗地握緊。
……
指節分明的手掌放好拿了一路的手機，林深時轉頭四顧，這間茶室里肅穆而立的這些黑衣保鏢帶給他一種挺眼熟的感覺。
他以前見過的李溪午夫妻倆的保鏢也是類似的氣質。
「我看你倒是不怎麼害怕的樣子，剛剛昂着頭就走進來了。」
一道老邁又陌生的聲音傳進耳中。
林深時回過頭來，平靜地望向了此刻坐在他座位對面的這位老人。
老人家瞧著還挺矍鑠，鼻樑上架了副厚重又寬大的眼鏡，在專註地研究著擺在桌几上的這局國際象棋。
「我應該怎麼稱呼您？」
手指正摩挲著一枚棋子的老人聽到他這句話就笑了一聲，依然低頭注視着棋盤，嘴裏漫不經心地說：「你倒是擅長把選擇丟給長輩。」
林深時很端正地坐着，目不斜視地回答：「這樣的態度不正好符合您的心意嗎？我看您和其他的長輩好像都不怎麼喜歡把選擇的權力交給晚輩。」
老人又發出了一串低而啞的笑聲，中間還夾了幾聲輕咳。
他手拿棋子，往後靠在椅背上，忽然就頭也不抬地問林深時：「聽說你過去沒在韓國生活過？」
「是。」
「韓語不錯。」
「多謝誇獎。」
老人擺擺手。
「我不太喜歡那些聽不懂我說話的人，更討厭那些在我面前連話都說不清楚的人。你不錯。用詞不錯，這副態度也不錯。讓我感覺挺新鮮的。」
林深時沉默了一下，有些沒頭沒腦地說：「看來您是希望我今晚用晚輩的身份來面對您了？」
「呵呵，說起來我本來對你的期待也沒多高來着。現在倒是挺讓人意外？」
雙指夾着石質的棋子敲了敲扶手后，老人總算抬抬眼皮子，瞧了瞧跟前這道低着頭、腰背卻挺得筆直的年輕身影。
「我確實喜歡把選擇的主動權握在手裏，但我可不喜歡別人把難題丟給我。」
「今天你可以特別一點，畢竟是我把你叫過來，所以我也不追究你的失禮。」
「至於我們用什麼身份交談，有區別嗎？長輩也好、集團的會長也好，你現在看着我，反正你心裏一點都不害怕我，不是嗎？」
「無論如何你都沒有敬畏，我們就這麼裝模作樣地談吧。」
林深時低垂着眼，默然片刻后，終於進入正題地問：
「您今晚叫我過來，是為了什麼？」
……
頭一次在現實里走進林深時的家，裴珠泫的反應不像林允兒想像的那樣故作淡然，反而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了自身的好奇。
在玄關換下鞋后，她就像是一隻闖進森林的小兔子，大膽地左顧右盼，肆意觀察著這棟她早就十分熟悉、又不是那麼熟悉的房子。
連林允兒從廚房輕車熟路地拿來一壺水招待她時，她除了伸出雙手道謝以外，表情也沒再發生任何的變化。
彷彿恢復了往常的冷靜。
這樣的發展可不是林允兒想要的情況。
她不為人知地抿了下嘴后，也在客廳里坐下，不一會兒就有點耐不住性子地再度發問了。
「你突然找來，不會是花出了什麼問題吧？」
裴珠泫聽到林允兒的問題后，反應卻令人鬱悶，捧著杯子沖她笑笑，居然一聲不吭，壓根沒表露出作答的意願。
結果沒過兩秒，反倒是她開始問林允兒：「歐尼，說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裏？」
「嗯？」沉浸在自我思索當中的林允兒回過神來。
她和裴珠泫相視一眼，不露異樣地挽挽鬢邊的頭髮，笑着說：「晚上飲溪不在家，所以深時請我過來聚一聚。我對自己的手藝還挺有自信，不如等下你和深時談完事情，也留下來嘗一嘗？」
手捧水杯的裴珠泫側頭盯着她，卻沒第一時間回應她的邀請，一反常態地繼續冒昧發問：「這麼說，今晚歐尼你和深時歐巴只是單純的朋友聚會嗎？」
林允兒挽著頭髮的動作當即頓住，她定定地凝視着問出問題的裴珠泫，情不自禁地放下了手。
「為什麼這麼問？」她問。
「只是好奇而已。畢竟回答不一樣，結果可能也會不一樣。」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裴珠泫又不說話了。
直到林允兒都煩躁地想偷偷給自家男友發去條消息詢問時，她才聽到裴珠泫輕聲地開口說：
「如果是的話……那我今晚的告白應該就能繼續下去了。」
頓時，林允兒緩緩昂起臉來。
她的雙眼直視着裴珠泫那張絲毫不帶玩笑意味的認真面容，剛摸到手機的手就不自覺地收緊了。
……
「你的那個女朋友，放棄吧。」
用如同尋常對話似的口吻說出這麼一句霸道到不講道理的話后，老人就在林深時緊緊的注目下，彎腰把那枚也把玩了好一陣的棋子，擱到棋盤上。
林深時順勢往下一瞧，口中就低低地自語：「兵升變……」
「對，兵升變。」老人的指頭隨意地敲著棋盤的邊緣，沒去理會林深時的臉色，「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兵，也有可能變成有用的車、馬、象。重點是，我這棋盤上這麼多的兵，我為什麼非要挑這一個呢？」
「對啊……為什麼非要這一個？」林深時冷笑地諷刺出聲來。
「剛剛你自己也說了吧？像我這樣的長輩，都不喜歡把選擇的權力交給你們這些晚輩。所以，你現在為什麼沒有一點做晚輩的自覺？人生中遇到的人很多，機會很可能只有一次……」
「我只有這一個！」林深時毫無徵兆地強硬打斷了老人的話。
在他面前的老人又一次抬起頭看他。
……
「你喜歡他嗎？」
「嗯，喜歡。非常喜歡。」
得到女孩直言不諱的答覆后，林允兒怔了幾秒，似乎這才看出裴珠泫眉眼間逐漸流露出的堅定與固執。
然後，她就莫名地失笑了下。
按理說，她現在只需要亮出她的身份就好了，只要她把話說出口，今天晚上這個莽莽撞撞地找上門來的年輕女孩，應該就會無比失意地回到家裏去。
可是她忽然不想這麼做了。
因為如此一來，好像她就只是因為一個先來後到的機會才得到了勝利一樣。
如果她沒先得到雕塑、如果她沒先遇到林深時，或許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她不想給裴珠泫這種誤解的餘地。
於是，她點點頭說：「原來是這樣……可是怎麼辦呢？我不想把他給你。」
頃刻間，裴珠泫看着她的眼神貌似變了變。
……
「那個人……」
「那個人……」
兩個地方，那一男一女的聲音在這一刻同時響起。
……
「他是我的男人。」面對裴珠泫，林允兒如此說道。
……
「她是我的女人。」面對曺赫，林深時如此說道。
……
緊跟着，他們不約而同地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永遠。」
「永遠。」
簡單的話語里，如同包含了永恆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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